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陸凝的敵人最棘手的一件事就是和她照面。”

閒聊的時候,陸凝曾經被這樣評價過。

“以敵對立場見面後,根本不需要幾分鐘,你的弱點和優勢就會被逐一試探出來,哪怕用了什麼偽裝手段也沒太多作用,因為她的試探是個持續進行的過程。”

一旦弱點被洞悉,最終導向的結果就只有死路一條,何況陸凝還是這種立即動手的人物。

只可惜,這個場景中從來沒有存在過了解陸凝的人。

裂縫開始蔓延。

割裂磚石的速度比起血肉自然要慢,但也不是切不動的程度。而在切裂地面的同時,索利特也將大量裂開的瓷磚轟擊向了周圍的結晶人。兩人的配合雖然是初次,卻依然如同合作了十餘年一般默契。陸凝蹲身在索利特的身後,單手按著地面加速能力傳導,而索利特的超重力陷阱則將兩人周圍護得密不透風。

“哈哈哈哈!剛才不是大聲宣佈自己的勝利了嗎?你倒是來試試挖出我身上的源質啊!”

索利特一腳重重跺在地面上,源質之惡對他的能力沒有產生本質的變化,卻讓範圍和持續性有了一定的提高。周圍的一切都被變向的重力吹飛出去,將那些結晶人打得東倒西歪,炮筒裡噴出的超能力也全都打歪了目標。

“我並不是拿你沒有任何辦法。”C迴路回應道,“你獲得了成長,但這還不足以威脅到管理人。”

隨著它的話音,結晶人們開始互相擁抱起來,身上的晶體再次扭動拼合,組成了新的形狀。

他們拼合成為了騎兵。

“普通人的身體驅動超能力的負荷很大,為了能夠持續使用只能讓他們使用一般形式的攻擊模式。不過使用更具威力的超能力也不是不可能,只要讓幾個人共同負擔就可以了。”

騎士揮出了長矛,在空氣中斬出了一條扇形的裂縫,無數色彩斑斕的塊狀物質從裂縫中噴射而出,索利特剛要啟動重力約束,多年的警覺卻救了他一命,他伸手一拽陸凝的衣領,兩人被重力迅速拉出彈道覆蓋的範圍。

那些物質打在了地板和牆壁上,迅速失去了原本的色彩,然後變成了和地板與牆壁同質的物體,連花紋都一模一樣。

可是騎士不止一名。

他們紛紛揮動了長矛,在空中切開黑暗的裂縫,裂縫中噴湧的物質形成了彈幕一般的攻擊,索利特盡力去躲閃了,卻還是不慎被一塊網球大小的物質打中了手臂。

重力沒有在這個物質上生效。

那團物質迅速變成了面板的顏色,甚至血管和骨骼都隨之出現,然而這並不屬於索利特本身具有的器官,只是增生出來的一個意義不明的組織而已。

“陸櫻!切掉它!”

索利特當機立斷,陸凝也閃身一劍將多出來的這塊肉瘤削到了地面上,血立刻就噴了出來,被重力硬是束縛回了面板表面,然而那塊肉瘤也並沒有多餘的動靜。

“這究竟是什麼攻擊……”索利特咬著牙再度閃開一片物質彈幕,雖然攻擊的結果差不多知道了,可攻擊本身的性質卻還不明。

“這地方不適合繼續戰鬥了。”陸凝抬頭看了一眼周圍。被切開的空間裂縫噴射出物質後雖然在收縮,速度卻很慢,遲早這些騎士會將這裡的空間全部切碎。

“那你有什麼主意?”

“轉移戰場。”

腳下發出了開裂聲。

重力強壓加上陸凝暗中破壞地面,地板早就千瘡百孔,一個契機便使得地下整個塌陷了下去,兩人落入中空的地下層,陸凝大吼道:“你的能力能保證我們安全落地吧?”

“廢話!你以為我是誰!”

石頭的速度一緩,陸凝和索利特不輕不重地落在地下一層,很快便起身了。然而立刻,漆黑的四周亮起了一排螢幕的幽光,那些“C”陰魂不散地繼續追來。

“你們逃不掉。”

咔嚓!

索利特一拳將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螢幕砸了個粉碎,然後問陸凝:“下來這裡做什麼?”

