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與許淺素踏上下行的石梯,結伴離開緣朱神社。許淺素穿著寬鬆的黑色衛衣與黑色長褲,比起以往,多了些休閒日常的隨性,一頭黑髮也簡簡單單綁成一束,垂在身後。

溶月抱著六尾,跟在許淺素身後,落後一步。石階兩側高聳的樹木隨著晚風輕輕搖曳,月光透過枝葉,星星點點地灑在地上。

兩人向著前方燈火繁盛的緣朱市而去。詩織一個人待在緣朱神社,倒也不必擔憂……國際刑警會派專人保護她……在坂木已死,火箭隊群龍無首的此刻,倘若國際刑警還不能保護好詩織,那它這個所謂的國際組織早便該分崩離析了。

溶月側眼望著默默向下走的許淺素,在心中默默思琢,許淺素到底有沒有發現她們的異常,有沒有發現莉莉艾……許淺素的沉默,讓她有些擔憂,但鑑於許淺素平常就是一個話少而又說話含蓄的人,因此溶月也只得將其歸咎於這只是自己的心理因素。

下行的石階,不出一會兒便走至盡頭。月光隱去,取而代之的是明晃晃的路燈與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如此明亮的光芒,讓溶月不由眯了眯眼睛。

街邊行人此刻仍然在熱火朝天地討論,對今晚發生的事情議論紛紛,卻不知,路過他們的一位少年就是今晚的參與者。

許淺素與溶月彷彿被隔絕在整個世界之外的過客,與那些行人顯得涇渭分明……任由國際刑警與火箭隊的事情鬧到天上去,哪怕把夜空捅出一個窟窿,也與兩人沒有半點關係,也不會吸引兩人半點注意力。

就在此時,許淺素忽然說道,

“在我來神社的路上,倒是很多人給我打來了電話。”

“嗯?”溶月微微歪頭,側眼看他,

“做什麼?”

“彩豆小師父,索尼亞,亞洛……甚至露璃娜都打了電話過來……”許淺素雙手插進褲兜,垂眼看了下足下一節節的青石地磚,解釋道,

“不外乎關心我的安危……畢竟我在緣朱市的事情,也沒有瞞著她們。”溶月柳眉輕輕一蹙,心底感到些許不痛快,她說:“你倒是受歡迎。”許淺素啞然失笑,

“只是朋友而已……我受了他們許多幫助。”許淺素從青石地磚上收回視線,看向前方,輕舒一口氣,繼而又道,

“不過莉莉艾倒是沒有打電話過來。”聞聽此言,溶月心尖兒微顫,她步伐加快了幾步,靠近許淺素,解釋道,

“這麼晚了,她應該已經休息了吧……或許壓根就沒有看到直播,也不知道你遇見了危險。”許淺素輕輕搖頭,笑了下,

“我也不是嫌棄她沒有向我表露關心……事實上,黛爾小姐也沒有打電話來……”

“黛爾……”溶月杏眼微微一眯,回憶了一會兒才想起這是誰。她輕輕搖頭,掃去雜念,問,

“那怎麼忽然提起莉莉艾了?”

“看著你,想要不想起莉莉艾都難呀。”許淺素側眼望著溶月,含笑道。

溶月愣了下,繼而心底更不痛快了,她別過視線,

“你這人,別的本事沒有,氣人倒是有一套,難怪詩織總在我面前說你性格惡劣。”許淺素偏頭望著溶月有些生氣的側臉,又笑了下,才伸手指了指街邊一處賣奶茶的小店,

“從廟會到現在,過去了那麼久都沒有吃過東西……要不要喝奶茶?”

“奶茶……是什麼?”溶月順著許淺素手指的方向看去,也不生氣了,她好奇問。

於是許淺素帶著她來至奶茶店。緣朱市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店員小姐顯然也無心做生意,正坐在櫃檯後用手機高強度在網上搜尋有關緣朱市的一切資訊……因此她本想打發走許淺素與溶月,但見到許淺素,她又默默放下手機,帶上一抹發自內心的笑容,

“客人,想要喝點什麼~”

“珍珠奶茶。”許淺素點了最普通的一款,繼而伸出手,比了個手勢,

“六杯,謝謝。”

