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黑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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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矇矇亮的時候,第十區的黑市就正式開業了。
在這裡,每天都有不同的交易在進行著,大部分人會用各種手段將自己的面部遮掩,防止身份的暴露。更嚴重點的渾身都會裹在寬大的衣服裡,恨不得親媽來了都認不出的那種。
黑市自然有各種非法物品交易,不過別的也不會少。這裡並不興拍賣之類的堂皇方式,交易雙方互相討價還價達成共識之後,拿了東西走人算是最常見的一種,等到下次見面依然不知道對方是誰。
陸凝戴著一張從老闆那裡淘到的金屬面具,用風衣裹著套頭衫,慢慢走進了黑市區域。
這裡不禁止任何人出入,也不禁止任何交易。百分之七十左右的商販全部都是流動商販,拿個牌子往街邊一蹲就算開張。而這樣一來,能夠在這裡擁有一個店面的肯定都來頭不小。
剛一走進入口,陸凝就看見了一座紅頂的三層小樓,一個被子彈穿透的紅色靶子標誌被掛在了店門口,沒有名字,窗戶也被鐵片封死,但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軍火。
從此處右拐,是一條坑坑窪窪的黃土街道,兩邊都是低矮的棚子,已經有人用木牌寫了物品坐在棚子下方等著主顧上門了。陸凝一路看過去,從珠寶玉石到奴隸禁藥,什麼都有。
這條街的盡頭則是另外一家商店,比起路邊的那些販子,這家店簡直把意思說得堂而皇之。一張黑色的布上畫著被火苗炙烤的銀色紙張,紙上的一包白色粉末正在散發出一縷煙氣。
這家的生意比起之前賣軍火的顯然更好,甚至有一些除了臉上還戴著點東西整個人都形銷骨立的人抱著小包從店鋪裡走出來,眼看就活不長了。
從這裡左轉,又是一條和之前相似的道路。陸凝走著走著,看見一個“毒藥出手”的牌子,便蹲下來問了聲價格。
“你要買什麼毒藥?”攤販的聲音嘶啞而難聽,他只用黑布把臉纏了起來,眼睛那裡留出條縫,用有些癲狂的目光看著陸凝。
“見血封喉的你這裡有嗎?”
“嘿嘿……我喜歡你這種人,有!當然有!”攤販扭頭從旁邊一個破爛皮包裡掏出了一個骯髒的瓶子,放在了身前。
“大自然會告訴我們很多知識,毒就是其中一種,箭毒蛙和毒樹之王見血封喉便是其中代表。從中萃取出來的劇毒只要擦傷面板,保證幾秒鐘之內就完蛋。”
“你這一瓶就是?”
“不相信?沒關係……”攤販拿出一根細針,撥開瓶蓋將針探進去蘸了一下,隨後從身後提出一籠子老鼠,伸手進去抓了一隻出來,用針在老鼠身上戳了一下。
頓時,老鼠便開始劇烈抽搐起來,僅僅三秒過後便癱軟了下去。
“怎麼樣?”攤販將老鼠遞給陸凝,自己又拿出一個小瓶子將針丟進去仔細塞好了瓶塞,“不管殺人還是自殺都很快。”
黑市的交易講究現場驗貨,而攤販準備這麼周全恐怕也是老手了。陸凝離開攤位的時候,那個小瓶子已經放進了她的口袋裡。
走了一段距離之後,她發現了另外一個特別的攤位。
這裡紮了一頂白帳篷,一名矮小的老婦人坐在帳篷裡,手邊放著水晶球、銅錢、塔羅牌等各種混雜的占卜用具,這裡最特別的一件事就是老婦人並未蒙面,一張皺紋深陷的臉上擰著似乎永遠也不會淡去的憂愁。
這是一間占卜屋。
居然有四五個人在這裡排隊,這在黑市幾乎是見不到的景象。
“這裡是做什麼的?”陸凝走過去問隊伍最後面那個人。
這個人轉過頭,一張骷髏面具赫然貼到了陸凝面前。
“鬼婆婆是占卜師,她的占卜百試百靈,只可惜年紀大了,精力不濟,也就早晨開張一會。”
骷髏面具說完,歪著頭盯著陸凝的面具,忽然問道:“你的面具哪裡買的?看起來不錯,我也準備弄個這樣的。”
“別人送的,我也不知道。”陸凝說。
骷髏面具失望地搖了搖頭,扭回了頭去。隊伍的前進速度不是很快,陸凝等了快一個小時才輪到她過去。
“坐吧,小姑娘。”
陸凝剛走進帳篷裡,就聽見了鬼婆婆細聲細氣的聲音。
“您果然很厲害。”陸凝笑著坐在了鬼婆婆面前,“不知道占卜的費用是多少?”
