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侍郎請客,沒有不去的道理,尤其是家宴,這是一個很高的殊榮,說明趙侍郎把他當成了自家人。

沉毅與張簡兩個人,坐上馬車,很快到了趙侍郎家門口,這會兒已經是傍晚時分,大陳的錢庫掌門人已經下班回家了,張簡與沉毅一起拜見的趙侍郎與趙夫人,然後就上桌吃飯。

飯桌上,沉毅規規矩矩的吃飯,相比較來說,張簡就顯得跳脫一些,時不時跟趙家兩兄弟說笑幾句,只不過在趙昌平面前,張簡的跳脫性子也有所收斂,表現的還是比較剋制的。

飯吃了一半,趙侍郎放下飯碗,看向沉毅,問道:“再有十幾天,就是秋闈了,七郎準備的如何了?”

沉毅這會兒也已經吃得差不多了,他放下快子,微笑道:“顧先生教的很好,小侄也盡力學了,前幾天寫給顧先生的策論,顧先生也說不錯,說小侄…”

“是有機會中舉的。”

沉毅這番話說的謙虛了,前幾天他給顧先生交作業的時候,顧先生評論說他有八成機會可以中試,至於能不能在鄉試名列前茅,則要看主考官的主觀意向,旁人無從推斷。

趙侍郎點了點頭,開口道:“能夠中試就好,等會你去我書房裡,將最近寫的兩篇策論默出來,我幫你看一看。”

說著,他捋了捋自己的鬍鬚,開口道:“我這個做師伯的,也要儘儘心,免得將來與濟中再見,他要因此埋怨我。”

憑空寫出一篇策論不容易,但是把自己最近寫過的文章默寫出來,對於這個時代的讀書人來說,則不是什麼難事。

博聞強記,是士人的基本功,畢竟哪怕是普通的秀才,稀有程度也可以比肩後世清北學子了。

沉毅點頭應是。

趙昌平又看了看一旁的張簡,不苟言笑:“易安什麼時候回江都?”

張簡笑了笑,開口道:“許久未見老師,怎麼也要與老師多相處幾日才是。”

《劍來》

趙昌平皺了皺眉頭,然後默默起身,沉聲道:“咱們書房裡說話。”

說罷,他徑自起身,離開了飯廳。

張簡與沉毅也紛紛站了起來,向趙夫人還有趙家兄弟行禮之後,起身離開了飯桌,跟著趙侍郎一起,到了他的書房之中。

進了書房之後,趙昌平才看向張簡,微微嘆了口氣,緩緩說道:“你呀,剛剛上進沒有多長時間,怎麼又懈怠起來了?眼下應該快到秋收的季節了,你要在江都好好辦差,把秋收做好,把今年的秋糧盡數收上來。”

趙侍郎面色嚴肅:“江都縣是大縣,尋常人想要補這個缺,都是千難萬難,你在這個位置上,就要好好幹好這一任,這一任幹好了,對你來說就是難得的資歷。”

說到這裡,趙昌平看了看沉毅,猶豫了一下之後,低眉道:“張相私下裡與為師說過,他明年就會退下來,他既然主動告老,那麼陛下對你們家應該會有恩賞,你在江都這個位置上幹得好,明年說不定就會給你調回建康來,給你個六品乃至於五品的京官。”

江都縣是江都府的府城,也是天底下有數的幾個肥縣之一,這個差事只要幹得好,一般只要兩任乃至於一任,就可以升到外地做知府,甚至有可能調到建康來!

張簡苦笑了一聲,低頭道:“老師,弟子這大半年時間,已經認真在江都辦差了,今年春耕的時候,學生帶著縣衙裡的官員幾乎跑遍了江都,片刻都沒有懈怠…”

“連陳裕都沒有挑出學生的毛病。”

他低頭嘆了口氣:“學生這次回建康,只待三天時間,後天便動身會江都了。”

“你不要怪為師嚴苛。”

趙昌平跟張簡師徒關係不錯,見到他這個模樣,也微微嘆了口氣:“實在是張相對你也寄予厚望,將來張相退下來,你們張家是要靠你繼續撐著的。”

“是。”

張簡也正經了起來,恭恭敬敬的低頭道:“老師您放心,學生一定好好做事,不會丟了祖父和您的臉面。”

“嗯。”

趙侍郎訓完了自己的學生,又看向沉毅,問道:“七郎還在給朝廷寫邸報麼?”

“嗯。”

沉毅點頭道:“今天下午剛遞上去一份…”

“後面半個月,就先不要寫了。”

趙侍郎伸手指了指自己書房裡的一張矮桌,開口道:“你自己拿筆墨,在那裡把策論默寫出來。”

沉毅連忙點頭,自己在趙昌平的書桌上拿了筆墨紙硯,鋪在了矮桌上,然後他跪坐在矮桌兩邊的軟墊上,低頭想了想,把昨天寫給顧先生的兩篇策論給默寫了出來。

兩篇策論不長不短,加在一起約莫有兩千餘字,因為怕趙昌平等的著急,沉毅就沒有寫的太過工整,而是用行書將兩篇策論默了出來。

張簡就坐在沉毅旁邊,沉毅寫完一張紙,他就把這張紙接過去吹乾墨跡,笑嘻嘻的遞到趙昌平面前。

大概花了大半個時辰時間,沉毅才把兩篇策論默寫出來,值得一提的是,他默出來的內容,是顧先生已經指導過的版本,不是最初他寫過的版本。

趙侍郎今天難得的放下了手上的公事,與張簡師徒倆一起,把沉毅默寫出來的內容認認真真看了一遍,看完了之後,趙侍郎低頭思索了一會兒,然後看向沉毅,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一個笑容:“不容易,比起你院試時候寫出來的東西,已經強了太多了。”

沉毅手上沾了一點墨跡,他在一旁的水盆裡洗乾淨,然後垂手站在趙侍郎面前,面色恭謹。

“師伯過獎了。”

沉七很是謙虛的說道:“按照顧先生的指點,小侄這幾個月時間,幾乎一天作文一篇,勤能補拙,這才有了一些長進。”

“很不錯了。”

趙侍郎滿意的點了點頭,開口道:“濟中對你很是看中,你今年鄉試若是能中,他在江都也會為你高興。”

站在一旁的張簡,聞言也放下了手裡的文章,笑著說道:“陸師叔家裡,可是有一個國色天香的女兒,我若不是已經成婚,多半也會心生嚮往,七郎這一次如果能在鄉試中舉,會江都之後,陸師叔說不定一個高興,就把陸師妹許給七郎你了。”

聽張簡提起江都的陸姑娘,沉毅心神一蕩,然後微微搖頭,苦笑道:“師兄莫要胡說,傳出去要影響陸師妹名聲的。”

向來嚴肅的趙侍郎,聽到了張簡的話之後,也若有所思,他看著沉毅,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

“今年建康鄉試,你若是能中前五十,這件事情,師伯可以替你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