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隻白皙修長,光滑細膩的手,比絕大多數女人的手都要好看。

此時這隻手正搭在一瓶罐裝汽水上。

手指勾住拉環,輕輕上拉。

“噗嗤——”

淡青色的果味汽水帶著氣泡從口子裡流出來,流淌在手指間。

但穿著的黑色風衣,面容英俊的男人似乎一點兒也不在意。

他端著飲料,慢慢送到嘴邊,輕輕抿了一口。

像品嚐一杯價值昂貴的紅酒般,閉上眼睛回味了很久。

“還是以前的味道不知道老師現在還喜不喜歡.”

他口中喃喃著,像是在自言自語。

忽然,耳邊一個聲音炸響。

“裴夜!”

男人猛地睜開雙眼。

“嘩啦啦——”

他的周圍,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下起滂沱大雨。

是黑色的雨。

一點點落下,砸在地上,如墨漬般暈出大片大片的黑色。

這黑色瀰漫,很快將周圍的一切都染成夜的顏色。

周遭的一切都似乎在快速的遠去。

記憶重回到十五年前的那個晚上。

“你就是裴夜?!”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男人的視野裡出現一團巨大的陰影。

這道陰影看不清長相,只能看到其中兩團閃爍著的滲人眼眸。

陰影腳下,一道爛泥般的人影跪倒著。

“聽說你是柳道源最疼愛的弟子?”

“他確實是夠疼愛你的,知道自己即將死無葬身之地,還先一步把伱送出來,讓你不用陪著他一起送死”

“說!把柳道源的逃跑路線和後手安排說出來,我今天就饒過你。”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爛泥般的人影搖著頭,不斷向後退去,但很快就被陰影追上。

男人坐在黑色的雨中,手裡拿著飲料,靜靜地看著。

看著那攤爛泥般的人影被咒罵,被毆打,被折磨,他不斷地求饒,慘叫,渾身顫抖著,像狗一樣乞憐。

最後.

他終究還是活下來了。

“哈哈,垃圾的弟子果然也是垃圾!”

“小子,你做的很好,我們真該謝謝你。”

“柳道源沒死那你也不用死了。

你得好好活著。

你活著,柳道源才會知道,是他最疼愛最器重的那個弟子背叛了他。

他才能一輩子都記得,他到底親手培養出了一個什麼樣的白眼畜生!”

“哈哈哈——”

黑色的大雨下得更大了,陰影在大雨中狂笑。

而地上的人影,則痛苦得捂住了自己的腦袋,他的口中發出痛苦的嘶吼,像野獸一般在泥水中掙扎翻滾.

男人平靜的臉上開始出現波瀾。

這波瀾越來越盛,很快有隱隱的青筋在白皙的面頰上浮現。

男人的表情瞬間變得猙獰起來,手中的汽水罐炸成一團銀霧。

一股無形的可怖之力從他體內爆發出來,形成一道道看不見的觸手,將周遭的一切撕成粉碎。

“轟!”

黑色的大雨和大雨中的人影盡數散去,明亮的天光碟機走陰霾。

眼前的一切恢復正常。

“呼哧呼哧——”

男人身形佝僂著,胸口像風箱般劇烈拉扯著。

此時的他正坐在一張公園的長椅上,微涼的秋風中吹來淡淡的血腥氣味。

男人的心情逐漸平復下來。

他緩緩抬頭,眼睛四周一圈繁密如花紋狀的經絡迅速隱去。

他支起身子,從長椅上站起來。

看到以自己為中心,四周一圈數十米的範圍,就如同被風暴和地震肆虐過一般狼藉。

破碎的自助飲料機,折斷倒塌的樹木,被犁過的地面

還有灑落在地的殘肢斷臂和肆意流淌的鮮血。

一個穿著粉色運動衫的女人就在躺在他面前十數米遠外的地方,破碎扭曲得不成樣子的身體正在一下一下輕微抽搐著。

還未死透的她手上緊緊攥著一根空蕩蕩的尼龍寵物繩,瞪大的眼睛死死盯著男人,其中還有尚未散去的驚恐和錯愕。

男人只是隨意掃了一眼,便神色淡漠地收回目光。

“你的心魔好像越來越重了”

