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尚聽了,坐直身子,沒有回答逄紀的問題,而是反問道:“我想知道,三年前二哥離開鄴城的時候,兩位先生如何看待他?”

逄紀毫不猶豫道:“二公子性格懦弱,出身又有問題,當時又和主公鬧翻,傳了不孝之名,以我之見,難成大事。”

審配自進屋一直沒有說話,見袁尚轉向自己,才有些不情不願道:“那時二公子遠不如三公子,也不如大公子。”

“三公子彼時雖然只有十五歲,便已經顯露了爭霸天下之才,這也是為什麼我等願輔佐三公子的原因。”

袁尚滿意的點了點頭,“多謝正南先生賞識,小子必不負先生所望。”

“我當時猜測,幽州並不是那麼容易呆的地方,二哥不出半年,便要灰溜溜打道回府。”

“但是二哥離開不久後,我便得知了些極為隱秘的傳言。”

“二哥離開時,曾向父親建言,說初平四年鄴城會有大變,雖然會逢凶化吉,但還是希望父親早做防備。”

袁尚還是第一次說出這等秘辛,不禁逄紀忍不住驚撥出聲,連審配都面露驚訝之色。

初平四年,是袁熙離開的第二年,發生了一件大事。

鄴城之亂。

鄴城顯然是出了叛徒,黑山軍趁勢攻入,控制了鄴城。

雖然最後黑山軍也出了叛徒,將袁紹家眷護送出城,但許多謀臣將士的家屬,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審配微微皺眉:“主公已經提前知道此事?”

袁尚搖搖頭:“父親怕也不相信二哥的話,但極可能做了最低限度的防備。”

“我之所以如此忌憚二哥,就是在於如果這件事是真的,說明二哥揹負著一些秘密!”

“我相信兩位先生私下裡面,也私下論說過關於二哥的一些讖語吧!”

審配和逄紀聽了,臉色一變。

袁尚冷冷道:“我從來不會看輕任何一個敵人,一旦我準備出手,必然會全力以赴。”

“二哥要是真有預見未來,趨利避害之能,那他選擇去北新城,必然不會有事。”

“所以我從第一年起,就開始控制北新城糧草的運送。”

“每次運送的糧草口糧,都控制在數百軍士,讓二哥無法就地多募集兵馬。”

“運送的損耗加上意外的因素,運過去的糧食,只能堪堪夠用。”

“圍城時候糧食自然也運不進去了,這一來一去,二哥在北新城遍根本無法開啟局面。”

“不過讓我驚訝的是,二哥竟然撐過了三年,而且還打了幾場勝仗!”

“這說明二哥預知危險的傳言,很可能是真的,這已經對我構成了威脅!”

袁尚如此毫不在乎地說出這些內情,一是他相信逄紀審配根本不會背叛他,二是他自信就是傳出去了,自己的地位也不會受到威脅!

審配低聲道:“我提醒三公子,二公子並不是敵人。”

“幾位公子相爭,還是要有個度,要是互相危及性命,乃至威脅主公大業,只怕主公也不會坐視不理。”

袁尚連忙起身,對審配恭敬一拜:“先生教訓的是,小子銘記於心。”

“若非我袁氏已經控北方形勢,公孫瓚陶謙苟延殘喘,曹操張邈之流皆是我袁氏走狗,我也不會這麼早謀劃。”

“我掌握大權越早,袁氏的力量便會越強,可笑大哥二哥看不清形勢,他們才是拖了袁氏後腿的!”

他隨即笑道:“不過二哥這次也露出馬腳了。”

“高覽下落不明,極有可能已經遇害。”

“大哥沒有膽子對四庭柱動手,唯一的可能,只有二哥。”

“高將軍必定是發現了二哥的把柄!”

“而且二哥不識時務,已經和大哥聯手,這就是咱們的敵人。”

“兩位先生和大哥手下那些潁川士族不合,遲早要分個高下的。”

審配逄紀聽了,第一次同時點頭。

審配猶豫了下,說道:“若二公子真有過人之能,三公子為何不與其聯手?”

袁尚聽了,正色道:“若我和二哥聯手才能擊敗大哥,那在父親眼裡,我是何等無能?”

“我要向父親證明,我可以獨自擊敗大哥二哥,讓他們徹底為我所用!”

“只有我,才是真正的下一代袁氏家主!”

他說出這句話時,虎軀一震,王霸之氣頓生。

逄紀叫道:“好!三公子有如此心氣,將來必為雄主!”

袁尚微微一笑,二哥,你雖然長我幾歲,但各方面我相比,差太多了。

尤其自己的生母是劉夫人,光這一點,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就讓我用一條條計策,將二哥你徹底擊垮好了!

此時審配突然插了句話,“今日主公面前,元皓(田豐)說了什麼?”

袁尚想了想,失聲道:“什麼也沒有說。”

“按他那性子,倒不應該裝聾作啞,此事確實有蹊蹺。”

“多謝先生提醒,我去派人打探下。”

袁尚隨即站起身來,對兩人道:“我現在就去安排,兩位先生自便。”

望著袁尚離去的背影,審配逄紀相視一眼,微微點頭。

對於袁尚,他們實在挑不出什麼毛病,從善如流,做事果斷,絕不給對手留下機會,在兩人心中,其將來成就必然能超過主公。

袁熙的車子,離鄴城只有半日的距離了。

袁熙讓人稍作休整,自己下了車子,找到麴義道:“兄這次不要進城了。”

麴義眉毛一揚,“你是怕我被人認出來?”

袁熙點頭道:“兄即使敗露,我也有辦法撇清關係,即使真就被人看破,父親總不能把我殺了。”

“但見過兄面貌的人不少,很多習慣都容易被人發現端倪,那高覽不就一眼看出來了。”

“真要如此,兄的處境就危險了。”

“我思來想去,還是不讓兄進城了。”

麴義也知道袁熙說的是對的,只得點頭道:“既如此,我在城外找地方安頓,隨時接應於你。”

“不過公子要小心,鄴城可是個龍譚虎穴。”

袁熙點頭:“我曉得,不過若有陰謀,應該都是想要壞我名聲的,還不至於害我性命。”

“不過我會小心的。”

兩人約好如何接頭,麴義便打馬而去。

袁熙上了馬車,讓車隊再度動身,袁熙看著窗外,又陷入了沉思。

這次回鄴城,他的壓力是很大的。

董昭走了,麴義躲了起來,趙雲坐鎮北新城,身邊只有一個吳昭。

他進了鄴城,便要面對謀士如雲的父親和三弟,哪一方都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袁熙靠在板壁上,閉目養神,活像一隻打盹的老虎。

吳昭偷偷看過來,心道袁熙彷彿時時刻刻都有想不完的事情,到現在自己也沒完全瞭解他。

她有些好奇,鄴城到底是什麼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