大老闆安排下來差事了,沉毅雖然在休假,但也是要加加班的。

首先是召集凌肅跟薛威兩個人進京。

這沒有什麼問題,皇帝那邊估計是為了不太過聲張,所以沒有明發詔書下去,不過也就是沉毅寫封信的事情而已,透過邸報司的快驛送下去,兩三天就能到樂清。

身為武將,這兩個千戶一定是會騎馬來的,一千里地騎快一些,沿途經驛站換馬,也就三天時間就能到了。

至於想辦法搞出一個都司的軍費,這就…不太容易了。

如果按照皇帝所說,給許復披個專營的條子,讓他去販鹽,憑藉著鹽業壟斷的高額利潤,養一個沿海都司並不是什麼難事,但是如沉毅所說的那樣,如果真這麼幹了,很容易說沒就沒了。

大陳開國已經一百多年了,各行各業的利益,早已經被刮分了七七八八,尤其是鹽鐵銅這些高額利潤,而且由朝廷專營專賣的行業,其中的利益糾葛更是千頭百結,說也說不清楚。

這種情況,不可能你皇帝一道聖旨,人家那些既得利益者,就會把手裡的份額吐出來。

擋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

這個通訊交通都極其不便利的時代,皇權不要說一竿子捅到底,就連捅到縣都很難。

真要強行去挖鹽商碗裡的飯吃,倒也不是完全不行,只不過許復許大官人,估計要貼身帶著一二十個護衛在身邊,才能保證自己安全無虞。

而且這玩意兒,短時間之內,也不太容易辦到,想要快速來錢…

目前來看,就只有兩條路。

第一條路,下海做生意。

現在,撇開福建廣東沿海的海上商路且不提,浙東沿岸的碼頭基本上已經能用了,只要接下來,沉毅能夠打通福建沿海的商路,那麼許復就可以運一些絲綢瓷器茶葉之類的東西出海,從海外換取大量的白銀回來。

只要這個經營的規模達到一定程度,那麼養一個都司,應該不是特別大的問題。

第二條路,就是讓抗倭軍自己去掙錢。

掙錢最快的路,自然就是去東瀛島把那個銀礦給開了。

不過第二條路,目前來說不現實,要等到抗倭軍的船隊,發展成“艦隊”之後,才有可能去外面打秋風。

因此現在抗倭軍想要營收,最直接的法子,是剿匪來搜刮那些匪寇的贓產。

而想要細水長流…

那就要搞海關。

陳國三十多年前,還是有沿海市舶司的,但是這二十多年倭寇橫行,海路廢馳,市舶司也就漸漸的不見了蹤影,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重開市舶司。

等到將來,海上貿易慢慢做起來了,以市舶司的收入,不要說養一個沿海都司,就是把禁軍的軍餉給包圓了,都沒有什麼問題。

就這樣,按照這個思路,沉毅在家裡琢磨的三天左右的時間,才給做出了一份詳細的計劃書。

到了第四天早上,沉老爺才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帶著自己的奏書進了宮裡。

正巧,這天是小朝會的日子,沉老爺身為五品官,已經有了上朝的資格,便跟著湊了個熱鬧,去了一趟德慶殿上朝。

這並不是他第一次上朝了。

上一次大朝會,他就被皇帝逼著上了一次朝,皇帝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吹噓了一番抗倭軍剿倭的英勇事蹟,讓沉老爺著實尷尬了一番。