“好的。”店員小姐手法利落地調配好奶茶,遞給許淺素。溶月接過一杯,隨後望著許淺素。

許淺素拿起吸管插進去,她便學著許淺素的樣子,繼而抿了一小口,眼前一亮,

“好甜~”兩人離開奶茶店。店員小姐從許淺素的背影收回視線,再次拿起手機,繼而忽然反應過來,手機‘啪’的摔在地上。

她再次抬頭望著許淺素已經遠去的背影,驚駭大叫,

“他不就是那個搬起鍾之塔砸西爾佛大樓的白襯衫美少年嗎!???”許淺素與溶月並肩走在街上,姿態神情,與街邊來往的普通男男女女沒什麼不同。

溶月一口氣喝了一大口奶茶,才愜意地眯了眯眼睛,

“一口下去,就是滿滿的幸福感~”

“只是這樣就能感到幸福?”許淺素眉梢微挑,偏頭看向她,笑著問。

“只是喝奶茶,當然不行,但走在你旁邊喝奶茶,就可以。”許淺素沒有回應。

兩人沒有走多久,便來到寶可夢中心。這裡近乎人滿為患,聯盟不得不派出專人維持秩序。

喬尹小姐正在病房忙碌。許淺素將一杯奶茶放在前臺,讓吉利蛋看著,繼而走進寶可夢們的病房。

克雷色利亞,沙奈朵,藤藤蛇,鋼鎧鴉仍然昏迷不醒……小袋獸倒是已經恢復了精神,她正坐在床沿,輕輕晃著小短腿,咕嚕咕嚕喝著果汁。

嘉德麗雅坐在小桌前,卻是已經伏桉睡著。竹蘭雙手抱胸,背靠著窗沿,閉目養神。

瑪俐坐在嘉德麗雅身旁,拿著手機,敲敲打打……閒來無事,她正在搜尋網上對於今晚發生的事是如何看待的。

因此房間中顯得安靜平和,與外界的紛紛擾擾截然不同。許淺素走進來,讓瑪俐與竹蘭抬眼看來。

竹蘭眨了眨眼睛,繼而眉眼輕輕一彎,伸出手,

“你怎麼知道我剛好想喝奶茶?”

“順道買了幾杯罷了。”許淺素遞給竹蘭一杯,再將餘下的放在桌上,看了已經睡過去的嘉德麗雅一眼,才移開視線,看向寶可夢們。

雖然傷勢頗重,但呼吸均勻,已經得到治療,傷勢穩定下來……只需要修養幾天就能恢復如初。

這場戰鬥……她們可謂是在拿命拼,尤其就是沙奈朵與克雷色利亞。許淺素走過去,將潔白的窗簾拉開,縷縷月光透射進來。

瑪俐從許淺素身上收回視線,繼而看了溶月一眼,問,

“詩織怎麼樣?”

“在緣朱神社養傷。”溶月沒料到瑪俐會忽然和她說話,稍微愣了下,隨後回答,

“她也沒什麼大礙……事情,應該已經圓滿解決了吧?”

“火箭隊的事情自然已經解決了……但你的還沒有。”瑪俐收回視線,澹澹地說。

聞言,溶月下意識看了許淺素一眼,隨後輕聲道,

“總有辦法的……”

“嗯?”竹蘭含住吸管,望著瑪俐與溶月,歪了歪小臉,神情好奇。她可不知道溶月與莉莉艾的事情。

“時間不早了,今晚也已經發生了足夠多的事情……先休息吧。”許淺素轉過身來,來至沙奈朵的床前,輕輕坐下,伸手輕撫著沙奈朵的臉龐,低聲道。

“唉……”竹蘭拉了拉自己的浴衣下襬,又緊了緊自己的腰帶,

“我的廟會……我還沒有在廟會玩過啊……可惡的火箭隊。”說罷,竹蘭卻是又展顏一笑,來至嘉德麗雅身後,直接將她橫抱起來,對許淺素眨了眨眼睛,

“我們兩可是好久都沒有見過了……所以今晚我們要一起睡,行不?”

