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光河倒懸

黑羽翼陸凝並不能完美壓制邵先生，畢竟能跟一個接近降臨的真言打成旗鼓相當就已經算是很不容易了，她還沒能取得那麼強的力量。

幸好陸凝走得快回來也快。

在好幾只羽翼已經被絲線纏住的時候，黑羽翼陸凝也沒辦法維持天空飛行的狀態，被邵先生抓了下來。抵近射擊的紫紅光柱只能將他的身體壓在地上，卻擋不住周圍無孔不入的線——人真言之外在這種難纏的對手上很難佔到多少便宜。

“我回來了！”

陸凝踩著一陣風跳了回來，邵先生顯然也記得誰才是真正的威脅，聽到了陸凝的聲音之後頓時目光一閃，他身體下的地面轟然塌陷。

就在剛剛被壓制的時間內，他已經偷偷用線絞切地面，將下方熔融的土壤變得更加鬆垮，現在趁機一低頭就鑽進了地下。

他可沒有完全失去理智，更沒失去戰鬥意識。黑羽翼陸凝目光一變，立刻甩手切下了被纏繞的翅膀衝上了天空，那幾篇翅膀則被線扯進了地面的窟窿裡面。

“糟糕……小心！”她大聲向陸凝示警，邵先生肯定知道陸凝身上真言的作用，想要殺她就必須使用常規的方法。

“別擔心，地面下的位置我能感應到。”陸凝立刻調動起自己的環境感知，對於地下的情況她可以模糊察覺到有一條隧道和裡面存在的生物，大量絲線的模擬讓這種感知變得不算很精確，可也足夠她躲開對方的地下突襲了。

——如果是地下突襲。

陸凝的思路在這裡猛地轉了一個彎，邵先生已經知道了她的能力，也在剛剛吃過了虧，他會不會也想到地下也在自己能力感知範圍之內？

這個人的實力不算是陸凝遇到過的最強，可是機敏程度卻屬於陸凝見過的最強一檔的敵手！

砰！

“咳！”

一枚子彈穿透了陸凝的胸膛，隱蔽在樹枝上的絲線纏繞著手槍的扳機，槍口已經調整到了對準陸凝的角度。

此前邵先生拔出手槍後，連開了三槍，可是很明顯，他不可能只帶了裝彈三發的手槍。陸凝去而復返的這一段空擋內，他的線幾乎沒有任何限制可言，偷偷部署下這樣一個陷阱也非常容易，唯一需要注意的，只是繞開陸凝可能經過的線路，防止線被消除掉力量而已。

邵先生髮出了一聲愉悅的嘶鳴，它雖然看不到，可是絲線的震動能夠傳遞外界的資訊，陸凝中槍倒地引起的顫動已經由絲線傳來，他昂起頭，快速掘進向上，同時控制手槍打算再補刀，可惜手槍的位置一次開火就已經暴露，紫紅射線頓時將其連同那棵樹一起銷燬了。

“給我出來！！”黑羽翼陸凝的神色已經變成了暴怒，她很清楚自己是浦島現象製造的複製體，就算自己活下來集散地也是不會算數的，必須本體存活，才等於是自己活著，本體死了那麼一切也都沒了！

無數黑羽展開，羽毛和羽毛的縫隙之間，將來自天空的光線扭曲，轉換為了紫紅色的光線，向地面發動了無差別的轟擊。從邵先生挖出的坑一直朝著陸凝倒下的位置炸了過去，但這種分散的威力比之前的集中轟擊威力小了很多，甚至只是對地面造成了淺層的破壞。

邵先生在地下冷笑了一聲，抬起針管狀的舌頭，對準了地上陸凝的位置，估摸了一下頭的地方，猛地將舌頭彈射了出去！

土壤只是微微隆起了一個小包，舌頭立即鑽出了土壤，刺入血肉的感覺傳來，讓邵先生終於放下心來，他立刻驅動自身真言的本能，開始對血肉和其中附帶的真言發動了吞噬！

但不到一秒鐘，邵先生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瞄準了腦袋，卻沒有吸到任何類似腦髓之類的東西。第一口是溫熱的血，還在流動的血液。

隨即，舌頭上便傳來了痛楚，他現在已經感受不到太多的痛楚了，所以這點疼痛還在忍耐範圍內，只不過，此時此刻的疼痛就代表了危險，極度危險。

陸凝還活著，剛才那一槍沒有命中要害！

“都說了，環境會幫我欺騙你……”

