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學士雖然多被稱為“翰林”,但是供職地方卻並非翰林院,而是學士院。

大宋的學士院位置並未像唐制那樣位於皇城之內,再加上大宋東京地方狹窄,容納不了這麼多的中樞機構。

所以學士院軒於皇城外的東南方向,與樞密院相鄰。直到元豐改制後,學士院位置回到了皇城內。

高璋來到了學士院外,這還沒進入官署,就已經有一名宦官快上步迎面走來。

朝著高璋一禮之後宣佈官家讓他入宮奏對的口諭。

說完了口諭之後,這位小宦官這才滿臉堆起討好的笑容,當先引路而行。

果然依舊是老地方,還是那御書房,此刻,那哮天犬正懶洋洋地趴在御書房門口無聊地向外張望。

而那楊戩則是站在書房門外,也是東張西望,直到得見高璋隨同一名宦官大步走來。

楊戩不由得在那張陰柔的老臉上推滿了笑容,快步迎上前來。

而說時遲,那時快,哮天犬眯著眼,兩耳攏於後,頭向前伸,尾巴瘋狂搖動著,與那楊戩幾乎是不約而同地一起下了臺階朝著高璋行來。

“咱家見過狀元公,官家此刻正在那裡邊為畫作收尾,讓咱家在此恭迎狀元公。”

高璋朝著楊戩還了一禮,伸手摸著那哮天的腦袋,朝著楊中官笑問道。

“有勞楊中官了,我師尊這幾日如何?”

楊戩抬手一擺,等到那名宦官離開足夠遠的距離,楊戩這才壓低了嗓音道。

“數日前,禮部的吳尚書和那陳侍郎一同來尋官家,官家很滿意狀元公您所獻良策……”

高璋微微頷首,擼了幾把哮天之後,又跟那楊戩低聲交流幾句,這才登上了臺階,朝著那御書房內望去。

就正好看到了師尊趙佶猶自在揮毫潑墨,顯得甚是精神抖擻,意氣風發。

而師尊趙佶第一時間抬起了頭來,看到了高璋之後,朝著高璋笑著微微頷首。

“在外面做甚,還不快進來暖和暖和,為師還有幾筆就好。”

高璋脆聲答應,移步溜達進了御書房內,就站到了師尊趙佶的身邊,這才注意到師尊此刻正在繪製的是一幅孔雀升墩圖。

只看師尊筆下的這隻孔雀,顯得那樣的栩栩如生,那靈動的眸子,還有那飄逸的雀翎,彷彿會隨時躍出畫面,翩翩起舞一般。

這讓高璋這位藝術學院畢業的高材生,當真除了在內心喊六六六之外,實在是沒有別的念頭。

而此刻,師尊趙佶,正在對孔雀的雙爪進行最後的修飾,一邊還分心二用,朝著高璋介紹起來。

“為師繪孔雀,特地觀察了孔雀月餘之外,發現這孔雀升墩開放,必會先舉左腳,只是畫院裡的畫師們,卻皆繪成了先舉右腳……”

“那些畫師,技法、畫工皆盡出眾,可就是對其所繪之事物,觀察不夠細緻入微,方有此缺憾。”

對此,高璋能說個啥?說蛋還是說疼?

只能表示師尊你好牛逼,連這樣的細節都能夠觀察到,足見畫院的那些畫師們,也很需要師尊你的提點和斧正。

唯有如此,才能夠整體性地提高大宋繪畫藝術的水平。

師尊趙佶聽得眉舒目展,笑眯眯地將署名給整上,這才滿意地撂下了手中的毛筆。

目光一移,落在了那兩本猶如兩條曬乾的鹹魚一般,已經在這書案一角,躺了好幾天的奏摺。

抄起了這兩份奏摺,趙佶不禁心中頗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朝著高璋一笑。

“小高啊,為師原本前幾日就該召你前來商議此二策,奈何這幾日靈感爆棚,為師擔心失了機會,就再難繪出這等佳作……”

看到師尊趙佶那明顯有些尷尬的笑臉,還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為自己的行為辯解。

高璋心裡邊直呵呵,但是臉上卻顯得十分嚴肅而又敬佩地朝著這位昏君師尊一禮。

“師尊做得對。”

這位昏君師尊,興許會有愧疚之心,可萬一日後太過愧疚,乾脆不樂意見自己咋辦?

所以,很懂得師尊心思的高璋第一時間就給出了正確的反應。

“嗯,嗯?”趙佶剛下意識地點頭,又覺得哪裡不對,抬起了眼皮,就看到了高璋那副心悅誠服的表情看著自己。

“師尊,在弟子看來藝術的靈感,就猶如那一條濤濤大河之中的一枚寶石。”

“無數的泥沙隨著大河奔流不復還,可當那枚寶石裹夾在那泥沙中湧現出來的瞬間,若是我們不及時的抓住。”

“稍有不慎,興許就只剩下了滿手的泥沙而已,所以,師尊若是有靈感。

自然就該第一時間抓住它,唯有如此,才能夠繪製出那麼多的傳世佳作……”

看著跟前那一邊表達他的觀點,一邊連比帶劃的愛徒高璋。

他的每一句話,都彷彿撓到了官家趙佶的心頭癢處。

就像是在闡述一個事實,藝術的道路,永遠止境,能夠抓住靈感的藝術家,世間也是罕有。

只有保持著藝術家對於藝術的渴求以及初心,才能夠在藝術的道路上將自己的才華揮灑到極致。

“就像弟子所獻此二策,為的其實也是希望解決我大宋人浮於事之弊端。”

唯有滿朝臣工,都能夠按步就班,循序漸進的做事,把每一項工作都落到了實處。

這樣一來,師尊您就可以該畫畫就畫畫,該玩修真就玩修真,該玩女,咳,該跟女性深入交流,就去深入交流。

這樣一來,豈不是很合乎道家那種無為而治的觀念嗎?

聽著愛徒高璋由淺入深的剖析,師尊趙佶看著對方,內心此刻亦是一片溫暖。

“好好好,不愧是為師的衣缽傳人,在這一點上,你比為師看得要更加的通透。”

“不錯,為君者,當無為而治。此言甚合為師之意……”

“其實這也都不過是弟子這數載以來,得蒙師尊教誨,自己心中的一些淺見罷了。”

“你呀,在為師跟前謙虛什麼,做得好,那便是好。”

看著這位笑得甚是開懷的昏君師尊,高璋也笑得甚是乖巧而又天真。

是的,師尊你還是專心搞你的藝術算球,別想著搞七搞八,就已經是對大宋最大的貢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