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順在冀州時,也見過不少名士高官,多少也瞭解過士族圈子裡面的行事規則,然而眼前這位出身當世大族,已經成為一州刺史的年輕人,做事風格卻完全不同。

在高順看來,袁熙這種死纏爛打的做法,毫無士族風範倒像是市井裡面爬摸滾打出來的,如同混混無賴一樣。

高順總覺得眼前袁熙的做派,和自己曾在史書中讀到的一個人很是相似,這不是傳聞中高祖皇帝的模樣麼!

眼前袁熙還在喋喋不休,“高兄,你看我馬上就是溫侯女婿了,咱們多少也算是關係親近啊。”

“高兄可能還不知道,我的元配的四姐嫁給了高覽,高覽你知道吧,和高兄一樣,同出身於陳留高氏,現在也是冀州名將了呢。”

“高兄你看,這豈不是親上加親,比一家人還親?”

高順頭都要炸了,“使君放過我吧,你結交於我,溫侯會怎麼想?”

“雖然兩邊聯手,但會引起猜忌啊。”

袁熙哈哈一笑,“高兄,一家人說話不要見外嘛。”

“高兄可曾想過,要是溫侯真的和袁氏再度交好,尤其是和本初公言歸於好,高兄如何自處啊?”

“恕我直言,高兄現在的境遇已經很尷尬了,到時候會更難吧?”

高順正色道:“使君怕是誤會了,溫侯對我很好,我一直過得很好。”

袁熙還不死心,“高兄不要自欺欺人嘛,若高兄投靠於我,我必倚兄為股肱。”

“有我居中調停,兄和高氏的先前鬧翻之事,肯定能揭過去,豈不是好?”

高順淡淡道:“順不負溫侯。”

袁熙心下佩服,高順還真是死硬啊。

但他心中更是惋惜,呂布明明有高順這種忠心的部下,最後不知道怎麼搞的一地雞毛,想到後世高順就這麼被殺了,袁熙更是為其覺得不值。

他見高順不送口,知道也不好再說下,只得打蛇隨棍上,“高兄之操行,熙極為敬佩。”

“我也希望高兄能在溫侯手下得到重用,一展所長。”

“這樣吧,這件事我暫時就不提了,只希望高兄萬一遇到難處時,能記起我今日一句話。”

“我幽州的門,永遠為高兄開著。”

高順聽了,起身拱手謝道:“承蒙使君青睞,順感激萬分。”

袁熙見高順自始至終口風都很緊,心道越是忠心的人越不好挖,先鬆鬆土也是好的。

他話鋒一轉,“我此次來,是聽說袁術軍已經逼近懷城,只有三四天路程了。”

“兄覺得,懷城能擋得住嗎?”

高順想了想,“如果袁術軍全力攻打,順必捨命護送使君和溫侯妻女突圍。”

袁熙明白意思了,高順根本沒有信心!

他出聲道:“要是陷陣營還在兄手中呢?”

高順思忖半晌,“也就多撐半月而已。”

袁熙心道半個月不少了,足以等到很多變數,比如溫侯趙雲回援,比如冀州出兵,當然,也有可能出現更壞的情況。

袁熙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能坐以待斃,安邑那邊形勢很複雜,萬一一兩個月無法解決,乾等著也不是辦法。

他出聲道:“熙有一事不明,為何溫侯當日將軍權交與魏續將軍?”

高順聽出了袁熙言外之意,目光一閃,“使君的意思是,魏續將軍有些問題?”

袁熙說道:“在熙看來,公臺先生坐鎮是最合適的,偏偏他被人指認,做事束手束腳。”

“我不是說魏續如何,但如高兄所說,他若指揮陷陣營,怕是要比高兄差得多。”

“這就罷了,萬一他樂見其成,那事態就嚴重了。”

“高兄培養陷陣營,一定花了不少心血吧?”

高順聽了,拳頭不由自主握了起來,袁熙見時機成熟,趁機道:“我想請高兄一起,同我去見公臺先生。”

高順從中嗅到了一絲異樣的味道,連忙道:“溫侯留我守城,我豈能…..”

袁熙打斷他的話頭,“高兄!”

“我都是要做溫侯女婿的人了,豈能對其起異心?”

高順腹誹,心道溫侯至今沒有明確表態,也就你舔著個臉以溫侯女婿自居,一個袁氏子弟,不要家族面子的嗎?

袁熙又道:“高兄看我手下兵士如何?”

高順答道:“和陷陣營各擅勝場,有陷陣營不能及處。”

他這話說得很有水平,側面也誇了下自己,說明他對自己訓練出的陷陣營兵士很是自傲。

袁熙聽了,嘆道:“高兄過謙了,不過就像高兄重視陷陣營一樣,我對手下這些兵士,也很珍惜。”

“他們是我手下大將麴義訓練出來的,當日他死裡逃生,我救了他,故一直在我手下練兵。”

“但可惜的是,他為了保護溫侯女兒戰死,我現在想起來,就有椎心之痛。”

他側過身子,直視高順,“這些天以來,我和陷陣營見過幾次面。”

“我發覺他們有相當一批人,竟然是先前冀州的先登死士!”