一個低沉的聲音在男人身後響起。

有龐大若山的身影悄無聲息地橫移過來,其全身上下都包裹在一件無比寬大的黑色長袍裡,頭髮披散著,看不清長相,只顯露出一雙血紅色的眼睛。

“不打破這個心魔,你永遠也做不了真正的邪帝。”

“這點我比你更清楚。”

男人語氣冷硬地回了句,稍稍整肅了一下風衣,面無表情地向前走去。

魁梧的黑袍人跟在他身後,繼續開口說話。

“現在計劃被你那個鶴派老師的徒弟給打亂了,你準備怎麼辦?”

“能把他處理掉嗎?”

“那小子似乎有黃熊的背景。

非必要的話,我勸你最好不要動他.”

“黃熊?看樣子我老師這次收的弟子還真的挺出色啊。”

男人冷笑著,神色很快變得冷漠,擺擺手淡淡道。

“這個不用在意,這種底層的小角色死上個把,黃熊還能特地來找我們麻煩?

如果他識趣的話,就算了。

要是自不量力,那就.”

男人眼中有冰冷的殺意狠狠閃爍了一下。

黑袍人皺了皺眉,但到底還是沒說什麼。

“還是按原計劃進行吧。”

男人步伐從容地往前走著,黑色的風衣被秋風吹動,像寬大的披風在他背後揚起。

他抬起頭,看見頭頂寂寥的天空和流動的白雲,眼眸中似乎有一些舊日的光影浮現出來。

他喃喃自語著。

“老師十五年前的事情再度重演。

這次,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交替閃爍的藍紅燈,刺耳的警笛聲,長長的黃色警戒線。

路遠站在人群之外,遠遠看著一具具蓋著白布的屍體被裝運上車。

有一塊白布下抖落出一隻女人的手,血跡斑駁的手上,還緊緊攥著一根寵物繩索。

路遠收回目光,白皙俊美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

“有線索嗎?”

路遠側頭詢問站在身邊的梟刃。

梟刃搖搖頭,“還在查,從現場殘留的邪能波動來看,有蠱惑之妖的痕跡

蠱惑之妖是真言神教的產物,但真言神教啥已經很多年沒有在境內活躍過了。”

“蠱惑之妖.真言神教”

路遠眸光波動了下,隨手從梟刃手裡拿過案發現場的影片監控,看到的只有一團團被邪能干擾的黑洞。

“裴夜。”

路遠口中輕輕念出這兩個字。

這場發生在盤市,南方百城武道聯賽賽場附近的惡劣兇殺案,結合鶴派在賽前受到的種種詭異的針對.

路遠的直覺告訴他,這一切都大機率和鶴派十五年前叛逃的那名老八——裴夜有關。

“邪武盟夜帝。”

路遠思索了一會兒,輕輕閉上眼睛,一次破限後21點智力的精神力向外發散開。

在精神力的輻射下。

這片兇殺案現場殘留的邪力氣息就好像草木灰燼中還未燃燒殆盡的薪火,在黑暗中一閃一閃跳動著暗紅色的光。

路遠順著這邪力的氣息將精神力繼續擴散出去。

很快看到南方百城武道聯賽會場,和周邊的許多地方都殘留著類似的痕跡。

“鶴派被針對,確實是有人挑唆所為。

類似蠱惑人心的能力嗎”

路遠心中默唸著。

順著那些痕跡繼續向外追溯。

這些痕跡就好像雪地上凌亂的腳印,每一個都需要辨別,且不知最後究竟是通往哪個方向。

就在路遠大腦轉動,飛快處理著這龐大且複雜的線索。

試圖抽絲剝繭,從中尋找出裴夜的蹤跡。

忽然

“滴滴滴——”

意識連線的光腦通訊網路中傳來急促的提示聲。

“唰——”

路遠猛地睜開眼睛。

正對上梟刃那張凝重之中略帶著緊張的嚴肅面容。

路遠還未開口,便聽到梟刃急促地說道:

“大人.象神行走,出現了!”

