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燒紙錢的警察

收回目光，唐九憫在房間內移動。

構建的靶場和真實場景非常相像，附近的所有木頭、圍欄，唐九憫摸上去，發現和真的完全一樣。

這裡並不是一個虛擬的VR空間，而是絕對的意識空間，在這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唐九憫拿出霰彈槍。

意識一動，在他身邊立刻出現一張桌子，上面放著足夠的彈藥。

這是訓練場地特有的許可權，彈藥可以在訓練場內無限使用，槍械在訓練場內也不會受到磨損。

當然，不可以帶走。

唐九憫拿起子彈，裝填到霰彈槍內。

裝填完畢，唐九憫微微閉眼，正前方20米處突然出現一個假人。

抬起霰彈槍，瞄準，開槍。

槍口爆發出一縷白色槍煙。

假人瞬間被一顆顆鋼珠擊中。

月嚎鎮那幾天，有捕狼人指點，唐九憫對於槍械有了一定了解。

最起碼，20米的距離，霰彈槍攻擊假人，這個還是沒問題的。

然而，開槍之後，唐九憫卻皺起眉頭。

剛剛這一槍，他能明顯感覺到開槍瞬間，霰彈槍帶來的強大後座力，雖然不算嚴重，但他的右肩卻有些不適。

因為現在不是戰鬥，所以這種不適感比之前更為清晰。

可對於唐九憫來說，訓練的目的正是這個。他沒有因為不適感停止，反而繼續裝填子彈，上膛射擊。

沒有任何休息，連續射擊，四十多發子彈，很快就由他射出，一個個假人被擊中轟倒。

而隨著四十多發子彈全部打掉，唐九憫也大概發現自己目前的體能極限。

大概三十發子彈射擊過後，肩部的疼痛會變得越來越明顯，端槍時不自主疼痛顫抖，讓自己的精準度明顯下降。

也就是說，如果在戰鬥時使用這把霰彈槍，保持正常精準度射擊，可以連續射擊三十發子彈。

才三十發子彈。

對於結果，唐九憫並不滿意。

他搖了搖頭，意識一動，身後當即出現一個靠椅，他躺在上面，慢慢按摩自己的肩部。

等強烈的痠麻感和疼痛感慢慢褪去，唐九憫繼續重複上一套步驟。

一輪又一輪的射擊。

從唐九憫進入訓練室，到他結束這次訓練，一直待到晚上八點。

漫長的訓練讓唐九憫握槍姿勢更加熟練，肩部位置微調，對於後座力的把控也變得更好。

進步......從可以連續射擊三十發子彈增加到三十二發子彈。

當天訓練到這個程度，在唐九憫看來已經達到了極限。

訓練場內一切東西都是虛擬的，但人的疲勞程度卻是實打實的。

唐九憫拖著疲憊的軀體回到房間休息，他一邊休息，一邊透過意識檢視終端。

鮑里亞給了他一瓶凝血噴霧，同時也等於變相提醒他，終端裡面的道具，哪怕低價，也有非常實用的存在。

再找找看，是否有合適價格，並且實用的其他藥品。

唐九憫這一次特別仔細，果真讓他發現一個很特別的藥品。

應急亢奮劑，5念晶一個。

這是一種專供狙擊手使用的違禁藥，使用此藥後，可在一定時間內保持自身精神高度亢奮，無視肌肉痠痛，但常年服用會損傷大腦。

5念晶，有副作用很合理。

看到藥劑說明，唐九憫立刻兌換一支，手裡出現一根針管，裡面有透明色的藥液。

試一試。

唐九憫對著手臂紮下去，隨著藥劑注入，效果立竿見影。

沒過一會，他就感覺自己的精神立刻恢復，身體上的疲憊也迅速消失。

他經常用來提神的咖啡，和這東西一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一段時間過後，自己已經恢復到最佳狀態。

