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凝看到對方的時候,重刑犯也在同時扭過頭,單手按住那個囚犯,轉過身體來。

“哈嚕,咕,唔嚕啦?”

果然這裡每個人都被某種力量遮蔽了外貌特徵,除了囚服的顏色之外,陸凝甚至看不出兩人的體型差別,更別提分辨性別年齡了。這個重刑犯發出的聲音陸凝還是沒聽懂,她只是立刻從腰間拔出了時間手槍,瞄準了對方頭部的那堆馬賽克。

“呼哩呱啦!”

果然看到陸凝的動作重刑犯頓時發火了,掐著那個囚犯的脖子把他從水槽裡拎了出來,直接向陸凝甩了過來。陸凝也立刻開火,重刑犯腦袋一偏便躲開了子彈,伸手從腰間一摸,拔出一根撬棍來。

陸凝之前看他身上除了囚服可是什麼都沒有,估計對方看自己突然摸出一把槍來也是同樣的感覺。當然這不妨礙她扭身躲開砸過來的那個囚犯,同時繼續向那個重刑犯快速射擊。

然而令她有些瞠目的是,這個重刑犯居然掄著撬棍將那些藍色的時間子彈全都給敲了下來。

這是時之館的時間手槍,子彈帶著時間追溯無害化的效果……居然被一根撬棍敲沒了?陸凝手裡扣動扳機的速度頓時一慢,而對面的重刑犯瞬間察覺到了陸凝這一緩的動作,腳下微一用力,整個人宛如泰山壓頂一般直撲了上來!

“這什麼怪物……”

陸凝將槍交左手,右手從腰間抽起短刀,邊退邊架,集散地出品的武器依然可靠得堅不可摧,然而陸凝本身的力氣卻不如對方大,只是接了三下就感覺手腕有些發麻了。她立刻拍出反衝陣,結果對方掄起撬棍狠狠一砸,大半的衝擊力居然直接被一棍子砸洩了氣。

她想罵人了。

陸凝迄今為止見過機制奇特或者能力霸道的人和怪物已經不少了,可是這種就是掄著武器亂打偏偏還能把所有攻擊都擋掉的人還真是罕見。她又退後了兩步,左手放回槍空出手來向旁邊一按,將自己反衝到了通道內,一按長刀刀柄放出劍刃,然後再次將時間手槍和雁過留影抽了出來開始對著那個重刑犯開始掃射——藍色和無形的子彈密集地飛向重刑犯,而對方卻撬棍一勾,將地上的那個囚犯給拉了起來,擋在了自己身前。

“就知道你會這麼做。”陸凝手指微微一偏,第三把手槍從袖口探出,劍刃磕下了扳機,一枚火焰子彈在這一瞬間一併彈出,在彈雨當中沒入了那個囚犯的軀體。

轟!

元素手槍沒有她後來獲得的那些手槍花裡胡哨的能力,但是作為一把槍械,它樸實無華地保留了最基本的火力。

烈焰自那個囚犯身上炸開,同時也卷向了拎著囚犯作盾牌的重刑犯。重刑犯顯然沒想到陸凝藏了這麼一擊,被火焰燎了一下,立刻將那個囚犯挪開了一點,拎起撬棍打算打掉那些元素子彈。

但緊跟著,烈焰再次噴湧而出。

雁過留影完美複製了此前的火焰子彈效果,連環爆炸由無形子彈引發,一瞬間便將兩名囚犯吞沒,陸凝卻不敢怠慢,打空了時間手槍的能量後立刻指揮起所有劍刃繼續向著中央攢射——

哧。

利刃撕裂身體的聲音終於傳來,重刑犯發出了痛苦的嘶吼,大部分劍刃被他砸飛了出去,可是陸凝的攻擊數量也終於多到了他應付不過來的程度,劍刃帶起血花,切斷動脈,給他身上增加了許多致命的傷口。陸凝再次後退,雁過留影指著對方繼續噴射子彈,重刑犯的動作減緩了許多,在越來越多的切割傷從身上增添出來之後,終於慢慢跪在了地上,丟下了手裡已經破破爛爛的屍體,努力維持著身體不倒下。