陸凝用被貫穿的手死死抓住了扎進來的舌頭，另一隻手割開管狀舌頭的側面，摸出那枚鍊金炸彈塞進缺口裡面，她感覺到了舌頭的劇烈掙扎，雖然因為失血有些頭暈，不過還是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子彈是命中了，不過和之前一樣，沒有打中要害部位。陸凝配合著倒下，只是為了讓邵先生不至於立刻逃走。

對方鑽地的瞬間，陸凝就察覺到了，如果邵先生就這樣挖坑逃跑，她和黑羽翼還真會束手無策，兩人都不具備鑽地打擊的能力。既然如此，那就必須把他誘出來殺死。而要引誘這種人，就必須給他一個足夠真實的“勝利”。

果不其然，邵先生為了確保陸凝的死亡，向她下手了。

“力氣還真大，我都抓不住你了……”陸凝的手臂迅速脫力了，被抽了一口血肉之後，她能抓住對方已經是靠著人真言把對面壓制到和自己一樣的程度才做到的，現在沒了力氣，那舌頭立刻從她手上抽了出去，迅速縮回了地底。

“但你已經服下了我的血肉。”

地下的邵先生剛剛為離開了陸凝的鉗制而喜悅，卻轉瞬間發現自己的控制力並沒有隨著脫離控制而恢復。

陸凝解開了對鍊金炸彈的能力消解作用，其不穩定性立刻重新爆發，而在亂晃著的舌頭裡面，這種爆發可以說是必然發生的事件。邵先生並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只能知道自己吃掉還活著的陸凝——不，甚至去觸碰對方都是錯誤的，可是這一次，大概沒有讓他修正錯誤的機會了。

沒有火和光，只有一片冰冷的湮滅感從舌頭上蔓延開來，邵先生感受到自己的軀體被撕裂，而這種破壞力原本是真言注入的身體完全可以抵禦的。

坍縮，黑暗，與世人所認知完全不同的能量釋放方式在地下展開，彷彿連聲音也隨之吞噬，沒有任何東西從其中出逃。陸凝感覺自己身體一沉，地面下沉了大約半米左右，而後……她就感覺不到地下的任何特殊了，隧道、絲線，連同那裡模糊的生命，徹底消失掉了。

嗒。

黑羽翼陸凝落在了她身邊，兩片羽翼將她托起來，羽毛在傷口化為了繃帶，阻止了流血。

“我不是拼命的人。”黑羽翼說，“不過從旁觀角度來看，依然有些心驚肉跳的。”

“本來就不是，我們都知道，我得活著。”陸凝笑了笑，“而且比這嚴重的傷我們也受過的，不是嗎？比如你的胳膊？”

黑羽翼陸凝的身上一直披著那件披風，爪形法杖也是漂浮在她身邊的，行動的時候也是使用羽翼，所以陸凝已經察覺到了，她大概為了這種力量也付出了代價。

“沒什麼區別。”黑羽翼彎了彎翅膀，表示這些也很靈活，“這人既然已經死了，我也該離開了。”

“你……”陸凝張了張嘴。

“怎麼？”

“你們會成為這裡的守護者嗎？”陸凝問。

“顯而易見，不是嗎？拍攝就要完成了，而月光山谷的自動防護功效也將觸發，你會看到，我們是怎麼把海隔離在防線之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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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佑熙，我們……”

“我知道的。”

另一組的陸凝、柯道琳、安佑熙和梅雨站在一片接近廢墟的街道上，幽靈船從這裡碾過，屍體殘骸落在各處。不遠處，冰川和火留下的痕跡依然存在，但人卻都已經消失不見。

安佑熙將手中的攝影機放下，面前是兩具遺體。謝棲桐的血目長矛刺入了一顆巨大的眼球，地面上到處都是眼球內流下的膿漿。而眼球怪體內探出的觸鬚也刺穿了謝棲桐的胸口，它抽血的動作停止在了被殺死的瞬間。

“在另一個我已經死去的時間，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安佑熙有些悲傷地看著地上的遺體，“但是……我其實反而輕鬆了，別擔心，我們也不是第一次見到死亡的自己了吧？”

