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又是一個豐收年

在縣裡專案落地研討會上，作為計委主任的計春華獻計道：“國家規定企業經營類租賃土地、林地，一次租賃的最長時間為五十年。連省裡領導都說可以滿足投資人的要求，反正是咱們自己人，土地、林地又背不走，別說一百年，就是一千年，那土地、林地還是在那裡。”

李國林望著計春華，催促道：“你到底想說什麼，不要掉胃口喲，趕快說出來。”

計春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繼續說道：“眼下，各個地方都在想法設法搞錢，投資基建，改變當地的破舊落後的市容市貌。我們武陵縣也一樣需要資金啊，現在就是一個最好的機會。大青山的第一個五十年租賃費我們按三十元每畝地收取，然後我們要求投資方在提前預付下一個五十年的租賃費，這樣我們就能一下子收到一百年的租賃費用，可以大大地緩解我們財政緊張的現實。”

李國林有點生氣地望著計春華，問道：“你是把投資方當傻子對待吧。”

常務縣長冉玉武問道：“春華主任，那第二個五十年租賃費，政府又按什麼標準收取呢？”

黃承予也說道：“嗯，再按第一輪的標準收肯定不合適，必須得漲點。”

計春華沒看李國林的臉色，接過縣委書記的話頭說到：“不要漲太多，只在原來的基礎上翻一倍即可。第二個五十年，租賃費就按六十元每畝收取即可。”

林業局局長葉明義驚得大叫起來：“這也太狠了吧，一下子就要讓投資人掏出近一個億的資金出來繳納租賃費！不會一下子把人家嚇跑了吧？”

計春華說道：“還差二百九十八萬九千元才能湊足一個億。”

李國林說道：“你這樣搞起來，萬一人家投資人不投了怎麼辦？”

計春華笑道：“不會的，那是投資人的老家，他捨得那點錢的。”

葉明義爆出粗口：“我草，你說一個億的資金是小錢？計主任，你也夠心黑的。”

計春華說道：“我們得想辦法，讓他多掏出二百九十八萬九千元，湊足一個億。”

李國林已經麻木了，問道：“你又有什麼藉口，讓人家再多掏出近三百萬的錢？”

計春華說道：“保證金！續期租賃權益保證金。”

黃承予問道：“你怎能保證投資方會乖乖掏出這筆錢呢？”

計春華笑道：“這時候政府就應該給投資人一些承諾。承諾他第一期五十年租賃期到了之後，他有優先續租權，第二個五十年租賃期生效，也不需要投資方再繳納任何租賃費用。除非是他自己放棄續租權利，政府不得違約解除投資方的租賃權。如果政府方違反租賃協議，將會十倍或者百倍賠償於他繳納的租賃費和保證金。”

李國林苦笑道：“好算計！政府就憑一些所謂的承諾保證，就能讓投資人掏出那麼多錢來買單。佩服！”

黃承予說道：“我看要得，既然是承諾，我們就得讓他心動，心動才能行動。乾脆承諾他，如果政府方面毀約，取消了他的續租權，政府方面將會承擔賠償責任，百倍賠償於他提前繳納的租賃費和保證金。這件事就交給計主任和葉局長一起去辦理，保證書寫好以後，我們今天在場的所有人都要簽字，增強投資人對我們政府的信心嘛。”

計春華立即從公文包裡掏出來已經列印好的保證書和簽約合同來，放到會議桌上，說道：“各位領導，那就簽字吧。”

常務縣長冉玉武笑道：“看來計主任早有準備喲。”

計春華苦笑道：“從省裡回來我就知道該怎麼做了，壞人總得有人來當嘛，我和葉局長就是最好的人選。得罪人的活我們來幹就是了，成績嘛當然歸大家的，因為我們是一個集體。只要能為縣裡的發展出一點力氣，背上點罵名又算得了什麼。”

縣委辦公室主任和縣政府辦主任兩人對視一眼，心裡不由感嘆：有權利真好！官字兩張口，連整人害人都說得那麼清新脫俗，理直氣壯。

其實計春華設計的這一出，只不過是為他立項申請時，受夠了的窩囊氣找個發洩口而已。俗話說：人打牛，牛打田埂！省計委主任刁難他，他沒有辦法。但是對於一個有點錢財的土豪撒氣，應該還是可以的。他們不讓我好過，我也讓你不好過，就像隔山打牛，能量層層傳遞而已。所以內陸省份發展經濟，沒有沿海幾個省市發展的效果好，是有多方面原因的。