“還不死?”陸凝指揮一枚劍刃飛過,直接穿透了對方馬賽克狀的頭顱,就在這一瞬間,重刑犯也揮動手臂將手裡的撬棍對著陸凝擲了過來。

對臨死反撲陸凝早有準備,只是這囚犯拼死的一擊速度也確實太快,陸凝縱然閃躲了,依然被撬棍刺中了肩膀,甚至還被帶得連退好幾步。不過她也看到這個重刑犯臉上的馬賽克隨著死亡消失了,身上的衣服也變了樣式,甚至體格都魁梧了不少。

之前的通道里有這個人的照片,“恐水症”科裡託尼,看起來哪怕進了監獄,他依然繼續著自己的罪行,而如今已經無人看管了。

陸凝將撬棍拔了出來,她甚至意識到到現在她對疼痛的忍耐已經提升了很多,僅僅是肩膀被貫穿的傷甚至都不會讓注意力有片刻轉移。她仔細端詳了一下這根平平無奇卻連時間子彈都能擋住的撬棍,決定先留下那麼一段時間。

而另外一個囚犯就悽慘多了,屍體已經被炸得面目全非,就算馬賽克已經接觸也看不出原本是什麼模樣。陸凝看看兩人身上確實是別無長物了,把周圍的牢房都檢查了一下才轉身返回了剛剛的半圓房間內。

監獄裡的囚犯數量還不少。

陸凝有些明白了,軍盾守住了監獄的外圍,但他們並不是“獄卒”,這也是藍荼必須要過來的原因。只是他們五個人所坐的位置應該就是典獄長和獄卒的座位,陸凝卻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見到他們,以及見到之後到底怎麼才能相互識別。監獄裡所有人都是這個模樣的話,光憑一些手語暗號真的能取信於人嗎?

她走進了左前方的那條路,潔白的牆壁和之前的環境有著鮮明的反差,相對而言已經稱得上是“豪華”了。路連線著一個樓梯間,左右都是環狀通道,通道兩側以內三外六的方式排列著牢房。

這次通道牆邊的座椅上坐著一名藍白色囚服的囚犯,他手裡拿著一個查崗,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手裡拿著一張報紙,哪怕陸凝走到樓梯間弄出了一些響聲也沒能驚動他。

陸凝左右看看只有這一個囚犯在外面,便走了過去,她走和對方距離大約三米的時候,那個囚犯終於抬起了頭,將報紙一折。

“新來的?”

“你可以說話?”陸凝驚訝地問,但是她的話顯然沒有正確傳入對方耳中,那囚犯聽了馬上晃了晃手指:“小朋友,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陸凝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用手指畫了個問號。

“你是在問為什麼我能對你說話?哈哈,因為我是個詐騙犯,和那些人不是一種型別。”囚犯笑了起來,“看你來的方向是從殺人犯那邊過來的?見到誰了?”

她又指了指自己的鞋,那囚犯看了一眼就明白了:“科裡託尼啊,那個混蛋估計又在淹死別的囚犯了。如果他過來的話說不定還要對我們動手,可惜啊……”

說到這裡,囚犯便帶著些許高傲說:“新來的,如果你想說話,就得像我一樣爭取減刑,只有減刑了你才可能進行對話。你很幸運,這裡住的人都不是嗜殺成性的那些爛人,只要你聽話,我們還是能幫你兩下的。”

畫問號。

“怎麼做?當然是先弄懂,既然我在這裡教導你,我就是你的老大。監獄規矩懂嗎?”

搖頭。

“能在這裡混得開,有權力,就算是囚犯也能過上很好的日子,甚至比外面還安全!但是如果你敢背叛,我就會動用我一切的手段去要你的命,即便我不是殺人犯,你也別以為我狠不下心。”

點頭附和。

“很好,這次的新人很識相嘛……”

“赫拉頓,你在嚷嚷什麼?”

內環的一個牢房門被人咣地開啟,另一個穿著藍白囚服的囚犯走了出來,他的生意更加粗獷,語氣中很有些不爽,而這人出來之後陸凝明顯看到面前這位縮了一下。

語氣粗獷的囚犯顯然也看到了陸凝,抱起雙臂打量了她一下:“新來的?”

