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官家趙佶那副激動難抑的表情,楊戩心中酸得跟恰了檸檬似的。

可他還得努力當好捧哏的角色,朝著官家趙佶小聲地道。

“官家,這篇文章聽起來是極好,可為何奴婢觀其文,卻為何叫少年中國賦,這中國……”

“你呀,枉跟隨在朕身邊多年,連何謂中國都不知曉。”

趙佶撇了一眼楊戩,不過自己心情正好,跟心腹近宦解釋一下也未嘗不可。

“中國者,取天地之中王朝之意也,中國以外則稱為四夷,所謂‘天子有道,守在四夷’……”

博學多才的官家趙佶洋洋得意地衝楊戩顯擺了一番之後,撫了撫短鬚,甚是欣慰地道。

“小高落中國於答卷之上,這就足以證明,此子亦知何謂中國也……”

趙佶清楚,漢唐之際,中國、華夏之謂,皆指當時立足定鼎於中原大地的強大王朝。

然大宋立國至今,百年積弊,數代帝王,無不意欲銳意進取,以復漢唐之舊觀,寄望大宋能夠成為名符其實的中央帝國。

奈何命運坎坷波折,至今,仍舊未能平定西夏以復河套,至於幽燕之地,更是被遼國牢牢掌控。

若是其餘貢士以此為題作賦,怕是題目十有八九,肯定是少年大宋賦。

而小高這個孩子雖然有些孩子氣,非要以《少年中國賦》為題目。

在官家趙佶看來,這分明就是小高的心之所向。

不然為何他在省試之時,兩篇策問都充滿著強烈的銳意進取,變法革新的精神。

而他這篇《少年中國賦》中,同樣有著奮發向上的剛強鬥志。

既是自勉,同樣也是在激勵大宋文士之血氣。

“此子當真沒有讓朕失望,朕,已經有些迫不及待,想要一睹為快了。”

看著官家那副神采飛揚的模樣,楊戩摸了摸鼻子,默默地侍立於一旁。

他終於明白,為何高璋那位少年神童會如此得多才多藝的官家的喜愛。

就連恩寵都在自己這位心腹近宦之上,正是因為這小子行事作為,看似不經意的,偏偏都撓到官家心頭癢處。

趙佶關於高璋落筆於紙上的是中國而非大宋的猜想,這點倒真與高璋不謀而合。

在高璋看來,大宋積弱已久,大宋不論是面對遼國,還是面對西夏這等小國,都是戰之不能勝,勝不能定其國。當真是弱雞一枚。

所以,實在不樂意用少年大宋賦這樣的名稱,更願意用中國,以期能夠撓到昏君師尊的嗨點。

畢竟昏君趙佶在年富力強,腦子清醒的時候,還是記得自己要繼承父兄的責任。

努力讓大宋強大起來,收復幽燕十九州,蕩平西夏。以便讓大宋能復漢唐舊觀。

到那時候,當可自傲地稱自己一聲中國,周邊亦可以四夷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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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蔡老六呆呆地看著跟前的題目,腦子裡邊完全是一大坨漿糊。

少年與國家,老子該怎麼搞?像我這樣才華橫溢的蔡家麒麟子,為什麼覺得無從下手?

不應該一看到題目就思如泉湧,筆下千言嗎?

看看不遠處的高師兄,正在那裡神采飛揚地奮筆疾書。

而自己前後左右的那些貢士們,不是眉頭緊鎖,就是唉聲嘆氣,但好歹大家都已經開始動了筆。

蔡老六又努力地仔細回憶親爹衝自己反覆灌輸過的詩賦,那是親爹留給自己的最後手段。

可問題是,此刻內心焦燥的蔡老六越是著急,就越想不起來。

怎麼辦,看著那尚一片空白的宣紙,蔡老六磨著牙根,一抬眼皮。

就看到了一名宦官又舉著那寫著考題的牌子朝著這邊晃悠過來。

“你站住,不許動,站我跟前。”

蔡老六頓時兩眼一亮,不管其他,至少不能讓跟前的卷子潔白如新。

破除掉那個口中不積德的親爹蔡京,吐槽自己有可能交白卷的魔咒。

先把題目抄在紙上,自己再慢慢找靈感不遲。

小宦官一臉懵逼地舉著牌子,站在這位蔡相之子跟前,看到對方在那裡奮筆疾書。

總覺得哪裡不對,忍不住小聲地提醒了一句。

“這位貢士,這是題目,而非答案。”

聽得此言,孤高桀驁,卓爾不群的蔡老六一抬下頷,拿鼻孔對著這位小宦官冷聲言道。

“怎麼,蔡某人還需要你教我做事?”

“……”小宦官整個人都方了。這踏馬是什麼腦子,咱家就是提醒你這個蠢萌的胖小子。

結果你特孃的居然還跟咱家擺譜?呵呵……你以為伱是誰?宮中能管得了咱家的大太監嗎?

氣極敗壞的小宦官翹起蘭花指,指了這個死小胖子半天,直接舉著牌子轉身就走。

“???”蔡老六剛寫完一段話抬頭,題目牌子和那小宦官都不見了。

“哎哎哎,你回來,我還沒抄完,喂……”

蔡老六氣極敗壞的吆喝聲,直接就把周圍的貢士給整懵逼了。

這貨是不是瘋了,他想幹嘛?抄什麼,答案嗎?

正好巡視過來的吳尚書也直接炸了毛,並指如劍,直指這位奸相之子蔡老六厲喝道。

“是誰在大聲喧譁!立刻閉嘴,敢再殿試時壞了規矩者,立刻逐出宮去,罷其貢士身份。”

蔡老六不樂意地脖子一梗,正想嘰歪,可看到無數雙眼珠子齊刷刷地落在自己身上。

就連那心狠手辣的高璋也用一種古怪甚至是期待的表情打量自己。

就好像是在催促自己,趕緊跟主考官掐上一架。

呵呵……老子可不傻,你們休想。

福至心靈的蔡老六憋屈地悶哼了一聲,慫回了案几後邊,看著那隻抄了一半題目的紙張,好氣啊……

走到了蔡老六跟前的吳尚書目露兇光地打量著這個蠢萌的蔡家麒麟子。

要不是他爹是蔡京,老夫現在就把他提溜起來,扔出宮去。

目光一掃,吳尚書眼中的兇光瞬間凝滯,他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這踏馬寫的是什麼鬼?

宣紙之上,不過短短數十字,就有三個地方,有了塗改的墨汙。

但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居然不是蔡老六的作品,而是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