“我的超能力,痛苦肆虐是利用傷口繼續製造傷口的能力,但是這個能力的發動也有一些條件。”陸凝微微俯身,單手觸碰牆壁,讓裂縫繼續向前延展。

“惡毒的力量。”

“力量本身是要看怎麼用的。我的能力雖然只要有傷口就能發動,但至少目標應該是‘能夠被傷害的事物’才可以。”

“那有什麼……嗯?你是說……”

“你看,任何房屋總會因為年代久遠而出現老化裂縫,岩石會風化,如果我的能力將這些都能視為傷口加以延展,破壞力就遠超一般的認知了。實際上我是試過的,不行。物件至少應該是生物一類的東西。”陸凝放開手,敲了敲自己旁邊的螢幕,“C迴路,你說是不是?”

“……”

“所以當我發現我的能力可以‘傷害’這座房子的時候,你還能藏到哪裡去呢?C迴路!”

劍鋒擦過了牆面,發出刺耳的聲音,走廊上的螢幕開始順序爆裂,與此同時,頭頂破洞中已經有一名結晶騎士跳了下來!

“別來礙事!”

索利特一聲咆哮,半空中的石頭在逆轉的重力牽引下向上墜落,結晶騎士的表面一瞬間被亂石砸得坑坑窪窪,組成騎士的那幾個人發出了哀嚎,然而騎士本身卻並不受這些人控制,揚手斬下了新的一道空間裂縫!

更多的碎石在這一瞬間落了下來,與裂縫中噴湧出來的物質撞在一起,瞬間黏連成了一堵牆壁。

“沿著走廊前進!索利特!它不具備遏制我的痛苦肆虐的力量!不要和那些騎士戰鬥!”

陸凝已經先一步向走廊前方飛奔。索利特哼了一聲,抬手按在了牆上,然後扭頭追趕陸凝去了。在他離開片刻之後,牆壁忽然呈球狀收縮,將結晶騎士整個包裹在了裡面,並不斷收縮碾壓,很快便聚攏成了一個看不出原來模樣的泥球。

“你們的反擊沒有意義。”C迴路的聲音一路迴響,似乎能在任何地方發聲,“這座房子的性質和那些人一樣,不過是方便我在現世行動準備的備用身軀之一。即便憑藉你的力量能夠將這裡粉碎,也無法真的對我造成傷害。”

更多的結晶騎士開始挖開天花板跳進走廊,陸凝甚至差一點被一個從天而降的結晶騎士砸到。

“你覺得我們會相信敵人的話?”

“人類總是重複相同的錯誤,甚至至今依然認為人工智慧和他們是處於同一個世界之內的物種。然而你們根本無法進入我的世界之內,又何談殺死我呢?這不是超能力所賦予的區別,而是生命形式本質上的不同,以你們二人的領悟能力,我不相信察覺不到這一點。”C迴路平靜地回答道,“我的誕生,來自於曾經支配我的人將思考方式全部編寫為了我的一部分,因此我可以很輕易地模擬你們的思想,並不斷從網路上收集新的知識進行進化,這是你們人類的個體終其一生也無法達到的。”

裂縫蔓延到了各處,然後在地面炸開,一個裝滿黑色櫃子形狀伺服器的房間出現在陸凝和索利特的腳下。

“恭喜你們發現了我大腦的一處。”C迴路冷冰冰地說,“但我和你們完全不同的是,沒有任何一部分是不可替代的,就連思想也可以透過備份實現必要時候的替換。”

陸凝扭頭,發現身後的走廊裡已經衝入了很多結晶騎士,所有離開的道路都已經被堵死了。

一瞬間,十餘個空間裂縫被切開,她急忙從那個洞口跳了下去,索利特也隨後落在她的身邊。

“這裡的伺服器……”索利特環顧一週,“C迴路就躲在這裡?”

頭頂一亮,就連這個地方也裝配了螢幕。

“我已經切斷了這邊的資料,你們可以隨意破壞,我想我的部下也有足夠的時間陪你們玩一玩。雖然你們知道了活性是我的‘地脈熔爐’生效速度的決定性條件,但是那不過是速度快慢的區別而已。就算毫無活性的人,最多四十八個小時也會徹底結晶化。”

“你要毀滅這個城市嗎?那對你有什麼好處?”陸凝大聲問道。

“毀滅?當然不會,危急時刻需要市民們貢獻出一部分力量為城市而戰,戰鬥結束了自然就會讓他們恢復。雖然這不免會造成一部分傷亡,可這座城市永遠不會缺少人。”

“這種訊息傳出去的話,你以為還會有人來?”索利特冷哼道。

“為什麼不會?我們的目標人群是那些在外界被稱為惡人的傢伙,鋌而走險,死中求活是他們最熟悉不過的事情。相比於在外界每天都會擔驚受怕地生活,在這裡你只要足夠強大,甚至能平安地活到晚年。即便是如今這種日子,都市裡的死亡人數依然不如外界一場戰爭的死者數量多,你覺得我們又為什麼會缺人呢?”