且說周朝中聽取兒子周航的意見後，從港務局辦理了停薪留職手續，回到老家開辦了兩家公司後。下半年以來，每天忙的腳後跟打後腦勺。青山食品公司應鎮裡的要求，收購了一直處於虧損狀態的雅江鎮榨菜廠，清理了原來的管理層和不幹事的關係戶，留下了身體健康、技術能力強、有責任心的大部分老員工。提高了他們的工資待遇，基本工資由原來的三十元提高到一百五十元，再加上效益工資。此時鎮長的正工資才四十七元，加上各種補貼也不上一百元。結果一下子引爆了雅江人的求職願望，託關係、寫條子、打電話的人絡繹不絕。

周朝中算是六六年前的正兒八經的的大學生，思想純潔，認死理，他記住了兒子的話：我們是辦企業，不是辦理慈善機構，只招有用的人，不招充數的垃圾。任何人進公司都有一個月的試用期，合格者留下，不合格的立馬結算工資走人。結果這樣操作下來，才兩個月，就把把鎮長和書記都同時得罪了。

原因無他，鎮長劉子揚的侄子劉江，和鎮黨委書記杜宇生的姨侄女羅冬梅談戀愛，兩人又都在青山食品公司上班。劉江是在糧食收購倉庫過稱處開票，過稱員喊多少數量，開票員就寫多少數量，相互之間還有監督。羅冬梅是出納，賣糧食的鄉親們拿著劉江開出的過稱票據，到財務倉口羅冬梅處結賬拿錢。

按道理來說，這套流程下來應該是沒問題的，可問題的關鍵就怕內外勾結。原來二人一月工資加起來有四百元左右，根據當時的收入水平來說已經是高工資了，至少高過了鎮長和書記的工資。可年輕人一旦開始談戀愛裝逼起來，那點工資就不夠花了。開始向親朋好友借錢，最後發現借錢是要還的，於是就打起了借錢不還的方式：利用職務之便，貪汙公司的錢。

方法很簡單，年齡大的賣糧鄉親多數是不識字的，他賣的是一百斤糧食，開票的就在大寫數字前寫一個“壹”，羅冬梅付錢時就只付給鄉親一百斤的錢，劃賬時卻是按一千一百斤劃得，剩下的一千斤空頭糧食的錢，就被羅冬梅裝到自己口袋裡去了。這樣每天做一兩單，他們感覺自己做的非常隱秘，但一個月下來之後就是數目巨大了。月底對賬被過稱員顏寧發現了，原因是有幾個熟悉的鄉親來賣糧，相互之間打過招呼，有點印象，交通不便的情況下，一個人怎麼可能擔來一千多斤糧食？又不是開拖拉機送來的。於是顏寧悄悄把這件事情直接給周朝中彙報了，周朝中立即帶人封存了收購糧食以來的所有票據，給縣長李國林打了電話通報了下情況，並立即報了警。劉江和羅冬梅嚇傻了，還沒等警察到來，就直接全部交待了所有的犯罪事實，希望公司放過他們。

鎮長劉子揚和鎮黨委書記杜宇生聽說了此事，也親自登門道歉，請求放過兩個年輕人。但周朝中哪裡聽得進去，於是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通報開除了劉江和羅冬梅，把二人送進了拘留所。

元旦過後，周航帶著雲南愛墾外貿公司的採購員楊國慶回到了老家，聽說了這件事後，朝父親豎起了大拇指，稱讚道：“老周，做的好！如果你這次心慈手軟了，後面的後果將會無窮無盡。第一次發現了這樣的事情就得嚴懲，起到殺一儆百警示公司後面的員工，讓他們明白私營企業不比國營企業。國有企業搞垮了，會安排到下一家繼續搞。私人企業不講政治玩平衡那一套，千萬別伸手，伸手必被捉！”