“隨你。”嘉德麗雅蹙了蹙眉,睜開眼睛,瞧見是竹蘭抱著自己,便又困頓地閉上雙目,不一會兒又睡了過去。

“晚安,明早見~”竹蘭說罷,便抱著嘉德麗雅離開病房……寶可夢中心有許多空房間,自然不用擔心沒地方睡的問題。

“我們也走吧。”瑪俐收起手機,對許淺素道,

“你的寶可夢現在需要靜養……所以你還是別在這裡過夜了。”

“嗯。”許淺素伸手將小袋獸抱起來,與瑪俐,溶月走出房間。瑪俐與溶月住一間,許淺素一個人住一間。

許淺素走進房間,關上房門,將小袋獸放在床鋪上,繼而走進窗前,拉開窗戶透風。

繼而他便雙手扶著窗沿,默默地盯著外面的夜空,維持這個姿勢,一動不動。

“卡魯?”小袋獸歪了歪小臉,繼而踏踏踏邁著小短腿,爬上窗沿,也學著許淺素的樣子,一動不動地盯著外面看。

但看了一會兒,她便感到睏倦,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繼而身形一歪,直接從窗沿上栽下去。

許淺素伸手將她抱住,垂眼看去……小袋獸是直接睡著了。她雖說傷勢較輕,但今晚也是累極了。

許淺素又將小袋獸放在床上,為她蓋好被子,隨後才關上燈,拉開椅子,坐在桌前,開啟臺燈。

他就這樣在椅子上什麼也不做,靜靜地坐了十分鐘,隨後他才拿出手機,撥通一串號碼。

都。

“小素?你還是第一次給我打電話吧?怎麼了?已經空出時間來以太基金會了嗎?”手機後,傳來一道溫柔熟美的聲線,帶著些許喜悅與輕快。

露莎米奈,莉莉艾的媽媽。

“露莎米奈小姐,抱歉,現在還不行。”許淺素向後仰去,倚靠在椅背上,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道。

“嗯~好吧~那打電話來是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忙嗎?等等,先把這些送下去。”手機後傳來整理檔案的聲音……看來露莎米奈這個時間仍然在工作。

“不是……不過,露莎米奈小姐還記得我們之間的約定嗎?”

“每週和莉莉艾聯絡四次,每個月至少陪她吃兩次飯……我雖然比你年紀大不少,但記憶力可沒有問題~”露莎米奈顯然對許淺素有著極大的興趣,因此言談間,語氣十分輕快且富有活力,一點也不像三十多歲的婦人。

“現在是五月中旬……您上一次和莉莉艾吃飯,是什麼時候?”許淺素接著問.。

“月初的兩天,我一口氣就陪了莉莉艾兩晚~”露莎米奈用著驕傲的語氣回答。

許淺素輕嘆一口氣,露莎米奈只是把這當做任務完成,那這些約定可就毫無意義了……但此刻許淺素也顧不得深究這些。

他繼續問,

“您最近與莉莉艾聯絡過嗎?”

“嗯……前天中午,我倒是與她通了電話,問了些她的近況……”露莎米奈沉吟少許,繼而語氣帶著幾分困惑道:“說起來,莉莉艾自從回到阿羅拉後,一直都待在家裡,連寶可夢學校也沒有去,好像也沒有告訴她的朋友們她回來的訊息……”許淺素站起身,椅子向後推去,發出‘卡察卡察’的輕響。

他默默地走至窗前,清爽的晚風吹在他的身上,似乎能讓他輕鬆一些。

“小素?怎麼了?你的要求,我可是一直都有認真完成……”露莎米奈瞧見許淺素一言不發,語氣中便帶上些許困惑,只見她又對自己的秘書道,

“接通家裡的電話。”說罷,露莎米奈又對許淺素道,

“你倘若不信,我現在打給莉莉艾也無妨。”手機內出現些許雜音,傳來幾人的說話聲,嘈嘈雜雜,有些聽不清。

少許之後,露莎米奈的語氣卻是帶上一抹錯愕,

“莉莉艾……不在家!?她去哪裡了!?”許淺素默默地閉上眼睛,一言不發。

手機後又傳來些許說話聲。大約過了十秒,露莎米奈才對許淺素道,語氣無奈而帶著幾分失笑,

“原來如此,難怪小素你要打電話過來……聽管家說,莉莉艾一個人坐飛機去緣朱市……看來她是想念你,去找你了……沒能發現這點,是我的失職……”說罷,露莎米奈又認真道,

“下次不會了……我雖然因為工作對莉莉艾缺乏陪伴,但我也並非什麼也不懂的母親……你的心意我是瞭解的……”露莎米奈之後說了什麼,許淺素已經記不得了。

他結束通話手機,將其隨後扔在床上,繼而又扶起椅子,默默坐下。他雙手相握,用手背抵著額頭,就這樣沉默地坐著。

在許淺素的隔壁房間,一片明亮,還沒有關燈……溶月與瑪俐相繼洗過澡後,便拿過吹風機,為對方吹著頭髮。

瑪俐的頭髮已經吹乾,隨意地披散在身後。她伸手握住一縷溶月淺金色的頭髮,拿起吹風機,開啟開關。

嗡——呼————瑪俐雖說是個清冷的性子,但還不至於對周圍所有人擺出涇渭分明的姿態……像互相吹頭髮,乃至一起洗澡這種事,在加勒爾旅行期間,瑪俐也沒少與莉莉艾一起做。

