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對於塞外鮮卑的交易策略很簡單。

糧食可以給,財貨可以給,綾羅綢緞可以給,甚至盔甲之外的武器,在控制數目的前提下,也不是不能給。

但唯有一點不能給,便是技術。

從耕種到水利,從鍛造到製造,相關的工匠工具,一概不給。

打仗打的就是科技,這些東西洩露出去,遲早會被外族反過來對付華夏百姓。

想要可以,入關來幽州定居,編戶齊民。

袁熙可不覺得當前中原亂成這個樣子,是什麼民族交流大融合的好時期,相反卻是外族蠢蠢欲動,渾水摸魚的好機會,只要露出破綻,他們便會像餓狼一樣撲上來撕咬。

而且接下來的歲月裡,天氣會越拉越冷,可耕種放牧的地方越來越少,這是華夏和塞外遊牧民族你死我活的時期,雙方為搶奪有限的生存資源,不可避免會陷入到無數次大戰中去。

先前袁熙和公孫氏達成了同盟,公孫康回去之後,公孫度便同意了兩邊聯手,但對兩邊如何合作,態度一直曖昧不明。

袁熙這邊自然知道對方還在懷疑自己實力,所以在塞外鮮卑犯邊的時候,採用了最為激烈的反擊手段。

果然鮮卑頭顱京觀的事情傳遍幽州後,公孫氏馬上遣使商議對付青州海盜的事情,連先前蠢蠢欲動的烏桓單于也被嚇得縮了回去,派人向袁熙示好。

在袁熙得知冀州派出高幹任幷州刺史,代表袁氏和幷州南匈奴言歸於好後,知道幽州西邊的威脅也暫時消除,如今他終於能騰出手來,打青州海盜一個出其不意了。

沒錯,只怕誰也不會想到,袁熙會在過年的時候出兵!

過年時節,是海上航路最為繁忙的時候,也是海盜最為猖獗的時候,正是消滅他們的大好時機。

海盜狡猾,所以袁熙這邊也做足了障眼法,他在幽州的大將,幾乎沒有長於水戰的,而且作為幽州之主的袁熙,剛剛添了兩個男嗣,誰都以為他會在過年期間止戈息兵,大擺宴席慶祝。

但袁熙此時真真的計劃,卻是引一支精兵,扮做甄家商隊的人,到海上和公孫氏聯手,剿滅東萊附近海域的海盜!

他對呂玲綺道:“你真要跟我去?”

“這次可是水站,不是陸戰,到了水上,你未必能適應。”

呂玲綺揚了揚拳頭,“你這是看不起我?”

“這種小事,何嘗難倒過呂家女兒?”

她還不知道,幾天之後,便會為這句話後悔了好長時間。

袁熙哈哈大笑,“那好,明日出發!”

他帶著呂玲綺出了門,在兵營裡面找到了正在挑選兵士的陸遜和田豫。

除了在徐州的太史慈外,這兩人已經是袁熙手下最為精通水戰的將領了,如今兩人在兵營中挑選訓練適合水戰的精銳士兵。

水戰和陸戰完全是兩碼事,陸戰兵士需要身體高大強壯,能穿的起重甲,下盤紮實,力道生猛,所以其中的佼佼者,無一不是鐵塔般的壯漢。

而水戰兵士則是要求行動敏捷迅速,在搖晃的甲板上能穩住身形,善於使用輕便武器,跳躍能力強,所以水戰精兵,都是身材精悍,爆發力強的人。

如今田豫和陸遜,便是以此為標準挑選兵士,同時水戰上穿的甲冑也不能太過笨重,所以全部換裝了皮甲和扎甲。

看著在陸遜的指揮下,數百名軍士動作整齊劃一,袁熙看了微微點頭,心道果然不愧是帶領家族和孫策對抗過的人。

軍營的另外一側,呂玲綺卻跑去看高順訓練陷陣營兵士。

只見兩名身材高大的兵士裝著厚重的鐵甲鐵盔,手持兩柄沒開刃的環首刀,奮力向對方揮砍。

兩邊都是出刀兇橫,環首刀帶著淒厲的風聲,急速砍向對方盔甲薄弱處,力圖將對方砍倒。

這其實已經是頗為兇險,雖然兩人還穿著裡襯,但環首刀要是砍入盔甲縫隙,只怕輕的半天爬不起身來,重則直接骨折。

但兩名名士卻是絲毫沒有猶豫,刀刀用力,甚至往對方頭和脖子處猛砍。

而面對對方來的刀鋒,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都不願意閃躲,只是在被致命處時,才微微側身,用盔甲硬擋。

但即便如此,兩人也只是上身微微搖晃,腳下竟然是一步也未移動!

呂玲綺看過很多次陷陣營訓練,但每次看到,都不由感嘆這種方法訓練出來的兵士,在戰場上是絕對的中流砥柱。

所謂陷陣營,就不是為了閃躲敵人進攻的,而是在面對敵人進攻時,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首要任務就是牢牢守住腳下的陣地,平推過去。

這樣訓練出來的兵士,即使遇到對方騎兵衝陣,也絕對會眼睛都不眨一下,輔以重甲長刀,便是重步破重騎的陷陣強兵!