“是新來的,規矩都不懂,我這不是教她規矩……”

“教規矩?收小弟吧?”囚犯打斷了赫拉頓的話,冷笑了一聲,“你上次騙一個新人幫你去拿嵯峨的蝴蝶標本,我可是隻收回來一堆爛肉。”

“嘿嘿,嘿嘿……”赫拉頓不說話了。

陸凝也就站在那裡默默聽著。既然被叫出了名字,那麼她也就能對照走廊知道這到底是哪個罪犯。“失心瘋”赫拉頓,確實沒親自動手殺過人,可是被他教唆、詐騙、誘導犯下的罪行導致的死亡也完全不亞於那些直接殺人的殺人犯,這個傢伙甚至完全不是為了積累財富之類的實際目的,是個非常接近愉悅犯的垃圾。

不過顯然赫拉頓的危險程度還達不到之前“恐水症”的級別,身上衣服還是普通囚服。

“新來的!”

陸凝馬上給了個反應,目光看向了那個後走出來的囚犯。

“我不知道你因為什麼罪名進來,反正現在的你也沒辦法跟我們交流。我給你指條路,生死成敗都看你自己,既然你能在監獄裡走動,估計也不是什麼重罪。”

點頭。

“你從樓梯往上走三層,那裡會分成十字路口,分別亮著紅黃藍綠四種顏色的燈。記住走綠燈的那一邊,如果你運氣好能在那裡碰到個獄卒,但是運氣不好的話,‘人類肖像’會在那裡畫寫生。如果碰到獄卒,想辦法找他減刑,那會讓你在監獄裡的生活輕鬆許多,如果是運氣不好,那就跑吧。”

囚犯說完之後,又指著赫拉頓:“這傢伙的話一句都別信,他說夢話的時候真話還更多一點。”

“啊呀……這也太言過其實了……”赫拉頓搓著手,可是那囚犯完全不搭理他,直接將門一甩。陸凝也馬上轉身走向樓梯。

“哎,那個……你不信我你就信他啊?他可是阿什利,腦子比我可好多了,糊弄人也是一套一套的……”赫拉頓急忙喊道,可陸凝已經不理他,走向了樓梯。

“聖教教主”阿什利,集結過將近萬人的信眾舉行過很多殘酷的儀式,例如“食人”、“解肉”、“焚城”,被捕後的心理分析顯示這人還真有某種程度的虔信,但是罪行就是罪行。陸凝也不見得要信阿什利的話,不過赫拉頓確實從一開始她就只打算聽聽而已。

走上去的第一層是同樣的兩個環形通道,第二層則只有一條通往被鎖著的大門道路,第三層便是阿什利所說的十字路口。不過陸凝只看到了四盞燈,沒來得及走進綠色的那一邊,因為路口現在站著一個人。

身穿橘白囚服,身體瘦削的長髮女孩,看上去最多不過十六歲,正站在十字路口那裡。她的頭髮上彆著一枚蝴蝶髮卡,雙手握在胸前,一臉怯色。

沒人會信這副柔弱的外表——先不說那身囚服,光是能看見臉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再加上陸凝之前剛剛聽過名字,此刻都不用拿出相片來就知道這是誰。

“蝴蝶公主”嵯峨,在那條畫像通道中也是最危險的囚犯之一,光是被她拿來喂蟲子的人數就超過一萬,她被關在這裡的原因不是別的,只是因為外面的監獄根本關不住她。

“啊……有人。”嵯峨發出了和外表相稱的弱氣聲線,“我的寵物丟了,能不能幫我找回來?”

陸凝開口隨便說了兩句話,顯示自己並不能正常溝通,然後點了點頭。

“你還不能說話……那沒關係,你只要聽我的就好了……我想小紅應該往這邊飛了,它最喜歡和自己一樣的紅寶石顏色。”嵯峨指了指那條亮著紅燈的通道,“你到這邊去找找,如果見到小紅就劃傷自己,它會過來吸你的血,帶著它回來就行……”

精神病一樣的要求,而且理所當然的語氣。陸凝也只能繼續點頭,這裡的囚犯一個個都離奇詭異,也虧了國王睡在這麼一群人上面還能安穩治理國家大事。

“啊,太好了,你真是好人。”嵯峨向陸凝笑了笑,然後站在了紅色燈的通道口,彷彿在問你怎麼還不進去。

陸凝抬頭看了一眼,完全不知道這裡面會有什麼,只能往裡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