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預警

檔案館不會讓人回去。

陸凝現在甚至有些慶幸自己進入的是集散地了。

“你特意和我說這些，應該是希望我對這裡多瞭解一些吧。”陸凝說。

“嗯，集散地最近有什麼特別的變化嗎？”應採依問。

“一個新的五階集散地算不算？”

“這麼說來，檔案館也在建設第四座圖書山谷，看起來有什麼大事即將發生了啊。陸凝，你的動作最好快點，萬一出現了什麼變化回不去就糟糕了。”

“嗯。”陸凝點了點頭，“我會看情況加快速度的，只是如果太快的話容易出問題。”

“是嗎？也就是說下一場你不打算升階？也算是明智，畢竟升階考驗都是集散地專門策劃出來的，你得準備足夠的分數以免遭到意外。”

“你對集散地規則很瞭解啊。”

“畢竟你們的打分需要很大程度上參考了我們的報告，對於你們的打分準則其實我更加清楚一些。不過你就不要問更多了，合同限定，更多的我都是說不了的。”應採依輕輕搖了搖頭，“回到正題，陸凝，我希望你能夠回去，而我也很高興能看到你依然抱著這樣的心態。儘管你返回了也不代表我會回到那個世界，但那個時間的我和現在的我沒有根本差異，我不希望悲劇在另一個時間線上重演。”

陸凝張了張嘴，沒有說什麼。

“既然你下一步不準備升階，那麼你很有可能碰到的是另一份合同所約定的事項。集散地和檔案館都開始進行了某些特別的準備，同級別的存在必然不會獨善其身，各種測試和協議簽署肯定會慢慢展開。而你，你作為一個曾經參與過實驗的人員，毫無疑問是個優秀的受驗者，集散地不太可能單純把你放到一邊。”

“等下，什麼實驗？我怎麼不知道？”陸凝急忙問。

“不可能讓你知道，就像我們也不會知道集散地拿了我們的報告之後會用來做什麼一樣。但是你確實在名單目錄上，迄今為止，四階集散地三批實驗結果內大概有七千六百多名遊客在這個受驗名單內，而這一次簽署的合同人數約一萬人，也就是說你們這些遊客幾乎都會被囊括進來，而理所當然也會有新的受驗人員加入。”應採依回答。

陸凝想了想，又問道：“合同又是什麼？這次的合同內容……”

“那當然是不可能說的，陸凝。我只能說，下個場景你得多加小心，要麼就半年都不要再進入場景裡，要麼……找一些同伴。以及，如果你真的到了一個讓你覺得熟悉又陌生的，匪夷所思的地方，那麼至少記住我說的。”應採依抬眼，目光與陸凝相對，“不要相信表面上正常的人，越是偏執的人越是可靠，記住自己所知道的每一項守則，如果記憶和規則出現矛盾，時間更靠前的那個更加可信。”

“聽著就覺得有點不對勁。”

“非常不對勁，哪怕稍微付出一點代價，你也要想辦法找到生路，陸凝。我不多說一個是因為合同的因素，另一個則是我也不瞭解具體的情況，貿然用自己的分析判斷告訴你，結果可能適得其反。”

應採依說完，從衣服的內兜裡取出了一個筆記本，撕下了其中一頁，遞給陸凝。

“我們的任務分配也是隨機的，下個場景會分配到誰給你們做檔案整理我也不清楚，不過你可以用這張筆記本頁在場景裡見一次——多半也是中級書記官——那個負責你們的人，用法是將它燒燬。無論對方是誰，大概都會給我一個面子幫你解答一點疑惑，這是我能作出的最大限度幫助了。”

陸凝接過那頁紙，心情有些複雜。應採依站起身，將桌上的東西收拾了一下，似乎打算離開了。

“應採依，很對不起，讓你遇到了那些事。”

“我已經沒有特別想要回去了，陸凝。檔案館為我們提供了安全又能縱覽各個不同世界的職務，我們不需要你們這樣出生入死地解決那些任務，我對於現在的生活很滿意，你無須為此抱有歉意。”