當然,遇到對面兵士時,站著對砍能讓對方膽喪,但面對馬匹衝擊時,完全傻呆呆站著,用身體承受馬匹衝擊,也殊為不智,腳下不動,還能同時卸掉衝擊力,需要極高的技巧。

高順不時出聲指點兩名兵士如何卸力,回頭看到呂玲綺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無奈道:“小姐,你都已經是使君夫人了,還是別動這種心思了吧?”

呂玲綺興致勃勃道:“高叔叔太也小氣,對練一下,對他們也有益處嘛。”

她不由分說,換上了旁邊鐵甲,卻是拿出了手邊的雙戟,擺出一副架勢來。

高順無奈,把其中一個人叫了下去,說道:“仔細點,萬一受了傷,我可擔不起。”

呂玲綺笑道:“怎麼會!”

她雙戟一擺,踏前兩步,就進入對方五尺之內。

那兵士是個身高將近九尺的大漢,見呂玲綺進入攻擊範圍,下意識一刀猛劈而來,風聲呼嘯,竟是隱隱有風雷之聲。

呂玲綺身形一晃,長刀從她身側劈下,她剛要抬手勾向對方腋下,長刀一個轉折,向她橫劈而來。

呂玲綺腳步一踏,已經出現在那人身側,另一隻手長戟劃出。

眼見長刀被自己身體擋住,那人竟是一個換手,長刀反撩,逼得呂玲綺後退兩步,叫了聲“好!”

兩人你來我往交手了幾十招,一力一巧,竟是沒有絲毫兵器交鳴,一旁眾人看得鴉雀無聲。

此時袁熙和田豫也走過來觀戰,田豫見呂玲綺身形如同穿花一般,面對來襲的刀鋒眼睛一點都不眨,躲避的極為精準,不由讚道:“溫侯女郎要是男兒身,只怕早就揚名天下了吧。”

袁熙出聲道:“我有沒有她的一半天賦?”

田豫咳嗽了一聲,似乎是被嗆住了,尷尬地扭過頭去。

袁熙受到了一萬點暴擊。

那人殺得興起,大吼一聲,終於是腳步轉動,帶動著環首刀旋轉起來,如同風車般砍向呂玲綺,呂玲綺後退幾步,看個破綻,兩隻戟勾向對方刀鋒護手。

啪嚓一聲,一支戟尖插入環首刀柄圓環,一支戟尖勾住了刀身,卻是藉助對方刀身旋轉的力道,兩隻戟杆架在了一起,生生停住了刀勢。

那人見戟鋒卡在自己手腕上,稍一用力,自己的手就別想要了,這才雙開刀柄,抱拳道:“佩服。”

此時眾人的喝彩聲才震天響起。

呂玲綺雙戟一搭,將刀送回對方手中,面有得色道:“承讓。”

但她也知道,真實的戰場,根本不會有這麼大空間給自己輾轉騰挪,對方几個人一起平推攻來,自己便只有逃跑的份。

所以出名的猛將都是騎兵,至少有匹馬避免被群毆,而步戰的猛將要麼很難打出戰績,要麼幾乎都活不長。

幾人一起出了軍營,袁熙對陸遜道:“這次便有勞先生了。”

陸遜趕緊還禮道:“小子惶恐。”

他很不明白,自己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為什麼兇虎對自己如此信任,還讓自己主持這次剿滅海盜的事情?

一旁的田豫也不明白,但他明白這兩年來,袁熙看人極準,連一直不信讖語的田豫,有時也在懷疑,袁熙手下,是不是真的懂觀星高人?

但按照自己瞭解,沒有人符合啊?

袁熙轉身對田豫道:“今晚整兵,明日一早,扮做甄家商隊,急速趕往漁陽港口。”

“前日已經有真正的商隊提前出發,我已經讓其放慢速度,在海上多逗留些時節,先把青州海盜引出來。”

田豫苦笑道:“快過年了,公子一定要親征?”

“萬一出了個閃失.”

袁熙擺手道:“小打小鬧而已,正好打完仗過年。”

“我也要從中驗證一些想法,回來才能改進。”

“何況有國讓和伯言,此戰必能大勝。”

兩人聽了,抱拳道:“謹遵使君之命!”

袁熙回到府中屋裡,甄宓已經知道袁熙要出去一段時間,她也不問袁熙要做什麼,只是說道:“夫君小心保暖,別感染了風寒。”

袁熙笑道:“放心,到時候我順便給你帶點年貨回來。”

甄宓搖晃著懷裡熟睡的孩子,嘆道:“今年冬天,似乎比往年要冷呢。”

袁熙嘆道:“以後可能還會更冷。”

“你照顧好自己和孩子就行”

甄宓笑道:“夫君孩子名字取好了沒?”

袁熙點頭道:“取好了,等滿月時候,擺酒慶祝時候便寫出來。”

甄宓聽了,說道:“說來和侯氏聯姻的事情怎麼樣了?”

“快滿月了,你不會還沒去找侯夫人吧?”

袁熙摸了摸鼻子,尷尬道:“我這就去說。”

他走到侯夫人門前,猶豫了一下才敲響了房門,侯夫人來開了門,見是袁熙,也有些手足無措,低頭讓袁熙進去。

她掩上門,心中有些忐忑,這些日子她也察覺出來袁熙心中的矛盾糾結。

然而她現在能做的,也只能是等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