“有時候還是我們自己動手。”藍衣陸凝嚴肅地說，“死亡不是問題，製造死亡的原因才是，有人在對遊客下手，而我們的時空裡，這個人沒有現身。”

“那麼目標就縮小了很多。”柯道琳說。

“啊……那我們是去保護自己，還是去把這個人抓出來做掉？”梅雨問。

“找下手的人，拍下來。”陸凝說，“既然他這麼喜歡控制別人，那就把他拍進我們的鏡頭裡，想來會是一個很強的戰鬥力。”

“喂，那個——”

柯道琳忽然抬手指向了天空，眾人也都抬起了頭，同時，耳邊猛然傳來一聲宛如海嘯一般的洪流巨響。

所有還沉溺在夢境中的人同時醒了過來，伴隨著耳邊轟鳴的海浪聲，天空的璀璨終於衝破了星空的阻礙，那些瑰麗的色彩向著月光山谷降落，就像是一場彩色的雪。濃烈的窒息感扼住了每個人的咽喉，可與此同時，另一個年頭也在每個人的心頭升起——

【呼吸吧，你們本來就是可以在海里呼吸的，回憶起來把，迴歸到此地。】

彷彿溪流正在身邊流淌，彷彿母親溫暖的懷抱。

“糟糕……”

“畢竟是主場優勢，頂不住也正常。”

“快走！”

四個人急忙縱身離開了原地，而不過是十幾秒之後，一道光輝燦爛的洋流便沖刷而過，地上的兩具屍體立刻分散消失了。

“哦？”

站在遠處的涅墨西斯輕輕點了點腦袋。

“怎麼了？”亞歷桑德拉笑著問道。

“消失了，我的某些記憶，應該是我曾經認識的人吧？突然間就不見了……海對我們還是有影響的啊。”涅墨西斯感嘆道，“被海洋所吞沒，也就被抹去了世界的痕跡，這就是錨點的意義吧？它是代表一個人在世界的存在。”

“很高興你能夠認知到這件事，不過呢，遺忘對我們來說也是一件好事，我們的生命漫長，必須要忘記一些東西，專注於自己的興趣，這樣才能輕鬆。”亞歷桑德拉悉心向新的同伴傳授著經驗，“事到如今，我們可以做的事情基本已經做完了，不需要再多插手此間事務。”

“可是特洛伊還沒有回來吧？”涅墨西斯看了看旁邊的拿度，“只有我們三個在這裡。”

“特洛伊還沒有滿意，你要知道，這片海可是相當美麗的，正好是特洛伊最想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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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凝剛剛和幾個同伴匯合，就遇到了海洋壓下的事情，她自己也感到了一絲不適，而身邊的幾個人反應還更嚴重一些。

“這鬼地方到底靠不靠譜？被海淹沒的海港我可聽說過不少了。”陸櫻有些暴躁地說道。

“既然月光山谷是他們花了很多心思建立的，那麼至少也應該展現出一些防禦力來……小心點，被海沖刷的地方，有什麼東西正在生成。”

“東西？又是丟點什麼怪物出來吧？反正海里估計滋生了不少這種玩意……啥！”陸櫻剛要抱怨，忽然驚愕地喊了一聲，與此同時，夏爾也瞬間反應過來，雷霆斧子甩劈在了不知名侵襲過來的東西。

一片裂紋在空間中顯現出來，然後快速癒合了，夏爾卻神色嚴肅了許多：“是空間攻擊手段。”

在此之前，沒有人知道海的浸潤會帶來什麼，就算是陸凝，也不過是經歷了一次海的汙染而已，並沒有實際意義上遇到“攻擊”。

但是現在，屬於海的敵人終於出現了。

穿著彷彿宇航服一樣的破舊衣服，身材肥胖的“人”；有著蛇尾，長有四條手臂，頭頂佈滿了眼睛的“人”；身材高大，骨頭卻長在面板外側的“人”；一身白袍，頭上一顆眼球從嘴裡探出的“人”。

他們身上不存在生命的氣息，全部都是死去的。

如今，它們以溼漉漉的狀態，站在了海港當中，僵死已久的軀體，在不知名的力量驅動下，迅速恢復著從前的活力。

【讓他們成為與你們一樣的存在。】

繁榮過又死去的文明，在海港上重新展開了生前的行軍。

【讓文明歸於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