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夕顏回到西苑時,天色灰濛濛的,她的心情就像是陰沉的天際,有些壓抑。

前世周暮其實很少發病,因為他這病只要不動真氣,就和平常人無異。

但只要一發病,就會失去理智、六親不認。

這輩子她才認識周暮一個月的時間,就看到周暮發病,這種情況是不對的。

直到入夜後,敏兒也沒再找她,她便知道周暮這次發病已安全渡過。

她晚上也沒閒著,和申媽媽一起,為自己和蘇眉趕製了兩套男子衣裳。

“姑娘為何不做兩身光鮮亮麗的衣裳,這粗布做出來的衣裳不舒服,也很難看。”春華湊上前來問道。

“這裡頭有學問,不過你不需要知道。後天秋實裝扮成我的小廝,你和媽媽留在西苑。”顧夕顏沒有多解釋。

春華雖然有點嫉妒能時時跟在姑娘身邊,但也知道秋實比自己穩重、機靈,在外面行走是得機靈點才能護住姑娘。

顧夕顏是行動派,想做一件事的時候便全力以赴。

她小時候就跟著申媽媽做女紅,在所有女紅技藝中,她做得最好的就是刺繡。

以前她會經常做些小東西去討好小顧氏,有一次無意中看到小顧氏把她做的香囊扔給了婢子,在那之後她就再沒為誰送過她親手做的女紅。

近兩年她沒再做過女紅,這回重新拾起來也頗有一些樂趣。

翌日柳朝顏來了一趟西苑,對她冷嘲熱諷了一番,見她不予理會,才灰溜溜地離開。

顧夕顏本人心思不在後院的紛爭上,她覺得即便身為女人,眼界也該開闊些,不該困在後宅的方寸之地。

但是柳家姐妹都把她當成敵人,就連柳君妍也未能免俗。

這天下午,小顧氏特意把她叫到滿芳園。

這是那天小顧氏扇她一掌後,第一次要求見她。

顧夕顏知道,小顧氏叫她過來不會有什麼好事。

寒喧之後,小顧氏才導向正題:“夕姐兒,這些年來我待你不薄罷?”

顧夕顏暗忖果然來了。

小顧氏待她確實不薄,讓她安安穩穩在侯府長大,也讓她不至於流落在外。雖然侯府所有人看不起她,包括小顧氏母女,但她仍然是侯府的嫡長女。

“姨母於我是恩人。當年若非姨母養我在膝下,今日的我也不知會在哪裡。姨母的恩情,我謹記於心。”顧夕顏應道。

小顧氏並不需要待她好,只需要給她一個西苑,就已經是天大的恩情了。

只是如今小顧氏並非慈善人士,現在需要她回報這份恩情,若無意外,事關柳君妍。

小顧氏平素把柳君妍當成眼珠子疼愛,柳君妍心悅許言卿,而許言卿是她相看的物件。

所以是需要她從中助力柳君妍得到許言卿麼?

“你也知道君妍心高氣傲,這丫頭性子執拗,我勸過她,可是她非許三不可。你和許三有些交情,看能不能勸勸許三,讓他多和君妍來往?或者下回許三與你約見,你帶上君妍可好?”小顧氏說著,握上顧夕顏的手,和眉善目地道:“上回是我氣極之下才對你動手,並非故意,你莫放在心上。自從把你養在我名下,我就把你當成是親女兒一般,你要體諒一個作為母親的心。”

顧夕顏心裡頭苦笑。

嫌她阻擋柳君妍道路的時候,小顧氏掌摑她,需要她幫忙撮合柳君妍跟許言卿的時候,她又變成小顧氏的好女兒。

她能拒絕嗎?

不能的。

拒絕就是她不孝、不義、不忠。

“後日許大人約了我前往積香樓進食,屆時我和三妹妹一同前往罷。我只能做到這一步,許大人會不會接受三妹妹,非我能控制。”顧夕顏淡聲應道。

小顧氏很滿意顧夕顏的上道,“這就對了。君妍性子好、家世好,與許三倒是般配。若有你周旋,許三和君妍好事一定能成。你是君妍的姐姐,該事事讓著君妍一些。後日見面後,你多多撮和許三跟君妍……”

顧夕顏神色木然地聽著,只覺得荒謬。

小顧氏說她是姐姐,那小顧氏也該知道她已經十六歲,剛被周行退婚,親事正是艱難的時候。

難得遇到一個像許言卿這樣的相看物件,她卻得讓給柳君妍。

小顧氏又拉著她說了許多,她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後來小顧氏還讓她在滿芳園用晚膳,她推卻了。

在走出滿芳園的一瞬,她終於能夠暢快呼吸。

秋實心情也很壓抑:“姑娘為何不拒絕夫人呢?”

哪有這樣的道理?許大人相中的明明是姑娘,怎麼夫人卻非要這樣逼迫姑娘。

許大人這樣的好兒郎,在整個京都也難以找到幾個。

待後日姑娘帶上三姑娘一同出現在積香樓的時候,許大人不知會怎麼想姑娘。

“夫人於我有恩,這是事實。”顧夕顏心情也有些壓抑。

她只是覺得自己後日帶上柳君妍一起,對許言卿來說不是一件不太禮貌的事情。

“可夫人也不能這樣欺負姑娘。婚姻關乎女人下半輩子的幸福,夫人憑什麼就要姑娘把相看物件讓出來呢?難道說三姑娘看中的所有東西,姑娘有的都要讓出來?”秋實的聲音越說越大。

顧夕顏忙制止她:“好了,你小聲點。”

依她看,許言卿對她有好奇心,但這只是獵奇心理,並非就是男女之情。

既然小顧氏和柳君妍非要她把許言卿讓出來,那她就斧底抽薪。

許言卿那樣心高氣傲的人,又怎會因為小顧氏母女的強求就改而求娶柳君妍。

她倒是樂於見到柳君妍這位柳家尊貴的嫡女在許言卿跟前受挫的畫面。

小顧氏這回找她撮和,她突然下定了決心,有些事當斷則斷。

秋實這回沒再多話,她知道明日姑娘還有正事要辦,便早早服侍姑娘入睡。

顧夕顏自己是個心大的,雖然經歷了這檔子糟心事,但她洗浴後絞乾頭髮,看了一會兒書,倒在床上便睡著了。

翌日一大早她便出了侯府,門房見她這樣早出門很意外:“大姑娘這麼早出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