聽說周航回到老家以後，第二天劉子揚和杜宇生就到縣裡找到組織自首，交待了最近幾年的違法亂紀的行為，接受了組織的審查。

雅江鎮在被列為改革試點區的關鍵時候，鎮長和書記同時落馬，驚動了武陵縣。於是縣委召開了緊急會議，談論穩住雅江鎮的工作局面問題。縣長李國林建議：此時雅江的領導班子不易大動干戈，特別是青山村經濟改革試驗區此時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不要因為領導班子的個別人原因影響整體工作。建議原常務鎮長鄒振國為代鎮長，暫時管理雅江鎮政府的全面工作，季雨晴為副鎮長，接棒鄒振國同志原來的工作，重點主抓青山經濟試驗區的工作。常務縣長冉玉武建議響應中央提出的“幹部年輕化”精神，將協助季雨晴工作的杜薇薇列為主任科員，加強年輕人的培養，提高他們的工作積極性。最後組織部長盛紅軍提議，由雅江鎮原副書記李林接任鎮黨委書記一職。

青山食品公司第一年就實現了盈利，原來接手的榨菜廠庫存的兩百多噸的榨菜，和今年改裝置做出來的一千噸薯條薯片，四十噸大米全都被愛肯國際的採購員楊國慶一紙合同全部收了。合同已籤，貨款到賬，原來的榨菜廠員工從來沒有想到生意這麼好做。他們根本沒有想到，這是周航的錢從左口袋掏到右口袋而已！儘管採購價是按市場零售價給的，但實在是花不了幾個錢，也掙不了幾個錢。還不如緬甸一塊幾公斤的石頭賺的多，心裡湧起一絲悲涼。

但家鄉的條件就這樣，有了這個食品公司，至少解決了鄉親們賣糧難的問題，連紅苕、洋芋都能賣一毛錢一斤，還解決了一百多人的就業問題，周航為老家的扶貧算是盡力了。

大青山的四個水庫專案已經在三個月前全面動工了，爭取在明年一年時間裡全部完工，這直接帶動了三千多人的務工問題。上面批覆的並村檔案終於下來了，不是原來設計的三個村，而是加上了河口和巖口兩個村進來，合計五個村合併起來，叫做雅江經濟改革試驗區。第二階段會把全鎮餘下的七個村一起納入試驗區。

周航在老家只待了三天，將食品公司的倉庫都搬空了，隨楊國慶一起回到玉都。

陳幼婷一家時隔四個月又見到周航，都非常高興。公司由於業務的需要，又添了十臺解放貨車和兩輛進口賓士商務車。楊代勇給周航彙報了這四個月來的物質採購情況，以及玉石銷售情況。沒有想到的是翡翠半明料竟然賣出去了二十五噸，臺灣、香港來採購的客商居多，質量過硬的老坑料子讓識貨的人放心，行內人士口口相傳，竟然讓“滿堂翠玉”在業界有了一些名聲。

周航又放了一百噸賭石在自家院子的倉庫裡，廖常勝、董庭柱、古美玊和刀紅玉幾人，乘著來倉庫盤點登記入賬的機會，給周航說了一下這段時間的開支和收入情況。董庭柱的戰友來了六十八人，現在公司有員工人數合計一百零六人，在密支那分公司有三十八人。

由於周航捨得給員工開高工資，政府有關部門已經約談過楊代勇和廖常勝，結果被廖常勝以外貿企業的特殊性給回懟了回去。直接後果就是方方面面的人打電話，求人情給安排人進來，又被廖常勝以股東協議和公司規則攔下來。公司只招對的員工，不招後門工，一切按公司人事制度來執行，從源頭上斬斷了人情黑手。財務部兩位當家人由於工資高，生活條件好，已經養得白白胖胖的。周航開玩笑道：“刀姐，你這一下子變漂亮了，姐夫會不會懷疑公司把他的夫人掉了包呢。”

刀紅玉笑道：“財務室就屬我年齡最大，真給掉了包，估計他做夢都笑醒了。”

古美玊笑道：“男人嘛，都一個樣，幾天新鮮勁一過就膩歪了。”

周航問道：“古姐，你又沒找姐夫，怎麼懂這麼多呢？”

古美玊笑道：“活了三十二年，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呀。你前姐夫進去了，被我開掉了。”

刀紅玉笑道：“古會計果然是即吃過豬肉，又見過豬跑的人了。”

