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丘山實在是太高興了,他已經許多年沒有這麼高興過了,陸聞祁也高興,拉著寧丘山給他灌了好多杯酒。

兩個人一喝高興了,輩分也忘了,稱兄道弟起來。

寧丘山喊陸聞祁:“陸兄弟。”

“我知道你愛喝茅臺,你多喝點……”

陸聞祁喝得滿臉紅光地笑:“嘿嘿嘿……陸老弟仁義。”

王巧萍在一旁拿白眼睨了陸聞祁很多眼,但礙於孫女的大日子也不好說。

寧丘山喝多了話也多了,拉著寧哲的手,一遍一遍地說:“能看到你和安安訂婚,爸爸就再也沒有遺憾了。”

寧哲是覺得,寧丘山這話太不吉利了。

“爸,您這是說什麼啊?大喜的日子說這個多不好啊?”他制止著寧丘山。

“誒,這有什麼?”

寧丘山卻毫不在意:“不好,不好的也是我寧丘山,跟你,跟安安都沒關係,只要我兒子和兒媳婦好就行了。”

“爸……”

寧哲不明白寧丘山為什麼要說些話,皺了皺眉想要阻止他。

誰料寧丘山晃了晃,就這麼倒了下去。

“爸!”

寧哲嚇了一跳,一聲驚呼。

此時蔻雲婭正在一旁和其他太太們聊著天,忽然聽到寧哲的喊聲。

一回頭,就看到這一幕。

“老寧!”

她一把推開了身邊的人,跑了過來。

“快叫救護車,快啊!”她急切地喊著。

安安站在一旁,這一幕發生得太突然了,她還有些反應不及。

也不光是她,在場的所有人大約都沒想到,一場熱熱鬧鬧的訂婚宴,竟然會以寧丘山進醫院收場。

醫院裡頭,蔻雲婭蒼白著臉,淚眼漣漣地抽泣。

寧哲依舊不明就裡,站在蔻雲婭面前一個勁兒地追問:“媽,到底是怎麼回事,爸怎麼會無緣無故地進醫院呢?”

直覺告訴他,蔻雲婭一定知道什麼。

“你爸……”

蔻雲婭被兒子這般追問,知道是瞞不住了,嘴唇抖了抖,終究說了實話。

“你爸……兩年前就被查出來胃癌了。”

“什麼?”

一句話如一道驚雷劈下,寧哲晃了兩晃,險些沒有站穩。

“為……為……”

他語無倫次,阻止了半天才算說了一句完整的話。

“為什麼會這樣?”

“兩年前?兩年了,你怎麼不告訴我?”他問道。

“是你爸爸,你爸爸不讓我說。”蔻雲婭捂著臉泣著聲道:“你爸爸說就算說了也沒用,而且你現在正在創業的初期,本來就壓力大,他不想給你造成負擔。

所以我才從電視臺辭了職,一直照顧你爸,本來他積極配合治療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是前段時間,前段時間你出了那件事,他擔心你,每天睡不著,所以又痛了起來。

再加上今天……

我勸了他的,讓他別喝酒,但是他說,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他無論如何也要撐過去,不能讓賓客們看出端倪了。

誰知道,誰知道這就暈倒了……”

蔻雲婭說著說著,又捂著臉“嗚嗚”哭起來了。

她後悔了啊……

早知道會這樣,她當時無論如何也該勸住丈夫的,是寧丘山一直在強調,他好了,他好了,一點點酒不成問題的。

可是後悔的又怎麼僅僅是蔻雲婭一個人?

寧哲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整個人都怔住了。

沒有人知道他此時在想什麼,心境怎麼樣,只見他僵了片刻,然後轉過身朝著醫院外頭走去,就連四肢都是僵硬的,行屍走肉一般。

安安有些擔心地跟上去。

寧哲走到醫院樓下,從兜裡摸出一包煙,含在嘴裡點燃。

但是好像老天偏偏和他作對似的,打火機在這個時候,無論怎樣,就是不出火。

他越來越急躁,越來越用力……

卻都是無勞而工。

最後,他心情一陣煩躁,將打火機狠狠將地上一擲,發出“啪”地一聲。

“艹你媽的!”他罵了一句髒話。

這還是安安頭一次聽他罵髒話。

“寧哲哥哥……”安安弱弱地喊他。

寧哲猛地回頭,方才那暴戾的眼神猛地柔和了下去,只有眼尾還帶著紅色。

“你……你怎麼來了?”他的聲音還算平靜。

“我不放心你。”她說。

她往前幾步,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一定很難過吧?”她問。

她知道,自己的話顯得很無用,蒼白且無力,但是她就是想告訴他,她會一直在他的身邊,就這樣陪著他。

“還好。”寧哲嘴上如此說,兩隻手卻回抱著他,將腦袋埋在她的頸窩。

“我只是在想這幾年,我似乎一直都在忽略他。”

那個“他”自然是指的寧叔叔。

“自從畢業後,我一門心思都撲在創業上頭,很少回家,也很少問過他身體好不好,我一直以為,他就是那樣,他怎麼會生病呢?

他是……寧丘山啊……

媽媽辭職了,他也經常不在公司,我一直都以為,他們兩個是累了,想挺下來歇一歇,我從來沒想過,有沒有可能,是他的身體承受不住了。

我每次回家,他都一副很開心,什麼都好的樣子。

上次回來,他還親自下廚做了飯,可是我因為心事,連一頓飯也沒陪他好好吃過。

安安,我這個兒子是不是當得太失敗了?

太失敗了……”

寧哲的語氣還算平靜,但是安安能感覺到,她的頸窩處落了什麼東西,冰冰涼涼……

“沒有,沒有……”安安趕緊道。

“你很好,真的很好,你一直都是寧叔叔的驕傲,寧叔叔不告訴你,自然也是希望你能堅持你現在做的事情,你完成得那麼出色,他也沒問你高興呢。

上次我和寧叔叔聊天說的話,我還沒告訴你吧?

寧叔叔給我說:‘小哲啊,真的很優秀,他小時候那麼可憐,他都扛過來了,我和他媽媽一直忙著工作都沒什麼時候管過他,他也從來沒怪我們,現在想起來都還挺愧疚的。

那時候我和他媽媽都還擔心他,害怕他撐不過來呢,你看他現在,這麼陽光,這麼健康,還一個人開了這麼大個公司,你說我何德何能能有小哲這樣的兒子?’”

這是訂婚前,寧叔叔告訴安安的原話。

寧叔叔還說:“這麼多年,小哲從來都沒讓我操心過,唯一給我提的要求啊,就是去提親。

你說我這個做父親,怎麼著也得給孩子辦成啊。

誰知道啊,一次碰了壁、兩次碰了壁,嘿嘿……當然了,寧叔叔不是怪你的意思哈,寧叔叔就是說,那時候就是愁的啊,你說說,兒子唯一讓我辦的事沒辦好,怎麼辦呀?

現在好了,現在你倆馬上訂婚了,叔叔心裡一塊石頭也落了地了。

安安,你放心,訂婚宴叔叔一定給你們辦得風風光光的。”

大約這便是讓寧叔叔舊疾復發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