“是嗎？那麼……祝你前路順遂。”陸凝笑了笑。

應採依隨手擺了擺，走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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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階集散地內，一座大型府邸之中，許多人聚集在此處，每個人的神情都略顯不安。雖然這些人全都是五階遊客，最少也經歷過三個場景，可是受邀來到這裡的人都知道在這座府邸裡面住著的是誰。

就在此時，兩個人從大門走了進來，一個人身穿藍色的海軍制服，身上光是表面看就佩戴有五把槍械。另一人一身古樸蓑衣，容貌清癯，行走之間無一絲風動。

“穆先生，黎先生。”一個人大著膽子喊了一句。

穆滄瀾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大家不用緊張，僅僅是因為一些特殊原因，我們才將大家邀請到這裡，正常來說考評是在丹陽熾血的一個演武場進行的。不過流程一樣不變，現在放鬆一下，將精力放在考評上。”

“是！”幾個人大聲回答。

兩人穿過人群，走進了裡面。

府邸之內，輕風吹過，一片清涼。兩個大小院落之後，是一片大空地，整齊的石磚將這裡鋪成了一個比武場地的模樣，而旁邊的樹蔭下，坐著一名女性。

“姬蘩，這一次要考評的人都在外面了，南霽月今日有事，不會參與。”穆滄瀾說道。

“啊，知道了。”女性站起身，身上的龍紋金鱗軟甲反射著樹蔭間細密的陽光，一時間讓兩人覺得有些晃眼。

“穆滄瀾，黎端雨，這是第幾批了？”

“第一百六十二批。”

“質量如何？”

“我們篩選出來的，那當然是最優秀的那些。只不過比起當年，終究是少了些歷練。”穆滄瀾也知道姬蘩是什麼意思，“你不能指望現在的人還能夠有從前的緊迫感，畢竟時代變化那麼久了。”

“嗯……”姬蘩隨口應答著，走上了演武場。

“姬蘩，你有些心事。”一直沒開口的黎端雨終於說話了，“有什麼事情讓你感到不快？還是禁足的問題？”

“不……只是不離開這座宅邸而已，而且時間也沒多久，我不在意。”姬蘩揉了揉手腕，“我在這段時間一直在想一些自己的事情，三省吾身嘛，現在既然已經沒人能提點我了，那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的情況。”

“情況如何？”穆滄瀾問道。

“不太好，比起兩三年前，我變弱了，更不要說當初我們反抗那些‘君王’的時候了。如果是現在的我，未必能做到當初我做的那些事情。”

“因為過了太久的時間了，即使身體不會衰老，靈魂也會。”黎端雨說，“沒有永恆不滅，甚至當時的你所面對的，也是衰老的君王。”

“世代交替，總是如此。只不過，來得太早。”姬蘩抬起頭，看著那顆虛擬的太陽，“這個集散地還沒變成我們希望的樣子，但很多人早已放棄了當初的理想，這樣下去，不過是慢慢重複當初的過程。我們若是不在了，集散地是否會變回當初的樣子？只是統治者換了幾個名字而已。”

“姬蘩，當時我們約定，考慮這些的是我們，而你只要負責把握方向。”穆滄瀾有些憂傷，“你需要關注的是你自己，只要你在，這集散地就不會亂。”

“你們這是拿我當定海神針用？”聽到這話，姬蘩反而笑了。

“一切塵埃落定之後，當我們坐下來商議之後發展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約定，不是嗎？每個組織要全力建設一個完善的，和之前不同的集散地體系，而一旦出現了不對的苗子，你便負責鎮壓。只有你有這個公信力，姬蘩。”

“……你們不能將發展的穩定寄託在一人身上，即便那個人是我。”姬蘩說道，“這樣看來，現在很多組織的龐大體格反而形成了其僵化的根源，越是巨大，越是保守，不想改變以前的規則，這真的是在發展嗎？”

“如果你認為這是不對的，三天之後你出來的時間，就是和黃金黎明幾個組織的下一次會議，你可以去提出來。”穆滄瀾說。

“我會說的。除此之外，我們看中的那幾個苗子情況如何了？”