既然已經恢復，他趕緊回到訓練室。

5念晶也是念晶，用生前的錢衡量，可是5萬塊。

趁著現在的狀態，唐九憫繼續泡在訓練室，練習射擊。

接下來整整五天時間，唐九憫靠著這種應急亢奮劑，一直泡在訓練室，就算吃喝拉撒，也都在訓練室解決。

五天，120小時，長跑，短跑，射擊，俯臥撐，游泳，唐九憫充分利用著一切時間，訓練自己身體的每個部分。

這種無盡的訓練模式下，唐九憫身體達到極限六次，每次都被他用一種叫身體修復液的東西，強行恢復，而一劑修復液的價格，也是5念晶。

高強度訓練帶來的結果，就是五天後，唐九憫已經可以抵住四十五發子彈後座力，同時，他的奔跑速度、體能極限也比生前提高至少百分之二十。

這還是在沒有穿戴吸血鬼之靴的情況下，如果穿戴吸血鬼之靴，唐九憫試過，比他之前提高至少百分之五十。

資料上，肉體強度已經提高了整整八點，雖然肯定不如柳子云，但比之前瘦弱的自己，要好很多。

然而，唐九憫並不是透過正規鍛鍊提升，他這幾天一直嗑藥，有種瘋狂拔苗助長的意味。

5念晶一管的藥劑，本身就存在副作用，而這些副作用，可不是用修復液就可以修復的。

隨著肉體強度提高八點，唐九憫發現自己的細胞耐性、精神韌性、大腦開發，各下降一點。

看來想要5念晶發揮巨大作用，有些天真了。

這可不是個好現象。

於是，唐九憫不打算繼續了，提高身體強度的確是當務之急，但在提升這一項屬性時，其他各項數值出現下降，這種方式就有些得不償失。

他不再使用應急亢奮劑，白天，在適當的範圍內極限訓練，晚上則回到房間休息，連續兩天，他的其他數值沒有繼續下降。

而恢復正常訓練的兩天時間內，唐九憫也終於敲定了兌換的道具。

仿生微型機器人。

微型兩個字足以說明道具不是戰鬥型別，這是一種輔助機器，價值250念晶，屬於D級道具。

一個與平板連線的小型機器人。

使用者可以操控機器人離開自己一百五十米，將檢測到的影象聲音傳到平板上供使用者檢視。

同時，機器人本身擁有變色龍外殼，可以根據周圍環境偽裝自身，降低被發現的可能。

對於唐九憫來說，這東西有不錯的作用，能讓他獲取更多情報。

兌換仿生微型機器人後，唐九憫又兌換了一些彈藥、藥品、應急物資，只剩下20多顆念晶。

離開試煉第七天，唐九憫照常早起，推開房門拿起一杯咖啡品嚐。

自從恢復正常訓練後，他便有了空閒時間，不過除了早上，其餘的空閒時間，他都在探索終端的功能，很少外出。

終端裡面有個小百科，需要的資訊至少用意識搜尋一番便可，上到武器知識，下到基礎食物，無不涉及。

在終端的兌換系統裡，娛樂，食物，生活用品，售價特別低。

像他現在早起喝著的咖啡，一念晶足夠自己喝一年。

近兩天他都早起，吃完早餐就在這個位置上喝咖啡，看著樓下的廣場，放鬆心情，一般在這個時候，陳旻會出來散步活動筋骨。

也許這就是中年人生活吧。

但今天與往常不同，在廣場出現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柳子云。

對方居然穿著一套嶄新的警服，跪坐在整個廣場中心。

在他面前，則擺著一個火盆，前者正不斷的往裡面放著黃色紙錢。

唐九憫，頓時知道了這個人在幹什麼。

頭七。

按照一些地方習俗，在人死後的第七天，一般都要給亡靈燒燒紙，讓他們回家一趟，獲得安息。

唐九憫露出笑容，不過眼裡卻沒有溫度。

真是有趣。

給那些人燒紙，讓他們回家看一眼？

看似沒毛病。

不過，這裡可不是他們的家，在這裡死了就是死了，真正意義上的死亡，連靈魂都消散的死亡。

自欺欺人的柳子云，但他的做法讓唐九憫升起一抹興趣。

想到這裡，唐九憫離開二樓，走到柳子云旁邊，看著對方專心燒著紙錢，不停唸叨著什麼。

如果其他人看到這一幕，可能會不忍，也可能會覺得柳子云自作自受，但唐九憫沒有任何憐憫，也沒有任何痛恨，他只是帶著目的而來。

一個坐擁幾千念晶的戰鬥力燒紙錢？

開什麼玩笑！如果自己擁有他那麼好的運氣，絕不會荒廢時間。

真是多愁善感，像個女人！

“柳警官，柳菩薩，你在這裡給徹底死了的那些人燒紙錢，難不成他們就能活著回來？”