古美玊笑道：“大學的時候談過，一畢業就各奔西東了。剛工作前幾年，始終沒碰到讓自己心動的人，也就拖到前兩年，好不容易才碰到一個滿意的，結婚半年，就把自己給摺進去了，我只好離了，現在又變成單身漢了。”

周航笑道：“現在公司這麼多退伍的兵哥哥，任你挑喲，有沒有看上的，讓董經理給你做媒。”

董庭柱說道：“要得，要得，只要古會計看中了我們哪個戰友，說一聲就是。”

周航與大家說說笑笑間，就用他心通了解了一下，這段時間以來的真實狀況，以及各部門負責人的真實心裡活動，探索的結果令人很滿意。

這次董庭柱叫來十幾個壯勞力，盤點速度快了不少。周航給每一塊盤點過的石頭都用紅筆畫上了切割線，事後要搬到店鋪裡去的時候，只需按劃線切開就行了。

盤點的結果是，周航這次又送來一百一十三噸老坑賭石。進價依然按五萬人民幣一公斤計算，合計公司應付貨款給大股東周航五十六億五千萬元（5650000000），加上上次欠的貨款十五億六千四百二十五萬元，愛墾國際貿易公司應付周航賭石貨款柒拾貳億壹仟肆佰貳拾伍萬元（7214250000）。周航拿出進貨收據遞給古美玊，對他們兩人吩咐道：“公司賬上留下一億多點的流動資金就行了，剩下的能付多少就付多少吧，反正公司欠我又不是一次兩次了。”

刀美玉拉過周航，悄悄對他說道：“現在公司賬上還有五十三億資金，先給你轉五十億吧。年底了，花錢的地方有很多，有關部門該拜年的還是不能省的。”

周航答應道：“行！就按你說的去辦吧，記得一定不要偷稅漏稅，海關那邊也要經常聯絡，該給國家的咱們一份都不能少。你與古會計和廖經理商量一下，年底了員工的工資獎金這些一定不要拖，早點擬個方案出來給楊總稽核一下。算啦，年終獎的方案還是我給個標準出來吧，乾脆就按三個月工資標準定吧。我到緬甸回來也要看一下，大家到底過得怎麼樣。”

刀紅玉笑道：“周董，能碰倒你這樣的老闆是我們大家的福氣。”

第二天楊代勇、董庭柱陪著周航來到愛墾國際的物質倉庫，只見日用百貨整整堆滿了三個兩千平方的大倉庫。楊代勇解釋道：“這是買的原來糧站的廢棄倉庫，一共是五個倉庫，總佔地面積二萬四千平方米，加上翻修一共花了一百二十萬。”

周航伸出大拇指誇道：“太划算了！值！”

然後楊代勇叫董庭柱把庫存物質總賬找來給周航看看，董庭柱又吩咐倉庫主管梁滿倉把庫存物質賬簿找來，給老闆檢查一下。

梁滿倉熟練地從資料夾裡拿出幾頁賬簿，周航接過賬簿，先從糧食類看起。

糧食類：稻穀一萬五千噸、大米一千三百噸、麵粉六十噸、掛麵二十噸。

酒類：瀘州老窖六十噸，騰衝老白乾二十噸，五糧液三十噸、茅臺二十噸、昆明啤酒一百噸、普洱茶十噸。

調料類：食鹽十噸、大蒜十噸、花椒十噸、貴州遵義辣椒二十噸、生薑十噸、涪陵榨菜醬油五十噸、山西老陳醋五十噸、白胡椒五噸、孜然五噸、桂皮五噸、八角五噸、香葉五噸、五香五噸。

日用品：藍色卡其布二十噸、軍綠色卡其布二十噸、毛巾一噸、香皂五噸、牙膏一萬支、牙刷一萬支。

生活用具：高壓鍋一百個、大鐵鍋一百口、大銻鍋一百個、鍋鏟一千個、大水瓢一千個、湯瓢一千個、火鉗一百把、軍工鏟二千把、83水壺二千個、鋤頭一千把。

交通工具：嘉陵摩托一百臺、東風五噸自卸貨車二十臺。

周航看完了賬簿，還給梁滿倉，吩咐董庭柱道：“立即開貨物出庫單，這些我明天全部要拉走。外貿出口價在採購價上乘以三倍就行了。”

董庭柱答應道：“好的，馬上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