“高兄可曾知道,這些先登死士,最早是麴義訓練出來的?”

高順聽後沉默半晌,良久才緩緩道:“我和麴義很早就認識了。”

“他的這些先登,是他在涼州時的家族私兵,一直帶在身邊。”

“後來他輾轉投入了本初公麾下,立下了不少功勞,但是一直飽受猜忌。”

“這也正常,寶劍鋒利,利於殺敵,卻也可能會傷到主人。”

“他和我相識數年,常常一同討論練兵之法,直到最後發生了那件事。”

“我接管了剩下的先登,把先登編成了陷陣營。”

“直到後來,因為高氏族人中,有比我更加受到重視的人,本初公便要求我將陷陣營交給他們。”

“當時我年輕氣盛,咽不下這口氣,在加上陷陣營兵士對於麴義被伏殺相當不滿,在幾個部下鼓動下,我聯絡到了在幷州避禍的溫侯,帶著陷陣營投靠了他。”

袁熙心道原來如此,出聲道:“要是將軍當時得知,如今還是要將陷陣營交出去,還會不會離開冀州?”

高順看著腳下,最後說道:“至少打仗時,還是要我指揮。”

袁熙見高順口風有所鬆動,知道對方心中已經是有些後悔了。

這個天下大亂的世道,主公和下屬往往只是互相利用,真正能君臣相知的又有幾個?

想到這裡,他出聲道:“高兄即使信得過溫侯,但能信得過魏續嗎?”

“高兄也曾聽過溫侯和魏續夫人有染的事情吧?”

高順一滯,這種事情私下裡面誰不知道,但是並涼風氣向來開放,他一個陳留出身的部屬能說什麼?

袁熙看出了高順的心思,說道:“高兄,天下沒有幾個男人,會心甘情願把夫人送給別人。”

“魏續若是心懷不滿,投靠了別人,臨戰讓陷陣營送死,高兄忍心多年心血白費?”

“到時候魏續拍拍屁股逃走,我們又如何向溫侯交代?”

“而且只怕我們也不一定,能在袁術軍手下留得性命。”

高順聽了,更是猶豫,“那使君的意思?”

袁熙心道成了,開口道:“我想請高兄和我一起去見公臺先生。”

只要說動了陳宮,事情便成了一半,剩下的就是如何守住懷城了。

安邑城外,沮授對趙雲道:“李傕郭汜武藝不凡,將軍小心。”

趙雲點頭道:“多謝公與先生,待雲先去試探對方虛實!”

他打馬出陣,帶著百十騎兵來到對方陣前,喝道:“常山趙子龍,前來討逆!”

如今被趙雲沮授上千軍馬阻在安邑城外的,正是李傕郭汜帶領的數千飛熊軍。

飛熊軍乃是李傕最為得意的親軍,號稱戰無不勝,先前一路從長安追擊天子車隊上千裡,沿途連戰連勝,打得天子身邊最精銳的羽林軍全軍覆沒。

要不是中途白波軍和南匈奴聯手偷襲了正攻打天子營寨的李傕軍,逼得其暫時退卻,飛熊軍幾乎就將所有敵人全都消滅了。

即便如此,飛熊軍捲土重來後,打得楊奉韓暹連續大敗,天子車隊被迫逃入安邑。

而李傕郭汜還不死心,帶兵逼近安邑,此時卻遭遇了在外抵禦的趙雲軍。

李傕見趙雲面生,扭頭對郭汜道:“這是何人?”

郭汜混不在意,說道:“看樣子不是並涼人,這些關東人,哪個能擋得住我們?”

“隨便派個人把他殺了便是!”

李傕聽了,環顧四周,見到自己身邊一員偏將,眼睛一亮,說道:“你上去將他首級拿下!”

那將聽了,面現傲然之色,拱手道:“謹遵將軍之命!”

也難怪他自傲,他乃是李傕得力手下,胡封。

胡封是李傕外甥,擔任騎都尉,這職位已經說明其在騎兵為主的李傕軍中,武力也是拔尖的。

而且胡封先前更其因做的一件事出了名,便是在酒席上擊殺右將軍樊稠。

《後漢書卷七十二-董卓列傳注[一]獻帝紀曰》:“傕見稠果勇而得觽心,疾害之,醉酒,潛使外生騎都尉胡封於坐中拉殺稠。”

樊稠在涼州軍中,也是李傕郭汜齊名的猛將,胡封能在樊稠部屬環伺下將其空手擊殺,說明確實武藝非凡。

胡封挺著長槍,打馬衝到陣前,大喝一聲,“無名小卒,給胡某納命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