話裡全是諷刺。

可語氣平靜，不起半點波瀾。

唐九憫看到柳子云手一頓，然後對方回過頭看向他，目光呆滯。

整個人非常頹廢。

緊接著，這人張了張嘴，半晌，卻什麼也沒說，最後扭頭面對火盆，繼續燒紙錢。

這就完了？不行，幾千念晶的打手，不能廢在這裡。

唐九憫略微一挑眉。

“都怪我，是我害了他們，能為他們做的只有這個了……”

“都怪我……”

不，隨著繼續燒著紙錢，對方開始像剛才那樣唸叨，自言自語，而內容……

唐九憫一聽，絲毫不客氣諷刺出口：

“柳菩薩，頭七的習俗是什麼，忘了麼？人死後第七天，燒紙錢是為了讓他們回家，了卻心願，以獲得安息。”

“你是了卻他們的心願，還是讓他們回來受這份罪，了卻你的心願？”

柳子云聽到最後這句話，停下燒紙，拳頭死死握攥緊，回過頭死死瞪著唐九憫。

“我只是很難過，因為我對不起他們，是我沒保護好他們，導致他們死亡，我只是想做一點事情，難道這樣都不行？”

“啊，當然可以！你是菩薩啊，這麼做當然可以，不過我覺得有個問題。”

唐九憫的語氣非常隨和，但隨後卻話鋒一轉，語氣陡然變得嚴厲：“你有空在這時候給他們燒紙錢，那當時你做什麼去了？”

“當你沒有下決心殺掉罪犯的時候，你有想過姜雄、景佼、成程，他們都會因為你的猶豫而付出性命嗎？”

“當你在這裡燒著紙錢，祈求他們原諒你，那你覺得他們真的會原諒你嗎？”

“不，你只是圖個心理安慰，欺負他們死得連靈魂都泯滅了，不會在這個時候站出來罵你。”

“一個活人，欺負死人說不了話，真是有趣。”

在唐九憫的注視下，柳子云一隻手緊緊握著，手背上青筋外突，另一隻手則狠狠的抓緊紙錢。

憤怒到了極點？

然而對方一句話都沒說。

真是個好脾氣，但是看來還不夠啊......

想到這裡，唐九憫蹲下身，看著柳子云，輕聲的、一字一頓取笑：

“嘿，我的柳警官，你說，你到底是什麼人，保衛周圍人的警察，還是，送他們去死的災星呀？”

柳子云刷一下抬頭，眼中冒火，幾欲動手。

但唐九憫眼睛一眯，絲毫沒被嚇到：“你不是說之前沒敢開槍，害死你隊長，是自己槍法不好麼。”

“那這次試煉，你表現出來的槍法可稱不上不好，而是非常好，所以這一次又是為什麼？”

“兩個人離得太近了……”柳子云開口，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帶著明顯的顫音，甚至帶著明顯的吞嚥聲。

“如果開槍，可能會射中瞿菲，我……”

“對，可能會擊中，然後呢，結果是什麼？”

“結果是什麼......”

柳子云渾身發抖，他低下頭，說：“結果因為我的失誤，成程死了。”

唐九憫繼續：“這就奇怪了，那為什麼成程一個新手敢開槍，他的槍法比咱們柳菩薩更好？”

沉默。

柳子云低下頭，直接不說話了，反而拿起紙錢，想要放到火盆裡。

唐九憫起身，突然一腳踢到火盆上，把火盆踢出去很遠。

“他們要的可不是你燒的廢紙，而是要你回答為什麼。”

直起身子，看向臉色鐵青的柳子云，唐九憫繼續刺激。

“明明都可以活下來，卻因為你的仁慈，哦，不對，因為你個人的觀念，他們都死了。”

“為什麼呢？”

“我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我不知道許武強竟然偷偷把繩索解開了，我……”

“不不不，不是這個為什麼......”

唐九憫突然搖頭打斷柳子云解釋，語氣中帶著嘲弄。

“而是為什麼你的規矩！”

“為什麼，要比人命更重要！”

“目標是保護民眾，可結果卻是害死大家。就算這幾天你再努力，守著你所謂的警察規矩，又有什麼用呢？沒有結果的努力只是一句笑話。”

唐九憫再度搖搖頭，往訓練室走去，他回頭看了一眼柳子云這邊，說：

“哦對了，建議你好好準備一下，下次試煉還有一群民眾，等著你把他們害死呢。”

“他們醒來後，一定會說，警察同志，菩薩同志，救救我，救救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