“正在順利地升階，我想好幾個都已經到了四階了。我記得你特別看中的那兩個……晏融和代遙，這次升階都很順利，大概已經到四階集散地了。”

“唉，為什麼這種好苗子都不願意加入我們的組織呢？”姬蘩稍微抻了一下身體，“明明我們宣傳的是我們的武藝根底非常紮實啊，結果一個去了黃金黎明，一個進了個小組織……”

“因為我們在下級集散地確實沒什麼優秀的宣傳人才。”黎端雨回答，“咱們的組織也很長時間沒什麼變化了，要是整改也先從自己下手。”

“啊，也對。”姬蘩的臉上終於多了一絲笑容，“若是來了五階，那便邀請過來，試試身手。即使不是一個組織，也是一個集散地的遊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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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五階集散地的另外一端，則是“夜”的風景。

半個集散地處於“晝”，那麼半個集散地就會落在“夜”，以中央的山峰為分界，形成了宛如鐘錶般的世界。

遠離燈火通明的市區，在一座郊外的小洋樓門前，君影叩響了房門。然後她沒有等著人來開門，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門口掛著一個簡陋的牌子，上面寫著“混沌末裔”的字樣，室內沒有特別明亮的燈光，君影便擰開了自己的手電，一路走上樓梯，直奔二樓盡頭的房間。

“誰！”

側面的房門猛地被人推開，緊接著就是一道寒光撲面，敢在集散地裡面這麼動手，兇悍程度可見一斑，不過君影身體一個側扭，速度都沒變就直接來到了門前。

“希裡柯，下次挑個你對付得了的人行兇。”君影說著，推開了門。

“無論來的是誰，他都會這麼做，除非分數要負分了。”屋子裡坐著一男一女，男的坐在一把舊椅子上，拿著一份像是報紙一樣的東西，女性則坐在一張木板床上，捧著一臺終端正在不斷敲擊著。

回答她的人是男性，他抬起頭，目光順著報紙上方看向君影，帶著黑眼圈的雙目顯得有些無神。君影微微嘆了口氣，開口道：“我是特意來問你們一些事情的。”

“我們未必知曉。”

“總得問一下。”君影嘆了口氣。

“什麼事？”

“當初……暴君、痛苦之王和大執政官所研究的到底是什麼。”

“那我不知道。”

“宇文斌，如果你和阿卡迪婭都不知道的話，這將成為一個徹底淹沒在歷史中的謎團了。你們就沒有發現過什麼嗎？”

“怎麼可能，那可是當時統治整個集散地的王……如果他們不想被人發現，那就不會有人發現得了。你真的以為我們真的能夠在那裡知曉一切嗎？我們也不過是被關在籠子裡的試驗品而已。”男子將手裡的報紙合上，“君影，你們當初甚至不會聽說過我們的名字，因為我們根本不需要去你們的場景裡，我們知道的一切都是從記載裡得知的。”

“只憑紙上的文字，能讓你們連續升階直接到五階？如果不是我們先發現的話，恐怕迎接你們的就是那群對舊時代深惡痛絕的傢伙進行的清算了。”

“我們感謝永夜議會的救助，但是這確實是我們不知道的情報……唉，為什麼就連你們也不相信？”宇文斌嘆了口氣。

“如今五階集散地要新開一個的訊息，你也知道了吧？你覺得是因為什麼？”君影又問。

“還能因為什麼，新的未知世界出現了唄……擴充軍備而已。”宇文斌重新展開報紙，“這和我們的關係也不算很大，畢竟很難用得到我們。”

“但是總要有些預備的。”君影笑了笑，“議長希望末裔們全部轉移到另一個集散地去，這是命令，也是你們還我們恩情的時候了。”

宇文斌這次微微愣了一下：“嗯？”

“哈……”一直在操作終端的阿卡迪婭抬起了頭，“他忍不住了嗎？”

“不是忍不住，只是議長很想知道你們真正靠自己能做到些什麼。從組建這個組織開始，你們已經準備了很長時間了吧。那，不展示一下嗎？”

“阿卡迪婭，你覺得呢？”宇文斌看向同伴。

“無所謂……在哪裡，我們也只是要找到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