別墅。

鶴派。

柳道源站在客廳中央,雙臂展開,由一旁侍奉的柳四,小心翼翼地將嶄新的機械義肢給他裝上。

做工考究的緞面短衫一顆一顆紐扣仔細扣好。

雪白鬚發也根根打理精緻。

一切完畢,仙風道骨,飄逸若仙的“天水鶴仙”再一次出現在眾人面前。

柳道源對著鏡子,仔細端詳了一下自己,清癯的老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而後才擺擺手,讓柳四將鏡子撤下去。

“老師”

一旁的莊秀潔有些猶豫地,開口詢問道:“我們.這還要去參加大賽開幕嗎?”

“為什麼不?”

柳道源淡淡瞥她一眼。

“可是我們不是退賽了嗎?而且小師兄還”

莊秀潔頓了下,即便是已經經歷過一晚上的努力平復,到現在想起來臉上還依舊不免浮現出不可遏制的難以置信和震驚之色。

“還做下了那樣的壯舉!”

只能用“壯舉”這個詞來形容!

四個小時,弱冠之身,連挑十三家一流武道門派,連敗十五名真意級派主級高手!

真意級!

十五名!!

這等戰績,就算是放在曾經輝煌時期的古流武術界也是一件極其炸裂的事情。

足以轟動小半個武林!

“老師仇家本來就多,小師兄這一番行為,老師今日再在大賽上露面.恐怕會遭到很多門派的敵視.”

莊秀潔語氣委婉地說道。

柳道源嗤了一聲,眯起眼睛冷笑著說道:“老夫什麼時候怕過別人的敵視了?

他們以為昨晚小遠連砸十三個門派的場子,我們鶴派退賽,我柳道源肯定是怕了,肯定是不敢再去大賽上露面,肯定連夜帶著一門老小提桶跑路了.

我偏偏不是!

我不僅要去,我還要光明正大地去。

在他們面前來回晃悠,好好看看他們那一張張驚掉下巴的臉。

好好告訴他們

老子的真傳乖徒,天下第一!”

柳道源的最後一句話,說的斬釘截鐵,有種說不出來的驕傲和得意之感。

待情緒平復下來,他神色微斂,目光慈和地看著莊秀潔,語重心長地教育道:“老四啊,老師再教你一個人生哲理。”

“老師請講。”

莊秀潔聞言,臉色頓時一正。

緊跟著,便聽到柳道源悠悠道:“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啊?!”

莊秀潔嘴巴微張,愣愣的,好像聽懂了,好像又沒聽懂。

一旁的柳四倒是嘴角噙著笑,格外能理解柳道源此時的春風得意。

“哦對了。”

莊秀潔忽然想起一件事,快速說道:“蓬萊聖使今天早上派人傳來訊息,說讓我們務必去跟他好好解釋一下昨晚的事情。

還得,帶著足夠的誠意去。”

莊秀潔在誠意兩字上加重了語氣。

柳道源一邊從柳四手裡接過茶杯,慢慢品著,一邊眼皮也不抬,輕描淡寫地回道:“讓他去吃屎。”

“.”

莊秀潔努力平復了一下情緒,輕吸一口氣,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老師,那我們參加完開幕後,就直接返回鶴派嗎?”

柳道源手裡的動作悄然頓住。

他慢慢將茶杯放下,眸光微閃著,緩緩說道:“你們先回吧。

我還得去幫小遠.拿點東西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