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高璋知曉了這位周郎此時此刻身處的地方,還有他那複雜的心理活動。

肯定會手把手地教他一首歌,你應該在車裡,不該在車底,聽著他們有多甜蜜……

要知道,平躺著不敢稍動,也是很累的,特別是一搖就搖到半夜三更。

周郎本身年紀又有點大,心情又相當的消沉,再加上這兩天也沒休息好。

好幾次險些睡過去,只能及時地自己掐自己的皮肉,讓精神頭振奮起來。

才避免了讓趙官人與師師姑娘正在床上蜜裡調油的當口,突然聽到底床下傳來呼嚕聲的社會性死亡慘劇。

那肯定會讓官家趙佶懷疑人生,是自己體力不行,還是玩得不夠花,居然會有人聽床聽得打起呼嚕。

又經過了省略三萬六千字的時間,屋外,傳來了打更的聲響。

這個時候,兩腿棉軟,渾身無力,感覺自己已經被榨乾掏空的大宋官家趙佶。

總算是想起,自己明天一大清早還需要主持朝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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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身邊那越發顯得水靈,煙視媚行,豔色無雙的師師姑娘。

趙佶覺得自己此刻興許是身體得到了滿足,靈魂得到了昇華,居然能心如止水了?

甚至師師姑娘汪汪水眸朝著自己蕩過來的時候,都沒來由覺得緊張,心虛。

“哎呀,師師姑娘,趙某突然想起。

明日一早有一樁十分重要的大生意,已經跟對方商家約好了的。”

聽到了這話,床底下差點又要睡過去的周郎頓時眼前一亮,精神一振。

泥瑪,這個昏君總算是要走了。

再不走,老子兩條大腿都要全是一片青紫了都。

一直戰戰兢兢好生應付,一面又無比擔憂床底下的周郎憋不住蹦出來的師師姑娘聽得此言,也是心中暗喜。

不過她當然不會表現出來,用很是情真意切的嗓意虛偽地敷衍道。

“都已經三更天了,這幾日倒春寒,路滑霜濃,怕是不太安全,不如就留下吧……”

聽到了這話,趙佶不禁心中一暖,握住了師師姑娘那隻白嫩而又柔若無骨的酥手。

攬住令自己心儀的美人兒纖腰,枕著她平板的胸膛,幸福地閉上了眼半天都不說話。

見那趙佶半天都沒動靜,床底下的周郎都快瘋了。

一臉黑線的師師姑娘地看著這個緊閉著眼,用力攬著自己纖腰的趙官人。

抓狂的雙手都不知道應該往哪裡擺,差點就想抄起案几上的黃瓜拍他腦袋上。

姑奶奶就是跟你客氣兩句好不好?你走還是不走,趕緊給個準信行不行?

好在這個時候,趙佶幽幽地長嘆了一口氣。

“我其實也很捨得不走,唉,可惜明日之事太過重要,我不得不先去準備。”

師師姑娘終於如釋重負地暗鬆了口氣,一邊熟練地應付著趙官人吃豆腐的手,一邊替他穿好衣袍。

親自將那趙官人送下了閣樓,一直送到了院門口。

看著那輛馬車在一票帶刀護衛的簇擁之下,漸行漸遠,這才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旋及又快步朝著閣樓趕去,徑直登上了樓,就看到了面色枯槁,眼圈有些發黑,整個人的氣質有些喪的周郎。

雙手顫顫巍巍支撐著身體,正吃力地從床底下爬出來。

“周郎,你這是……”師師姑娘不禁心中一慌,趕緊攙起了周郎。

“我感覺我渾身都疼。”周郎此刻心如止水地,面如死灰地喃喃低聲道。

疼的不光是肉體,還有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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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周先生就這麼走了?”

提著燈籠的綠綺,打量著那漸行漸遠的周郎,小聲地朝著身邊的師師姑娘問道。

但聽得師師姑娘幽幽地一聲輕嘆,搖了搖頭。

“走了也好,畢竟周郎也是折騰了大半夜,想必也已是身心俱疲。”

婢女綠綺抬眼看向師師姑娘,就看到了一臉落寞而又顯得有些消沉的她轉身朝著院中行去。

綠綺幾次想提醒姑娘,周郎那位老帥哥忘記寫下獻給姑娘你的詞了。

最終考慮到姑娘情緒不高,身為心腹婢女的她還是決定回頭再提醒。

大半夜地回了府,聽聞婆娘和小妾都已經睡下了的周郎暗鬆了口氣。

決定一個人前往書房休息,畢竟在床底躺了半個晚上,著實已經四肢發麻,筋疲力盡。

實在是沒有精力半夜再折騰,畢竟終究是年紀大了。

可躺在書房裡的榻上,周郎怎麼也睡不著。

腦子裡邊全是關於今夜在床底下聽到的各種聲音,不論是正經的還是不正經的。

彷彿都一直在腦子裡邊迴盪不停,讓他心如刀絞之餘,又忍不住覺得刺激。

這種刺激,當然不是說他喜歡在床底一邊偷聽一邊美滋滋。

而是這種刺激,讓他感覺自己那枯竭的靈感開始勃發,才思猶如泉湧。

呆呆地躺在榻上,直勾勾地看著天花板半天,終於控制不住了。

乾脆翻身坐了起來,走到了案几跟前,點燈,然後開始硯墨鋪紙,奮筆疾書起來。

不多時,一首詳細地述說了今夜自己在師師姑娘床底所見所聞經歷的詩詞頓時躍然於紙上。

用的乃是《少年遊》的詞牌,但見他筆下的文字寫道。

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手破新橙。錦幄初溫,獸煙不斷,相對坐調笙。

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三人行……咦,不對勁。

周邦彥趕緊將那個三字給塗黑,思來想去,換成了少字。

畢竟最後一句說的是街市上,不是指屋中,何況老子也只是躺在床底,啥也沒幹。

重新又抄錄了一遍這首《少年遊*並刀如水》,看著這首一氣呵成的詩詞。

周邦彥猶如心中積鬱盡去一般,長長地吐了一口大氣。

越看這首新作,就越發地欣慰,沒想到啊沒想到,自己在那師師姑娘的床底下躺了半宿。

躺得四肢發麻,渾身痠痛,躺得心如刀割,身心俱疲。

居然能夠獲得這樣的靈感,寫下這樣絕對可以流芳千古,令無數勾欄館閣的美人兒們爭相傳唱於世的佳作。

看來,想要寫出這等流芳之作,必定需要一個適合的契機。

想想自己近兩年來,才思枯竭,頗有江郎才盡之感,所作大都甚是平庸,難有令自己滿意的佳作。

而今日卻能夠在師師姑娘的床底下靈感迸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