“看你想占卜什麼。你的內心有很多迷惘,不過時間緊張,還是問最要緊的那幾個吧。”鬼婆婆伸手撫摸著水晶球,慢悠悠地說道。
“嗯……那殺死我父親的兇手,您知道嗎?”陸凝馬上丟擲了一個至今尚未獲得過線索的問題。
鬼婆婆抬頭看了看她,然後從桌子底下拿出一個裝滿竹籤的籤筒晃了兩下,一根竹籤掉了下來。陸凝看了那支竹籤一眼,細長,上面只有一些紅點,並沒有別的什麼東西。
“父親?嗯?你父親不是健在嗎?哦……好吧,你這人真是有點奇怪……”鬼婆婆一邊說,一邊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從帳篷後面的架子上取下一張棋盤,以及一盒黑白混雜的圍棋子。
“小姑娘,抓一把棋子,扔到棋盤上,力氣小點,我年紀大了揀棋子費力氣。”
她將棋盤放在陸凝面前,然後將棋子盒遞給陸凝。
陸凝依言抓出棋子扔出,大概十幾枚棋子在棋盤上彈跳了幾下,有的落到了外面,有的則留在了棋盤上。
“嗯,嗯……你是說你現在的‘父親’,原來如此。你也真是奇怪,明明是生相卻連著死氣,陣中不帶破、動但是有變、傷,只可惜這半親不親的親緣關係無法幫你找到明確的位置,下個週五如果你去皇后金冠十八層的后冠賭局,是可以和那個人產生命運交匯的……你近期的命運雖然有小劫卻沒有大難,但是將來卻模糊不清……奇怪,奇怪。”鬼婆婆抬起頭,伸手從旁邊的塔羅牌裡抽了三張出來。
“戰車,塔,世界。”鬼婆婆呲了呲牙,“小姑娘,老婆子能力有限,只能告訴你這麼多了,若是你信得過,不妨把今天的事情記好,或許對你有幫助。我……乏了,出去告訴他們今天歇業了吧。”
“謝謝您了。”陸凝向鬼婆婆微微躬身,隨後走出了帳篷,身後帳篷馬上放下了門簾,外面等候的人也傳來一陣失望的聲音。
陸凝不管那些,迅速鑽入了附近的人群當中。
一個有超能力的場景裡,占卜的可信度也算是拔高了不少。不過陸凝還不至於完全相信,畢竟鬼婆婆的占卜實在過於雜亂,她也無法猜出其中玄機。雖然對方似乎將自己“烏鴉”的身份揭開了一部分,但這也不算是她需要保護的秘密。
下週五要去皇后金冠十八層的賭局,知道這一點就足夠了。
今天還有正事要做。
黑市較為靠裡的區域,有很多造型簡陋的板房,相比於外圍的棚屋自然還算是好些,這些房子至少還可以稱得上是個建築。
黑診所——好勇鬥狠者的最愛就是這裡了。
敢在這種地方行醫的本事都不小,因為本事差的已經被人套麻袋打死了。而且一間診所兩三個醫生就能近乎包辦所有型別的醫療,從外科到內科,不管是截肢還是正骨,甚至連線生這一類的活也得幹得來。
在這樣的高要求之下,存活至今的診所也只有四家而已。
陸凝邁步走進了其中一家的破門。
“治療還是拿藥?”門口有個穿著黑色大褂的男人,坐在馬紮上面對著一臺黑白電視機,正在看著不知道哪個年月的搞笑節目錄影。陸凝進來這人便按了暫停,扭頭問道。
“我聽說這裡有器官走私?”
“哈?”男人撇了撇嘴,“有是有,來源不夠。你想找個什麼器官?預約要等排隊。”
“嗯……那沒找錯地方。”
陸凝反手勾住門口的簾子拉環,慢慢拉下,將門口遮住,光線頓時昏暗了下來。
男人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卻驟然被一抹寒光襲向了面門。
“砸場的?”
