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皇帝叫自己手下兩個千戶來京的目的,沉毅自己心裡早就有數了。

無非是皇帝要跳過沉毅這個中間層,親自對兩個千戶施恩。

正因為這個原因,抗倭軍剿滅北麂島倭寇的封賞,才遲遲沒有下來。

不管是凌肅還是薛威,都是沒有來過建康的,甚至是沒有見過皇帝的,對於朝堂上的大人物們來說,他們就是沒有怎麼見過世面的土包子。

甚至不需要讓他們見皇帝,只需要讓他們進入到皇城之中,這兩個人就會激動的渾身發抖。

而如果皇帝本人親自接見他們,親自給他們封官,順便再勉勵幾句,這兩個人心中該何等樣的激動,可想而知。

要知道,他們這個級別的武官升遷,別說見到皇帝了,就連兵部的大老們也見不到,最多隻能收到一份兵部文書了事。

再加上這個時代的忠君思想,這兩個人多半就會對皇帝忠心不二了。

而在這個過程裡,並沒有沉毅什麼事情。

不過這並不是說皇帝針對沉毅,而是皇帝的常規手段,並不是針對沉毅一個人,而是皇帝在面臨所有類似情況之下,大機率都會這麼做。

畢竟有淮河水師這個失敗的例子在前。

沉毅心裡雖然有些不太舒服,但是還是可以理解皇帝這個做法的。

想到這裡,沉老爺重新邁步,進入到了甘露殿裡,他對著皇帝深深低頭,躬身道:「陛下。」

皇帝指了指他面前的椅子,笑著說道:「不是跟你說了麼,坐下來說話。」

沉毅依言坐下。

皇帝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你挑選出來的這兩個抗倭軍將領,朕剛才接觸了一番,都是很樸實的性子,這很好。」

樸實是一種委婉的說法。

放在朝堂上,其實可以理解為沒腦子。

皇帝的意思大概就是說,這兩個沒腦子的人挑的很好,因為沒腦子的人比較容易控制。

其實皇帝對這兩個人的第一印象,跟兩個人實際上的性格,還是有不少偏差的。

主要是因為這兩個人第一次見皇帝,太過緊張,所以表現的有些憨直。

沉毅啞然一笑:「也不能算是臣遴選出來的,這二人中的凌肅,原本是臨海衛的千戶,只是那個時候抗倭軍新成立,軍中都是新兵,沒有人出來訓練他們,因此才從臨海衛將凌千戶借調了過來,至於薛威…」

「此人每逢臨陣,必身先士卒,他的官職,是硬生生用命博來的。」

「朕聽他說了。」

皇帝眯了眯眼睛,輕聲笑道:「他說他在戰場上,只殺了一個倭寇,就被你提拔為總旗,沒過多久就拔擢為試百戶,百戶,後來更是拔擢為試千戶。」

「這種升遷的速度,在大陳任何一個軍隊裡都是絕對見不到的。」

「臣也是無奈之舉。」

沉毅嘆了口氣,開口道:「當時,寫薛威還是臨海衛的小卒,臨海衛在臨海城外,以近千人奇襲兩三百倭寇,竟然被倭寇殺的大敗,最後據城而守,才逼退了倭寇,那個時候想要建立一直能打的軍隊出來,不得不用一些手段…」

「千金買馬骨嘛。」

皇帝澹澹的說道:「這種事情,朕理會得。」

兩個人坐在一起,聊了不少關於抗倭軍的話題,最後皇帝咳嗽了一聲,開口道:「朕的那位王兄,看來是不肯再南下了,正好沉卿你也擢升了一品,代欽差三個字裡的代字,也就去掉了。」

「王兄不再南下,他身上那個抗倭軍指揮使的身份,自然也就不能再兼著,朕的意思是,把這兩

個人分別提拔為正副指揮使,沉卿以為如何?」

沉毅恭敬低頭:「都在陛下一心,臣不敢置喙。」

「哎呀。」

皇帝搖了搖頭,笑著說道:「這話就太見外了,王兄回京的時候,把這一趟南下的事情詳細跟朕說過,他說這一支抗倭軍,基本上都是你沉七自己拉起來的,抗倭軍的人事任命,自然是要問過你的意見,只要沉卿你搖搖頭,朕絕不會用他們。」

沉毅立刻低頭道:「回陛下,臣沒有意見,這二人主持抗倭軍正合適。」

「不是他們主持。」

皇帝微笑道:「還是要沉卿你南下主持才行,給他們把把方向。」

說到這裡,他咳嗽了一聲,開口道:「既然這樣,朕回頭就跟兵部打招呼了,這兩天沉卿你要是有空,就帶他們二人去一趟兵部,把該辦的流程辦了。」

皇帝輕聲道:「你親自帶他們去一趟,免得兵部那幫人為難他們,記著……」

「不要讓他們跟兵部有什麼勾聯。」

正常武官到建康來,第一件事就是去兵部拜碼頭,把該送的錢在兵部上下挨個送上一遍,這樣才能保證「仕途」順暢。

不然,就算是朝廷要升你的官,兵部那邊隨便壓一壓,也能壓個一年半載的,再隨隨便便操作一下,就能把你的前程毀個乾乾淨淨。

而沉毅這種兩榜進士,翰林院侍讀學士,又是皇帝面前的近人,這就不是兵部那些人能夠隨意拿捏的了,因此皇帝才讓沉毅領他們倆去辦手續。

沉老爺微微低頭道:「是,臣明天就帶他們去兵部,正好也去兵部看一看,跟兵部的上官們認識認識。」

皇帝聞言,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沉毅的肩膀:「說起來,你在兵部也已經有一年多時間了,現在恐怕連兵部的三個堂官都還認不全罷?」

沉毅苦笑了一聲:「實不相瞞,臣只在朝會上有幸見過三位堂官,私下裡是一次都沒有見過的。」

「你去見一見也好,不過也不必怕他們。」

皇帝悶哼了一聲:「朕早看兵部的那三個人不舒服了,上次朕跟他們說朕要開沿海都司,三個人齊刷刷的站起來反對,早晚全換了他們。」

「對了…」

皇帝一拍腦門,開口道:「沉卿你上次說的市舶司的事情,這幾天朕找戶部還有幾位宰相商議過了,準備今年下半年就派人下去籌辦市舶司,爭取明年開年之後就能辦起來,這朝廷的事情到了地方上,未必就那麼好辦,到時候沉卿你在下面,多多照應。」

說到這裡,皇帝陛下微笑道:「剛給你升了官,就不好再許你什麼官職了,這樣罷,明年市舶司要是能開起來,朕給你家那位夫人許個誥命。」

說到沉毅的家裡人,皇帝似乎想起了什麼,微笑道:「說起來,朕聽說沉卿的兒子,與朕的長女是同一日出生,真是緣分奇妙,將來…」

皇帝半開玩笑的看著沉毅。

「將來咱們兩家能結個親家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