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永遠這麼幼稚?永遠這麼莽撞?你這麼自以為是,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你要不是你爸媽,你算什麼?”

一句話嘶吼出來。

痛快了!

舒服了!

憋在心裡好久的話,終於一吐為快。

她已經受夠了他的大少爺脾氣,也受夠了永無止境地低聲下氣。

反正她都已經沒有未來了,她什麼都沒有,那就都毀滅吧。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她對著陳肆說了三遍恨,說完了,轉身就朝著人群中跑了。

**

好容易進了城一趟,不光光是要給二叔加油打氣,王巧萍也帶著安安和縐雅倩在城裡逛了一逛。

這是安安第二次進城了,只是上次……

她來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回去過了。

這次再來,心境當然是大不一樣,眼睛滴溜溜地轉著看,對什麼都稀奇。

真熱鬧啊,街上拉著橫幅,至於字麼……

安安還看不懂。

路上腳踏車、大巴車穿梭,偶爾的喇叭聲十分刺耳。

大姑娘、小媳婦都愛穿綠軍裝,梳兩根麻花辮,臉上笑容洋溢。

人聲鼎沸,一派朝氣蓬勃的景象。

奶奶在城裡買了兩斤肉,還有一斤豬油,媽媽買了一斤桃酥,又去成衣店看了看,但是什麼都沒買。

逛得差不多了,又去爸爸的單位看爸爸。

安安好幾天沒看到爸爸了,見到爸爸就伸著兩隻手朝他走過來,嘴上喊。

“爸爸。”

“爸爸。”

陸永國見狀,一把將她撈了起來。

周圍路過的人紛紛問:“陸永國,這是你閨女啊?”

“哎喲,長得真水靈。”

“瞧這孩子,白白胖胖的,看著都喜人。”

陸永國聽到同事的話,眉眼中的喜色藏都藏不住。

恰好到了午飯的時候,陸永國帶著一家人到食堂吃飯,卻不見,他的身後兩個人正望著他們的背影。

“你看吧,我就說陸永國有物件了,你不信。”其中另一個對另一個說道。

“有物件了又怎麼樣?”另外一個卻是一副氣鼓鼓不服氣的樣子。

“還不是鄉下種地的女人,鄉巴佬。

我要是她,我就窩在鄉下一輩子不出門,她還好意思到城裡來,還好意思跑到男人的單位裡頭來。

丟人現眼!”

那女人說完,轉個身就走了。

對於這些,陸永國當然不知道了。

他帶著家人到了食堂,拿著攢了好久的飯票,給家裡人打了一桌子好飯好菜,還給安安買了一個大大的蔥油餅。

那餅比安安的臉還大,油汪汪的,麵餅炸得又脆又鬆軟,裡頭是鮮肉做餡。

安安一整個中午都捧著這個餅,啃得十分賣力。

吃完了飯,就該去接二叔回家了。

二叔的東西也不算多,他賣掉了一些書,該丟的又丟了些,剩了幾件冬衣,和一些日用品,用一個大的蛇皮口袋,和漁網就全部裝下了。

二叔和奶奶一人拿一件,媽媽就拉著安安。

車上,二叔用賣了書的錢給安安買了幾顆糖。

安安很高興地接過糖。

可是下一秒。

“嗝~~”

她打了好大一個飽嗝。

二叔笑了。

“這是吃了啥了?怎麼撐到嗓子眼兒了?”

“嗨,你別提了。”

一旁的王巧萍道:“今天中午,她爸給買個餅,這丫頭多實誠,硬是一頓就給造完了,剛剛來找你的路上還在吃呢。”

安安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坐在媽媽懷裡,拿著兩隻小胖手擋著臉。

“吃這麼多?”

陸永家有點擔心:“要不要吃點消食的?別回頭積食了。”

“這個不用擔心。”抱著安安的縐雅倩道。

“安安就是這點好,從來沒有積食過。”

真正的愁生不愁長,不愛哭、不愛鬧,吃了就睡,打小胃口就好,給什麼吃什麼,吃什麼什麼香,而且消化還特別好,從來不積食。

真,奶奶的夢中情孫。

車子一路顛顛簸簸到了鎮裡,又要從鎮上走很長一段山路才能到大坪村。

這期間,安安早就已經撐不住了,躺在媽媽的懷裡睡著了。

縐雅倩將她放在揹簍裡,用被子在她身上蓋了兩層,真是又暖又舒服,安安仰著個小腦袋,睡得別提多香了。

三個大人,一個小孩兒,又是提又是背的,回到家的時候,天都已經擦黑了。

陸永盛早就已經在村口等著哥哥了。

一見到哥哥回來,馬上迎了上去。

“哥你回來了?”

陸永盛上前結果陸永家手上的東西。

他就是特別粘他二哥,相比較之下,和三哥卻要疏遠點。

“你考得怎麼樣了?”陸永盛問。

想了想,又覺得自己問得多餘。

“以二哥的成績上大學肯定沒問題吧?”

“別瞎說,現在成績還沒出來呢。”陸永家立馬堵了弟弟的嘴。

“這次參考的人數那麼多,還有以前的老三屆,競爭特別大,沒拿到成績什麼都說不準。”

“好吧。”

一路說著話,到了家門,王巧萍塞了一個飯盒在陸永盛手裡。

“拿到灶上去熱一下。”

“什麼?”陸永盛問。

“溜肉片,你大哥單位食堂打的,特地給你帶回來的。”

“溜肉……”

陸永盛下意識叫出聲,卻被王巧萍瞪了一眼。

意識到自己太過張揚了,吐了吐舌頭。

“我去灶上。”

說完,灰溜溜走了。

相比較陸家的其樂融融,陸永國倒是沒那麼快樂了。

為了請家裡人吃一頓好的,他幾乎攢了半個月的飯票,剩下的半個月就只能白飯配鹹菜。

這倒是沒什麼,要知道沒進廠之前,家裡吃白米飯還要挑日子呢。

只是恰好在這個時候,一個人飯盒忽然滑到了自己面前。

一份兒肉菜。

陸永國抬起頭,林月芳正揹著手對著他笑。

“幹什麼?”陸永國問。

“咯,請你吃咯。”林月芳坐在了他的旁邊。

“我打多了。”

“不用。”

陸永國卻是拿著他的飯碗,往旁邊挪了兩下:“打多了,你就多吃點。”

“陸永國。”林月芳嬌聲地喊。

“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識抬舉?請你吃都不吃。”

“不是我不是抬舉,我是男同志,你是女同志,要是別人看見坐得這麼近,容易引起誤會。”

林月芳卻是笑了一聲。

“我就是要讓人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