尷尬的原因是因為兩邊不討好。

文官不會因為軍功,來佩服沉毅什麼,甚至還會覺得沉毅這個兩榜進士自賤身份,去幹這些粗人好的事情,會覺得沉毅這個兩榜進士背棄了他們文官階層,成了個武將了。

至於武官,也不會認為沉毅這個進士老爺跟他們是自己人,反而會覺得沉毅這個大頭書生,一定是搶了手底下武將的功勞。

兩頭受氣。

好在沉毅也沒有依靠這些武將和文官什麼事情,就低頭裝死,熬過了上一次大朝會。

這一次朝會,沉老爺乖乖的站在了兵部官員佇列的最後一排,低著頭裝死,一言不發,也算是撐過了這一次大朝會。

這場五日一次的小朝會並沒有持續太久,皇帝只是簡單交代了幾件常規的事情之後,便宣佈散朝了。

好容易熬到散朝,百官陸續散去的時候,沉毅正準備求見皇帝,就被旁邊一個年輕人一把捉住衣袖,笑著說道:“子恆這幾天在做什麼?我去了醴泉樓幾趟,都沒有瞧見你,去你家尋你,弟妹說你成天窩在書房裡寫寫畫畫,我也就沒有敢打擾你。”

沉毅也面露笑容:“師兄有事情找我,直接去書房門口敲門就是,幹什麼這麼客氣?”

說到這裡,沉毅揉了揉太陽穴,開口道:“這幾天在做一些陛下交代的差事,正準備去面聖交差,師兄找我做什麼?”

說著,沉毅忽然拍了拍腦門。

“想起來了,昨天下午,我家夫人的確跟我說師兄來過,那會兒我正在忙,一轉眼就拋在腦後了。”

“我尋你能有什麼事?”

張簡看著沉毅走在皇宮裡,笑著說道:“無非是尋你喝酒。”

說著,他靠近了沉毅的耳朵,低聲道:“子恆,宮裡的事情,你聽說了沒有?”

沉毅眨了眨眼睛:“聽說什麼?”

“子恆不知道?”

張簡的目光更興奮了。

一朵八卦之魂,在他的眼睛裡熊熊燃燒。

“前幾天,陛下不是納了個嬪嗎?”

張簡左右看了看,低聲道:“聽說太后娘娘很不高興,前兩天帶著皇后娘娘一起去這位德嬪住處,據說是要找麻煩。”

“陛下知道了之後,很是生氣。”

張簡鬼鬼祟祟的小聲道:“聽說跟太后娘娘大吵了一架,太后娘娘被直接氣的回了坤德宮,據說皇后娘娘都被氣的動了胎氣…”

沉老爺一愣,有些無語:“真的假的?”

“傳的滿城風雨。”

張簡微笑道:“多半是真的,而且…”

張易安話說了半句,便微笑不語了。

沉毅聽得也有些心癢癢,無奈道:“師兄怎麼有話不說完?”

“而且,這位德嬪娘娘,昨天被陛下升格,現在已經是惠妃娘娘了。”

張簡輕聲道:“現在,建康城的酒館茶樓裡,都說她是呂妃娘娘。”

張易安若有所指的笑了笑:“這是咱們洪德朝,第一位寵妃啊。”

沉毅聽到這裡,也覺得有些魔幻。

他雖然在其中攛掇了一下,但也只是想讓皇帝在太后面前硬氣一點,誰能想到…

皇帝竟然直接跟太后幹起來了?

想到這裡,沉毅微微搖頭,開口道:“師兄,多半不是什麼寵妃不寵妃,是陛下想要真正內外兼掌了。”

張簡點頭,臉上依舊帶著笑容。

“理是這麼個理,不過這位呂妃娘娘,八成很合陛下的心意,不然也不會有這檔子事。”

這位相門之子輕聲道:“真是如此,將來說不定會出現國本之爭…”

沉老爺白了他一眼,有些無語:“陛下連皇子都還沒有,怎麼就能扯到國本上去了?師兄你想的太多了。”

說到這裡,沉毅摸了摸自己袖子裡的奏書,心裡有些猶豫。

他在想,要不要在老闆情緒不穩的時候,去跟老闆談專案。

不過猶豫了一下之後,他還是決定要去一趟。

“師兄,我還有事要見陛下。”

“等我見完了陛下,今天…嗯,下午罷,我請師兄在翠雲樓喝酒。”

“好。”

張簡微笑道。

“太常寺清閒得很,我過了午後,就去翠雲樓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