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鋃戈控制不住的想立即下樓去見溫洋,但被宋佑攔住了。

“有點不對勁。”宋佑道,“最好先觀察一下。”

殷鋃戈的手緊抓著扶欄,手背青筋突起,陰冷的聲音彷彿從牙縫中擠出,“殷河他一定是對溫洋做了什麼,否則溫洋他不可能和他一同出現在這裡。”

而且溫洋臉上,除了進入大廳後自然的拘謹與緊張,身體還下意識的朝殷河靠攏,儼然一副全然信賴殷河的模樣......這到底怎麼回事?!

站在殷鋃戈身後的手下,也算是殷鋃戈一較為信任的心腹,臉色凝重道,“這是不是可以說明溫先生和殷河的確是一條船上的人,我們之前的調查不也就如此嗎?疤臉之前對溫洋並不是綁架,而是殷河命人來救他。”

殷鋃戈突然想起阿然說的,是溫洋主動開門跟著疤臉離開的.....

也許現在,溫洋並不是被殷河威脅在身邊,而是主動回到殷河身邊繼續做他的人。

殷河曾說過,他喜歡溫洋....

這一切....

殷鋃戈心亂作一團,銳利的目光直盯著底下大廳的溫洋,看著他與殷河並肩而站的身影...

“不論是因為什麼。”殷鋃戈咬牙切齒的沉聲道,“今晚,他必須跟我走。”

就算是為曾經所做的事道歉,就算是要拿一輩子去補償他,那也是在把他從殷河身邊帶走之後的事....

正在大廳裡,與一珠寶商交談甚歡的殷河,也早就注意到了二樓扶欄後的殷鋃戈,只不過那是眼角的餘光,並未向殷鋃戈那般充滿攻擊性與敵意的直視。

殷河在大廳停留了幾分鐘,便帶著溫洋順著半環形的樓梯緩緩走向二樓。

樓梯上,溫洋雙手扶著殷河的手臂,小心翼翼的踩著臺階。

“我...我這樣會不會給大哥你丟人?”溫洋摸了摸眼睛上深藍色的眼罩,小聲道,“大家一定覺得我十分怪吧。”

“不會。”殷河淡淡道,“他們不敢。”

殷河剛上二樓,殷鋃戈便從一侍者的酒託上端下一杯酒,邁開長腿目不斜視的走向殷河,宋佑想攔也沒來得及。

殷鋃戈臉上帶著風度有禮的笑容,但眼睛裡卻沒有丁點笑意,而殷河早已面朝殷鋃戈走來的方向,臉上的笑容透著股不易靠近的涼意。

“來的,是我弟弟....”殷河微側著頭,對溫洋輕聲道。

溫洋愣了下,不自覺的抓緊殷河的手臂,小聲的問,“就....就那個害死大哥你愛人的人?”

“嗯。”

“他....他怎麼也來了?”

殷河看著殷鋃戈目光深處的寒意,眼底浮起一絲笑意,緩緩道,“來找虐。”

說話間,殷鋃戈已走到殷河跟前,而聽到那腳步聲,溫洋身體不自覺的向後縮了一丁點,也正是這一丁點,看的殷鋃戈既憤怒又心痛。

好在,這樣的小場面,殷鋃戈還能虛偽的應付自如....

微抬手中的酒杯,殷鋃戈不冷不熱的輕笑道,“真是好久不見....”

殷鋃戈的聲音像觸到了溫洋某根敏銳的神經線,殷河還未開口,溫洋就已如驚弓之鳥一般抬起頭,身體都在瞬間繃成了一張滿弦的弓.....

殷河感覺到了溫洋的異樣,抬手輕輕拍了拍手臂上溫洋的手背。

溫洋如吃了顆定心丸,緊繃的身體緩緩鬆懈了下來。

看著眼前這兩人之間微妙而又曖昧的互動,殷鋃戈只覺的氣血上湧,憤怒令他的指尖都在身側微微顫抖著....

“不算很久。”殷河不急不緩道,“會這麼認為,大概是殷總對這次見面太過期待....”

殷鋃戈對殷河的冷諷也只是一笑,下一秒目光落在溫洋的身上。

憑溫洋剛才聽到自己聲音的反應,殷鋃戈知道溫洋已經認出自己了,只是溫洋此時表現出的淡定和從容,倒讓他有些難以置信....

在知道是他殷鋃戈站在面前時,溫洋不該是這種反應才對...

“這位是...”殷鋃戈盯著溫洋,冷笑著,“殷總的兒子?”

此時的殷鋃戈,才漸漸意識到,他一開始抱著“救”溫洋的心態來參加這場珠寶展,完完全全就是錯的....

這個男人現在根本沒有陷入所謂的危險之境。

殷河臉色依舊淡然,平然答道,“舍弟,溫洋。”

殷河的話令溫洋心中淌過一陣暖意,溫洋努力挺直腰,臉上擠出一溫和有禮的微笑,心裡想著絕對不能在自己大哥仇人面前給大哥丟臉。

“殷總您好,在下溫洋,很高興認識您...”

