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面的人都為陸家打抱不平的時候,陸家倒是平靜了。

有仇報仇,有冤報冤,馮家該得了應有的教訓,他們也不能一直盯著仇恨看,日子也得往前走。

縐雅倩在家裡偷偷試了一下陸永固帶回來的的確良衣服。

嗯……差點兒東西。

頭髮!

第二天,她就上城裡給自己燙了個羊毛卷。

抹了擦臉膏,換了衣裳,回來的時候,登時就成了所有人關注的物件。

“喲,陸家媳婦兒,這就是陸老大拿回來的衣服?”

“這穿著像個啥?”

“像電影裡頭那個卷頭髮的外國人,哈哈……”

“這衣服穿了能下地幹活嗎?”

“這還幹啥活啊?這衣服就不是幹活能穿的。”

…………

村民們嘻哈打笑地打趣著,

縐雅倩當聽不見,昂頭挺胸地往家去。

村民們沒見過穿這樣式兒衣服的,但是有一說一,真的挺好看的。

她原本身段兒就好,生了孩子就沒咋變過,高腰的西裝褲更顯了高挑和窈窕,加上面板白,這麼一扮上哪裡像是個村裡的小媳婦兒?

簡直像是個城裡面的小姐。

像是電影海報上走出來的人。

這一路走過去,直叫村裡面的男青年移不開眼睛。

那些個從前追求她未遂的男青年越漸是恨斷了腸,卻捱了旁邊的婆娘一巴掌拍在腦袋瓜上。

“看啥看?有啥好看的?幹活!”

罵完了自家男人,又惡狠狠地朝著縐雅倩瞪了一眼,罵一聲:“狐狸精!”

罵歸罵,可誰又不想成為縐雅倩呢?

家裡的男人又能掙錢又體貼,自己成了家還像個小姑娘似的,成天打扮得像朵花兒一樣。

她們回到家也站在鏡子前,想象著自己穿上那一身兒衣服的樣子。

有些家庭闊綽未婚小姑娘還向縐雅倩打聽了。

“陸大哥帶的那個在哪兒買的?

多少錢一件啊?

你讓他給我帶一件成不成啊?

你放心,我給他出路費的。”

縐雅倩有些不敢確定,只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那我回去問問他去吧。”

“好叻,謝謝你啊,雅倩姐。”

回去後,縐雅倩就找陸永國商量了。

陸永國剛好從地裡回來,正喝著水,聽她說起,當即表示:“嗨,這算什麼大事?”

“剛巧,車子修好了,師傅也接到新活兒了,讓我去南方跑個短途,到時候我給他們帶就是了。”

這一趟陸永國是短途,半個多月就回來了。

這次回來,比上次拿的東西更多,大包小包的,大姑娘小媳婦兒們見了紛紛都圍了上來。

衣服、圍巾、香水……

“怎麼樣?是這些東西嗎?”

陸永國看見她們扒拉東西問。

“是是是……”

“滿意嗎?”

“滿意,滿意……”

南方的東西,款式新、質量好,很多都是她們見都沒見過的。

“陸大哥,這衣服,多少錢啊?”有人問道。

估摸著,不便宜。

陸永國想了想,卻道:“錢……不要,你給我糧食吧,我這衣服三十塊錢,你給我二百斤糧食,不過分吧?”

“不過分,不過分,我這就回家給你稱糧去。”

二百斤糧食,不算少,幾乎要趕上一個人一年的口糧了。

但是敢開口讓陸永國帶衣服的人多少是有點家底的,家裡多多少少有點存糧,自然是拿得出的。

現在交通閉塞,就算有錢還買不到這些衣服呢,能用二百斤糧食換,對她們來說,是個合算的買賣。

陸永國如法炮製,用這些東西不光是換了糧食,還有白麵、雞蛋、紅糖……

等大家吭哧吭哧把這些東西扛到陸家的時候,縐雅倩都懵了。

“永國,你要這麼多東西來幹啥?”

陸永國將東西一樣一樣全都搬進倉裡,等都搬完了,才抬起頭擦了把汗,看著縐雅倩“嘿嘿“一笑。

“這些東西,夠你和安安吃一年了吧?”

“你在說什麼傻話?一年哪裡吃得完?”別的不說,就是糧食也得七八百斤了,縐雅倩不理解,這年頭又不能買賣,囤那麼多幹什麼?

“吃不完才好啊。”陸永國道。

“雅倩,家裡這麼多糧,往後你就別去地裡幹活了吧。”

“不幹活?不幹活做什麼?”

“隨便做什麼都好,想吃什麼吃什麼,想玩什麼玩什麼,前些年是沒條件,現在好了,不需要你在地裡那麼辛苦了。

你看你,手都糙了。”

“我手哪裡糙了?”

縐雅倩舉著自己的手看了看。

“你給我買的擦手油我天天擦呢,這比起村裡其他的婦人已經細了不少吧?”

連老繭都沒有,這手伸出去,人家誰會說是農村人的手?

“你怎麼能和她們比?”陸永國卻道:“你這個手又不是下地幹農活的手,你是拿書拿筆的手,你是做學問的手。”

“我早就不讀書了。”縐雅倩笑。

“現在學也不晚。”陸永國卻看著她的眼睛認真道。

“村裡的那麼多知青都在學,削尖了腦袋想要回到學校去,你為什麼不學?我聽說,你以前在學校裡成績就是最好的。

你要是認真學,一定比他們誰都學得好。”

讀書嗎?

縐雅倩的心臟猛地跳動了兩下。

以前謝曉娟就問過她這個問題,她說,她捨不得安安。

但是看著大家陸陸續續重返校園,她真的不心動嗎?

她在村小學教書的時候,教學生們,為華夏的崛起讀書,教他們為萬世開太平,為往聖繼絕學。

那個時候的她心裡沒有遺憾嗎?

是有的……

縐雅倩沉默了片刻,忽而扯著嘴笑了一下。

“你這個人真有意思,別人都是千方百計地攔著擋著,不讓自家媳婦兒學,你倒好,偏還催著我去學。”

“別人是別人,我是我。”陸永國道。

別人娶媳婦兒或許是為了傳宗接代,或許是想要有人操持家裡,或許是為了生理上的那點需求……

但是他娶縐雅倩的那一刻,他就想好了,他是為了讓她過好日子。

以前,是縐雅倩主動找人上門說媒,可誰又知道,黑市上的那一次相遇,他把她擋在身前的時候,心臟跳得如擂鼓。

“我……我再想想吧。”

縐雅倩猶豫了片刻,才說出了這麼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