一聲厲喝,男人向後一仰躲過了直擊臉孔的飛刀,隨後伸手就從旁邊的架子上抽出了一把手術刀,翻身就爬了起來。
“反應不錯。”陸凝抓著兜帽微微往下一拉,同時一枚金屬圓筒砸在地上反彈起來,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閃光彈炸開,男人在陰暗環境下驟然被強光襲擊,頓時失去了視力,慌忙開始舞動手裡的手術刀。
陸凝揮手彈出劍車,撞飛了男人手裡的刀,隨後左手飛刀和右手的劍刃從左右刺入了男人的肩窩,迅速抽刀旋身對著他胸口就是一腳。
哐當!
男人撞在了後面的一個鐵架子上,上面的瓶瓶罐罐和一些鐵器落了下來,砸了他一身都是,一些液體滲入他的傷口中,頓時讓他慘叫了起來。
打到現在都沒人出來,這診所今天不開張?
陸凝兩劍廢了男人的膝蓋,然後抓起他的領子低聲喝問:“診所裡別的人呢?”
“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騙誰呢?”陸凝將劍車抵住了他的心臟,“說實話!”
“我,我真不知道,我就是看門,登記,來了客人給老闆掛電話……”
“電話呢?”
“兜……兜裡……”
劍光一閃,陸凝直接撕開了男人的衣服褲子,一個老式手機從裡面掉了出來,她撿起來,開啟通訊錄,那裡面只有幾個代號。
“老闆、醫生、線人、貨商?”
“這地方只有有生意才會開張啊……我就知道後面有個手術室是給實習醫生準備的,可是別的真不知道……我……咔……”
男人說著說著,嘴角泛起了白沫,不動了。他肩窩流出的血已經成了紫黑色,臉色和嘴唇都開始發青,顯然那些藥劑中含有劇毒。
“嘖。”陸凝將男人撒開,扭頭開始搜尋周圍。診所外圍沒有什麼有價值的訊息,不過倒是找到了男人的登記簿。
上面是各種病症治療的預約,大部分是器官衰竭、癌症、肢體損傷一類的病症,預約者的名字那上面並沒有,聯絡方式之類的也是沒留,只有一個預約時間和見面時間。
很大一部分後面都打了勾,意思是已經見過面了。陸凝基本確定預約只是第一次確認,更詳細的資訊則是第二次見面後商談的,這麼看來這個男人大概真就是個看門的而已。
她從架子上挑了幾個沒有摔下來的瓶子裝了起來,接著走到了診所後方。
左側是一排左右六間狹小的手術室。和外面的骯髒不同,手術室的環境乾淨整潔,甚至還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沒有無影燈就用幾個大功率燈泡照明,連地面都鋪上了瓷磚。
而右側則是兩間庫房,一間臥室,以及衛生間和廚房。最後一間屋子則放著兩臺消毒櫃,消毒完畢的毛巾毯子之類的東西整齊地放在一個塑膠筐裡。
“倒是聽說手術用具不少都是一次性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陸凝翻檢了一圈沒看到任何手術工具,看來很多都被扔了,前面鐵架子上也有一些,估計是男人順手拿來當防身武器用的,可惜沒啥用。
不過臥室裡面倒是找到了一些線索。
床頭的櫃子裡面放著一本記事本,似乎是某個實習醫生的筆記,上面記錄了一些最近時間的手術詳情。記錄直到三月二十二號為止,之後便沒有了,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不過陸凝從日記裡看得出這位實習醫生最開始不知道器官走私的事情,而發現之後內心是極為惶恐的。
【三月十七號,史密斯先生的傷口癒合很成功,這是我的第一個大型手術病人,能夠看見他康復我也很高興。
但是他和醫生商量的貨物是什麼呢?我相信醫生的醫術,可他的人品我不敢保證。配型、移植,這樣的詞語很難不讓我想多……】
【三月二十日,我見到了‘裁縫。’
果然是這樣,醫生讓我幫他處理一些東西,用一個黑色大塑膠袋裝著的東西,不是很重,我和劉想兩個人就能輕鬆拎走……可我好歹是學醫的,看形狀也能猜出裡面是個人。
或者說是具屍體。
裁縫的家很乾淨,我們放下東西就離開了,可是那個地方現在想起來依然令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