殷鋃戈愣愣的看著溫洋伸出的手,臉色漸變僵硬,嘴角不自覺的抽搐了一下,下一刻,凌厲狹長的雙目,毫不避諱的散發著駭人的戾光,他看著溫洋,聲音如從牙縫中一一擠出,“溫洋?是嗎?”

殷鋃戈握住溫洋的手,那熟悉的觸感卻讓他再一次怒達巔峰!

這本該是他的....

是因為現在有殷河做他的後臺,所以面對自己時才會無所顧忌嗎?

居然敢跟自己做戲!

如果溫洋一開始就表現出一副被殷河控制的驚恐不安的模樣,殷鋃戈還會有多種應對的策略,更會理直氣壯的站在殷河跟前,哪怕是直接要人,直接將人帶走....可是此刻,溫洋和殷河和諧的站在一起,彷彿他殷鋃戈是最多餘,最該消失的角色。

殷鋃戈遲遲沒有鬆開溫洋的手,掌心緊握的力度大到溫洋手疼的臉色發白。

“殷....殷總....”溫洋扯著嘴角,極不自然的笑道,“您手...”

殷鋃戈現在恨不得直接將溫洋強行拽到自己身側....

“抱歉...”殷鋃戈鬆開溫洋的手,陰笑,“溫先生跟我愛人的模樣實在太像,忍不住就多看了幾眼...失敬...”

他倒要看看這個男人能裝到什麼時候....

“沒關係...”溫洋輕聲道。

跟前的男人,雖看不清,但那渾沉有力的聲音,卻讓溫洋倍感壓抑,只想儘快的結束這場僵硬的交談。

事實是,殷鋃戈比溫洋更迫不及待的結束這場虛偽做作的談話,不一會兒,殷鋃戈便以去洗手間為由轉身離開了。

殷鋃戈一走,溫洋便立刻輕拽了下殷河的衣服,臉色有些許不安,小聲的問,“大哥,我剛才是不是說錯話了?他...他好像對我有些生氣....”

“沒事。”殷河耐心道,“此人性情暴躁,易怒易失控,傳聞還殺過人,以後就算與他相距再近,也儘量避免與他直面相對。”

溫洋臉色嚇白的點點頭,“大哥,你會找他報邱楓的仇嗎?”

“會。”

“那大哥你一定要小心....”溫洋一臉擔憂道,“我擔心他對大哥你...”

“沒事。”殷河看著憂心忡忡的溫洋,目光變的有些複雜,“他對付不了我...”

珠寶展覽已開始,殷鋃戈並沒有去關注,即便與溫洋相隔十來米遠,目光也一分未停的鎖定在溫洋的身上。

溫洋因為眼睛看不見,所以並未和其他來賓一樣在珠寶前興致勃勃的參觀,而是在殷河一下屬的陪同下,在一邊的放滿精緻點心的桌前嘗起了點心,似乎吃的也是津津有味...

陪同溫洋的那名殷河的下屬,全程耐心的為溫洋夾點心,然後在溫洋耳邊低聲說著什麼,溫洋一邊心滿意足的吃著,一邊點著頭。

對溫洋來說,像他這樣連看對方的眼睛都做不到的“盲人”,只有站在一個沒人注意的地方,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才是對殷河最大的配合...

當然,等過些天眼睛恢復了,無論殷河帶他去什麼樣的宴會,他也不會像今天這樣刻意迴避....

殷河在人群中與人交談,看上去似乎已經將溫洋全然交給了下屬...

殷鋃戈再次走了過去。

殷河的助理見殷鋃戈走來,迅速在溫洋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溫洋一驚,下一秒便被食物噎住了,最後手捶著胸口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溫洋手去抓印象中放在身前的一杯水,這時殷鋃戈將手中的酒杯遞到了溫洋的手中,溫洋艱難的道了聲謝謝,然後將一杯高純度的紅酒直接仰頭喝了進去。

水液到嘴裡才反應過來是紅酒,溫洋鼓著腮幫,臉色頓時可謂是精彩紛呈,想吐出來又怕出糗,最後只得硬生生的嚥下...

回過神,溫洋還不得不再對殷鋃戈道聲謝謝...

“溫先生客氣了...”殷鋃戈陰笑著,身體斜靠在餐桌旁,雙手環胸,微眯著眼睛看著侷促不安的溫洋。

沒有殷河在身邊,這個男人倒是露出該有的模樣了...

殷鋃戈看了眼一旁的人流,臉色微沉。

這樣的場合,顯然不能做不可預測的事.....

殷鋃戈轉頭對溫洋頗為客氣道,“溫先生,可否借一步說話。”

想起殷河前一刻對他說的話,溫洋臉色頓時難看到了極點,但還是極力保持著微笑,“不...不好意思殷總,我去一趟洗手間。”

溫洋說著,轉面朝殷河手下小聲道,“麻煩帶我去洗手間。”

說完,溫洋伸手試圖抓住男人的衣服作為牽引,結果殷鋃戈眼疾手快,伸手握住了溫洋抬起的手。

殷鋃戈緊攥著溫洋試圖縮回的手,看著溫洋越來越慌亂的臉色,眯著眼睛,陰冷道,“很願意為溫先生效勞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