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賀之後,便是千人筵席了。

眾人依照身份地位依次入座,一邊進席喝酒,一邊欣賞歌舞雜技。

周暮因為守歲一宿未眠,此刻參加筵席也不能提早離開,後來還是劉慶奉成德帝的口諭過來,讓他先回家休息。

周行一直在留意周暮這邊的動靜,見劉慶跟周暮低聲交談了幾句,周暮便起身離開,他也不知出於什麼心理,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周暮才走沒幾步,就知道有人跟著自己,但他未動聲色,假作不知。

直到周行跟上來,和他並肩而行:「周大人這是要去何處?」

周暮淡掃一眼周行,「回家。」

「正好本王也要出宮。這樣吧,本王送周大人一程。」周行狀似隨意地道。

周暮沒有正眼看周行,淡聲回道:「我有馬車,正在宮外侯著。」

言下之意是周行沒必要多此一舉。

周行覺得周暮也太不客氣了,在他跟前連一聲「下官」都不自稱,竟然敢自稱「我」?

他心下不快,卻沒有表現在臉上,「這樣吧,周大人送本王回王府。」

周暮慢下腳步,和周行的目光對上。

周行看著周暮這張完美無缺的臉,想起成德帝對眼前這張臉的喜愛,心裡不是滋味。

「怎麼,周大人不願意送本王一程?」

「我有事,先行一步!」周暮說著,便頭也不回地走遠。

周行臉色微變,沒想到周暮竟然敢對他擺臉色。若非周暮是父皇看重的臣子,他定要治周暮一個大不敬之罪。

周暮懶得理會周行,出了宮門,便上了齊致遠的馬車。

「致遠,回府。」

齊致遠覺得公子的臉色不太對勁,以為公子是因為徹夜未眠太過疲倦。

「你留意周行有沒有跟過來。」這時公子的聲音從馬車傳出來。

齊致遠立刻應是。

在回周宅的路上,齊致遠不時留意後面的動靜。

待回到周家,齊致遠對周暮道:「秦王的人沒有跟過來,不過這附近還有秦王的探子,要驅逐嗎?」

「不必打草驚蛇。等到上元節,周行可能會猜到我的真實身份,屆時要格外留意。夕顏那邊也要多派人保護,不能讓她有任何閃失。」周暮看向昏暗的天際:「往後平靜的日子只恐很難再有了。」

他也知道,既然他要回到大晉皇室,往後想要再過平常百姓的生活便很難。

「屬下會保護好公子的!」齊致遠連忙道。

周暮去到寢室,想睡下,卻因為有心事睡不著。

後來他索性起身,往隔壁西苑而去。

顧夕顏才用完午食,就見周暮來了。她看到周暮眼角下的青黑,嗔怪道:「公子怎麼不去歇著?」

周暮也不接話,牽著她的手就往內室走。

顧夕顏以為他有話要跟她單獨說,便也沒阻止,待進了內室,只見他脫了外衣,徑自往她的床上躺,她一時目瞪口呆。

「陪我睡一會兒,我一個人睡不著。」周暮眼神幽幽地看著顧夕顏。

好像她不陪他睡,他就受了多少委屈似的。

顧夕顏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可是看到他眼角下的青黑,一時又有些不忍。

「就睡一會兒,我昨夜一宿未睡。」周暮摸準了顧夕顏心軟,湊近她一些,好讓她看清楚他有多憔悴。

顧夕顏知道他在唱苦肉計,心知不能一再縱著他。

周暮見她不心軟,又說了一句:「在宮裡周行想欺負我……」

「我陪你睡。」顧夕顏一聽到周行欺負

她,也不管這是不是苦肉計,立刻答應了。

周暮眸中閃過一點笑意,他張開雙手:「你幫我寬衣。」

顧夕顏這回沒理他,徑自繞過他的身邊,先上床蓋好被子。見他還杵著不動:「公子不睡的話,我自個兒睡了。」

周暮心道這個女人一點也不好唬弄,他只好自己脫了外袍,熟門熟路拿了另一床被子,也鑽進了被窩。

見顧夕顏背對自己,他強制性地把她轉過來:「讓我看著你的臉,這樣能催眠。」

顧夕顏:……

她深深覺得,這位公子事兒真多!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臉真有催眠的作用,還是這人太疲累,很快他的呼吸變得沉緩。

顧夕顏昨天晚上睡得晚,今兒起得也早,很快也有了睡意。

周暮一覺睡醒時,已是黃昏,床上也不見顧夕顏的身影。

他穿戴整齊後出了內室,就聽見顧夕顏在同人說話。

那人似沒想到西苑還有男人,周暮一現身,她傻了眼。

這人正是江漓。

她確實沒想到顧夕顏的屋裡居然有男人,雖然這人是周暮,但畢竟還沒成親,顧夕顏竟然就把人往屋裡帶,是不是太過驚世駭俗?

周暮卻像是沒見到江漓,徑自在顧夕顏身邊站定:「我餓了。」

顧夕顏啞然失笑:「公子稍等,申媽媽正在炒菜,很快就可以吃了。」

周暮默默牽起她的手,沒有正眼看江漓。

江漓見狀不好再待下去,便對顧夕顏道:「那就這麼說定了,上元節那日我同表妹一起出侯府。」

顧夕顏還沒說話,周暮便道:「夕顏那日要陪我,沒空陪其他人!」

竟然跟他搶人,這哪裡來的不長眼的。

江漓沒想到周暮會阻止,她一時啞然,看向顧夕顏。

顧夕顏只好道:「上元節我要陪公子,要不表姐跟二妹妹她們出去看花燈吧。」

江漓欲言又止,卻因為周暮的氣場太強,她沒敢繼續,只好無功而返。

江漓身邊伺候的婢子金桔,見自家姑娘愁眉不展,低聲道:「咱們跟侯府的幾位表姑娘去看花燈,不是一樣麼?」

江漓眉尖微蹙:「怎能一樣?我要見的是……」

金桔頓時變了臉色:「姑娘是不是還想著容公子?!」

可是容頌已經和蘇眉定了親事,這件事早在京城傳開了。

她沒想到時至今日,姑娘竟還想著容頌,容頌離開蘇州已有兩年。

難怪姑娘不滿意此前的那些相看物件,原來記掛著容四。

「我忘不了容四,這回好不容易知道他的下落,我不想錯過。」江漓淚眼漣漣:「我、我要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