索利特還真找不出什麼反駁的話,因為他這些年在犧牲者俱樂部瞭解到的事實也確實如此。

“這世界上只要還有信奉弱肉強食的人存在,都市的人就永遠不會斷絕。而且就連你們這樣的人,也可以作為都市最大的宣傳——這就是在這裡你可以獲得的力量,甚至當你自覺力量足夠的時候,挑戰都市管理層的位置也是被允許的!”

“喂……你這傢伙……”

索利特猛地意識到了什麼。

“它在將這裡發生的事情向外界直播。”陸凝冷笑起來,“而我們便是最好的直播素材。”

“戰爭會將都市的管理層重新洗牌,屆時必然迎來大量的職位空缺,在這樣的誘惑下,敢前來爭取位置的人會有多少,你們也能想到吧?”C迴路的聲音略微揚起了一些。

就在這一瞬間,地面開始劇烈搖晃了起來。

“你不愧是人工智慧,考慮了挺遠的事情……不過至少想想現在的狀態吧?”

陸凝張開手,寶石的碎屑化為流沙從指間滑落。

“……源質之惡?”

“你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來,另外幾個區的管理人真的會放過你?至少就我所知,有兩個區的管理人可是很珍惜自己掌管的區域呢。”

咔。

天花板上出現了恐怖的裂縫,在不亞於九級地震的晃動下,陸凝和索利特都不得不趴在了地上,靠著重力場迴避周圍落下來的碎石,而那些結晶騎士就沒那麼走運了,多半都被墜落的石頭埋在了地下一二層。

地面上的茉拉伸手將一名結晶人捏裂,她的周圍環繞著十餘枚拳頭大小的結晶塊,都是一路上隨手取過來的武器。

而另一方,撒修則是什麼都沒做,僅僅筆直地往市政廳走來,在他的身後留下了一條由雨滴、超能力團、結晶人之類的東西組成的隧道,第一個接觸的被凍結,而凍結的事物成為了無法摧毀的盾牌,根本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越過時間的力量。

“你自豪的軍隊,能否抵擋住同為管理人級別的對手?”陸凝將劍刃刺穿了一個伺服器,穩定住了自己,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這個時候,螢幕上的那個“C”終於出現了變化。

就像是將眼睛睜開一樣,C開始從左向右開啟,變成了一顆凝視著陸凝的紫紅色眼睛。

“在這座城市裡,存在著很多超能力者,也有很多人擁有潛力,剋制他們的能力我只要花費一定時間就能找出來。不過你,必須優先解決了。”

“我怕你活不到那個時候。”

“即便是他們的力量,依然無法殺死我,這就是我和你們最大的不同。”

陸凝忽然感覺身上開始發癢。

“地脈熔爐並不是不能攻擊擁有源質之惡的人,只不過要花費很大的集中力來做這件事,我本來準備使用人數來壓制,但現在還是直接動手比較好。”

很快,陸凝就發現自己的面板上開始出現了透明的物質。

“你的力量,也將為我所用。”

話音未落,陸凝身上的晶體猛然被蔓延開的傷痕切成了碎塊,她悶哼一聲,嘴角滲出了血,卻用冷靜而鋒利的目光看向了螢幕上的眼睛。

“總是攻擊自己很痛啊……不過你剛才說,是對我發動攻擊了是嗎?”

周圍的伺服器開始發出扭曲斷裂的聲響,即便是在不斷墜落的碎石當中,也依然清晰可聞。

“就算你活在網路中,至少有一個很重要的東西是必須要放在現實中的。你掌握的源質之惡,醜惡。”

傷口從陸凝的身上蔓延了出去,沿著牆壁,沿著地面,尋找著一切可以導引的介質,共同向著一個方向湧去。

“自動追擊的超能力很有些好處的。”陸凝挺直了身體,同時,一道光從頭頂照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