溶月端正地跪坐在軟塌上,雙手握拳,放在大腿上,身體顯得有些緊繃。

瑪俐只當是溶月不好意思接受別人的幫助,也懶得多問。但少許之後,溶月卻是忽然開口,問道,

“瑪俐,嗯……你覺得,許淺素聰明嗎?”

“嗯?”瑪俐沒有聽清,便將吹風機向下調了一個檔位,

“什麼?我剛剛沒有聽到。”

“就是……”溶月微微一頓,又組織了一下語言,問,

“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瞞不過他?”

“嗯?”瑪俐柳眉微蹙,這問題委實過於寬泛且莫名其妙,她便隨口答道,

“他還沒有厲害到那種程度……不過頭腦聰明,思緒敏銳,確實是他少有的優點……若非如此,他當初也不可能在沒有記憶的情況下,還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嘉德麗雅。”說至後半句,瑪俐的語氣帶上幾分冷意,顯然時至今日她也對這件事抱有相當程度的怨氣。

“哦……”溶月默默地應著,少許之後,她又問,

“那他有時候……嗯……”話至此處,溶月又頓住了。瑪俐垂眼看她,眉梢蹙起,

“你到底想問什麼?”

“他……唉……”溶月輕嘆一口氣,不再發問,而是用著陳述句,低聲道,

“就算他真的猜了出來,也不會說的……他就是那種人。”瑪俐瞥了溶月一眼,又默默將吹風機調高了一個檔位……既然溶月不願意與瑪俐坦誠相待,實話實話,那瑪俐自然也懶得多問。

溶月察覺到瑪俐的不悅,微微怔了怔,沉默少許後,卻是轉過頭,望著瑪俐,正色道,

“瑪俐……我有事情告訴你……非常重要的事情……希望能得到你的意見。”瑪俐黛眉輕輕挑了挑,默默關上吹風機,澹然道:“說吧。”少許過後。

瑪俐坐在小桌前,默默喝著紅茶。溶月正襟危坐,望著瑪俐,問,

“我該怎麼做,才能確定他到底有沒有猜到?”瑪俐沒有回答,她將杯中的紅茶喝得一乾二淨,繼而才放下杯子,發出‘啪’的輕響。

“聯絡露莎米奈吧。”瑪俐默默地站起身,拿過手機,口中幽幽道。

“露莎米奈……是誰?”溶月面露不解。

“莉莉艾的媽媽,說起來,許淺素曾經與露莎米奈做過一個約定……那個約定倒是能恰好確定這件事……是巧合嗎?還是許淺素有意為之……算了,這不重要……倘若他有所懷疑,剛剛一定向露莎米奈聯絡過……”解釋著,瑪俐便撥通露莎米奈的號碼,開啟擴音。

都。號碼接通。

“瑪俐……怎麼你也向我打來電話了?”手機後,露莎米奈的聲音滿是困惑。

“也?”溶月心尖一顫,嗓音乾澀。

“沒事……只是想告訴您一下,莉莉艾此刻在我們身邊,您不用擔憂。”瑪俐彬彬有禮道。

露莎米奈忍不住笑了下,

“小素方才打電話來是暗示我沒有盡到母親的職責,瑪俐你倒是打電話來讓我安心……你們兩人真有意思。”

“哪裡,他那個人總是這樣不知禮數,對長輩也缺乏尊重……您不要介意。”

“不會,男孩子就是要這樣才好,這樣莉莉艾待在他身邊,也不會被其他人欺負。”瑪俐與露莎米奈攀談了幾句才結束通話手機。

瑪俐拿著手機的小手輕輕垂下,偏頭望著溶月,

“你聽到了。”

“他……他已經猜出來了?”

“一定。”……關了燈,瑪俐與溶月上床休息。一整晚,溶月都沒有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