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月樓中,五獄迷魂。

陸萬往內中走去。

他似乎走過了什麼界限。

眼前頓時場景變幻,墜入無邊地獄。

這陰森場景,甚是駭人。

但陸萬隻是眨了一下眼睛,又回到了觀花樓。

“多謝兩位祖師,助我脫離冥獄幻景。”

“……”

兩位祖師陷入沉默當中,沒有回應。

片刻之後,才聽三祖的聲音有些低落,說道:“你有沒有考慮過,其實這五獄迷魂之陣,對你影響微乎其微……”

“……”

陸萬這才恍然大悟,說道:“兩位祖師沒有助我脫離幻景?原來我的魂魄已經凝練到了這般地步嗎?”

“都是自家人,掌教不如收斂著些?”

四祖終於忍不住說道。

陸萬正要辯解,卻聽得三祖的聲音響起。

“五獄迷魂鏡,就在前方。”

聞言,陸萬神情肅然,往前看去。

他邁步前行,意欲前往陣法中心,取下五獄迷魂鏡。

但倏地卻停下腳步,看著不遠處趴著的一道身影。

渾身白袍,身體扭曲,不斷蠕動,竟非人形。

“怎麼?”四祖察覺異狀。

“塗易散人給的訊息當中,有這個傢伙。”

陸萬停頓了一下,說道:“大乾東部,黎江龍王第十二代孫,道基二層修為,原定為豐禾縣青羊鎮神靈,執掌六山七河。”

他目光微凝,說道:“我玄天觀重振旗鼓,這些妖孽神位無望,鬧下了不少事端!而這個傢伙,趁著大雨遮掩,興風作浪,淹沒了青羊鎮一座村莊,吃掉了近百人……”

如果今日陸萬未至此地,想必宴席之後,這位黎江龍王的十二代孫,鬧個歡快,便大搖大擺,回黎江去了。

“豐禾百姓,皆敬玄天,這筆血債,豈能視而不見?”

他持著斷塵劍,順手一揮:“這上百冤魂,今日本座為他們伸冤!”

眼前道基境第二層的妖物,毫無反抗之力,被他斬作兩截。

他往前行去,見到了不少行兇作惡之徒。

觀花樓中多是這些惡類。

它們或是自覺壽元將近,又或是仗著出身不俗,又或是覺得眼下玄天觀重建,無暇理會外事。

種種緣故,導致它們至今未有離開,依然心懷不滿,為非作歹,禍亂各地。

“先前諸位不走,今日本座就殺一個念頭通達,斬一個酣暢淋漓……”

陸萬往前而行,三步斬一妖,十步殺一人。

他往前行,終於來到觀花樓最高之處。

只見上方懸著一面古鏡,刻有五鬼,陰氣森寒。

“這就是五獄迷魂鏡?”

陸萬抬頭看去,眉頭微皺:“這鏡子的形狀,確實有些邪性……”

“原來是殘缺了,難怪這麼弱。”

三祖的聲音響起,說道:“應是當年朝廷圍剿冥王宗時,亂象之下,難保周全。”

陸萬微微點頭,便要上前取下這五獄迷魂鏡。

然而四祖卻連忙開口,制止了他。

“嗯?”陸萬略有不解,按道理說,他取下五獄迷魂鏡,陣法自然瓦解。

“還沒得到好處,你拆了這陣法作甚麼?”四祖出聲說道。

“什麼好處?”陸萬不由驚訝了下。

“歷經五獄,深受折磨,魂魄之勞,自有黃泉之水,作為滋養。”

四祖這樣說來,又解釋了一番。

五獄迷魂鏡當年在冥王宗,通常用來進行真傳弟子考核,如能堅持到這最後一步,便會予以滋養。

一來,避免落下魂魄方面的損傷,影響將來修行。

二來,溫補魂魄,有助於鑄鼎。

“還有一點,冥王宗主,會種下‘心劫’,操控真傳弟子。”

“而這些真傳弟子,往往出身不俗,多是冥王宗各脈長老子嗣。”

“唯有引動黃泉之水來滋潤魂魄,才能消除異狀,不被察覺。”

“如此數百年,冥王宗固若金湯,牢牢掌控於宗主之手,直到後來,不知為何,露了端倪。”

“有冥王宗一脈分支的大長老,察覺到了‘心劫’的存在,知曉自家獨子身受操縱,一怒之下,叛出冥王宗。”

“然後他勾連司天監,引起了冥王宗滅頂之災。”

“此人後來被封為定獄侯!”

四祖這般說來,又道:“如今,老夫猜測,這陣法的最後一步,便是黃泉之水的誕生!”

說到這裡,四祖不由得狐疑道:“不過,觀這陣法佈置的路數,隱約有些熟悉,跟前次佈陣,送了上百基礎法器的那廝,怕是同一人。”

他說到這裡,不由得又沉默了下,片刻後才道:“掌教,你當年是否施恩於一位專修陣法的修行者?”

“……”

陸萬仔細想了想,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印象……四祖何出此言?”

“若不是曾經受掌教恩惠,人家也實在沒有理由,屢次贈寶!”

四祖遲疑道:“而且這次贈予的,還是冥王宗曾經的至寶……並且還十分貼心,提早佈置好陣法,讓掌教溫補魂魄!”

“……”

陸萬聞言,沉默了下來,片刻後,才道:“可弟子看來,他只是要佈陣,困住整座觀花樓。”

“可是困不住你啊。”四祖又反問道:“而且,你來觀花樓作甚麼?”

“大開殺戒!”陸萬應道。

“可他在你來之前,就已佈陣,困住觀花樓眾人。”四祖說道:“以老夫看來,想必是為你解憂,提前替你料理了這些傢伙……”

“四祖此言,倒也是有道理的。”陸萬沉吟著道。

“有個毛的道理!”

三祖聽了半天,終於忍不住道:“觀花樓一事,擺明是要引掌教入陣,以此陣折磨,最後種下‘心劫’!”

“如今世間修行者,基本認定開陽山上新任掌教,乃是煉神境大修行者,但從未現身,過於神秘!”

她冷哼了一聲,說道:“這次明擺著,是要收服你這個玄天觀當前最出色的弟子,去探開陽山的虛實……對方只是沒料到,你魂魄如此凝練,全然不受影響。”

“……”

四祖怔了下,半晌之後,才道:“恩師說的,也不無道理。”

他停頓了下,然後還是倔強地想道:“但話又說回來,先前我的猜想,是對方還恩送寶,也不算是全無道理……但她是恩師,便順著她罷。”

而陸萬聽到這裡,則微微皺眉:“弟子一向與人為善,哪個混帳竟然如此害我?”

“他來了。”

就在這時,三祖開口,聲音清澈,冷淡至極:“此刻才來,大約是要分一杯羹,共飲黃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