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內徵糧的,必然不可能得到所有士族官員配合,袁熙想了想,讓高順和徐晃分別帶兵去各家,邀其各家家主來軍營吃飯。

這個命令一出,各家都嚇壞了,這種舉動,十有八九是要和他們算賬,很有可能會將他們斬首示眾!

袁熙先前兇虎的名聲傳揚天下,大部分在於其屢戰屢勝,其實士族們對此並不在乎,但對於另外一個傳聞,他們就很害怕了。

據說這兇虎極其厭惡世家大族屯糧,尤其是戰時,多次做出威逼囤積居奇的家主從城頭跳下自盡的事情,這讓皖城接到通知的家族,如同接到了催命符一般,臉色慘白地留下遺言,這才哭泣著和家人道別而去。

皖城作為廬江治所,水運便利,所以城中富戶頗多,零零散散的大族族長竟然有二三百人,在高順徐晃率軍護送下,陸續來到了城外軍營。

看到營寨外面排成兩列,威武高大,精甲利刃的陷陣營兵士,士族們兩股戰慄,這怕不是直接把眾人殺了,就地掩埋?

有的人站都站不穩了,需要相互攙扶才不至於倒下,有人痛哭出聲,有人順著褲子滴滴答答溼了一腿。

在兵士的驅趕下,眾人來到了營寨中心一片空地上,地上卻已經支起了十幾口大鍋,眾人一見,更是臉色慘白,跌坐在地,這難道是要當場煮人?

不得不說,關於袁熙有些過於離譜的傳言,此時反而起了不少作用。

隨著大鍋下面的土灶塞入柴火,士兵提來山泉水,將粟米伴著少許麥粒,混合著野菜,加入一點粗鹽,倒入鍋中熬煮起來。

眾人見了,這才心下稍安,起碼這鍋不是用來殺人的!

此時腳步聲響,眾人不由望去,有個身穿札甲,面貌極為英俊的年輕將領出現在眾人面前,其人卻是少見的沒有蓄鬚,他對眾人一拱手:“在下袁熙袁顯弈,忝領徐州牧,徵東將軍,奉天子之命,討反平逆!”

眾人沒想到傳說中的兇虎這麼年輕,也不顧地上泥濘,趕緊呼啦啦跪下,口中叫道:“見過使君!”

他們唯恐動作慢了,觸怒這位傳說中的兇人!

袁熙兩手虛抬,說道:“諸位請起。”

眾人聽了,這才左顧右盼,猶猶豫豫地陸續站起身來,但都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

袁熙向前走了幾步,笑道:“諸位不要緊張,我今日請各位來此,是想著進入皖城,驚擾了個各位,所以請各位吃個飯。”

“還請諸位入座。”

當即有兵士過來,引著一眾家主圍著大鍋,團團坐下。

眾人面面相覷,只得就地安坐。

不多時,鍋裡的雜糧飯熟了,兵士將木碗分發給眾人,示意眾人自己去盛。

眾人猶豫了一下,紛紛盛了飯,放在口中咀嚼,對養尊處優,吃慣了精食細膾的他們來說,這帶著麥麩的雜糧飯實在太過粗糲,以至於眾人拼命咀嚼,才能將飯嚥下去。

袁熙也盛了一碗,邊吃邊對眾人道:“諸位覺得味道如何啊?”

眾人聽了,趕緊違心稱頌起來。

袁熙笑道:“看來諸位都很厲害,竟然能吃得慣。”

“不瞞各位說,我行軍打仗數年,和兵士同吃同住,大部分時候吃的都這種飯。”

“說實話,我覺得這飯味道一般,很對不住兵士,偏偏我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好這麼將就著。”

“我肯定諸位平日裡面吃的,要比這些東西要好些。”

眾人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借勢不敢作聲。

卻聽到此時有人突然出聲道:“吾願將家財糧食盡數捐出,以充作使君軍糧!”

眾人皆是一怔,心中暗罵,反應晚了!

果然袁熙走到那人面前,見其是先前帶著印綬投降的官員之一,便問道:“你是何人?”

那人趕緊出聲道:“在下汝南李術,先前為劉太守主簿。”

袁熙聽了,笑道:“你倒是聰明。”

“我倒也不白拿你的,我給你留下一半家產,你將其餘捐出,我讓你暫領太守一職如何?”

李術聽了,大喜過望,連忙跪拜道:“感謝使君大恩,術必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在場家主悔得腸子都青了,這可是一郡之主,就差這麼一點,自己就錯過了讓家族飛黃騰達的機會!

而且讓一個外來的汝南士族當太守,這擺明了是要透過他的手,來壓制本地士族!

李術此時也反應過來了,心中苦笑,但現在他騎虎難下,只有迎著頭皮幹到底了。

有李術帶頭,眾人也不再猶豫,紛紛出言表示忠心,恨不得將妻女都獻上。

袁熙擺手道:“諸位家產,我倒沒有多少興趣。”

“但是各位家中的糧食,我是一定要取的。”

“我也不白拿你們的,之後我用會財貨折算,貼補諸位糧食的損失。”

一眾家主聽了,皆是面面相覷,話雖如此,當前城內缺糧,糧食可比財物貴重多了,不留給他們糧食,難道都等著餓死?

袁熙看出了他們的疑慮,說道:“我相信諸位也看到城內的困境了,每天沒有平民百姓餓死,城外流寇不斷。”

“要是城裡人都餓死了,無人守城,等流寇入城,我相信諸位的下場,也不會怎麼好吧?”

眾人不得不承認袁熙這話是對的,城內饑荒,往往伴隨著匪禍和疫病,這時候就是家產再豐厚也沒用。

袁熙趁熱打鐵道:“所以在廬江下一次收糧,皖城度過缺糧危機之前,我會將糧食集中起來,按人頭髮放,讓大家一同渡過難關。”

“諸位意下如何?”

眾人當然明白袁熙不是和他們商量的,而是直接告知,誰敢不長眼反對?當下紛紛出言附和。

袁熙將陸遜叫了過來,“之後這段時間,我會讓我義弟陸伯言行事糧食分配之事。”

“他是前任太守陸季寧(陸康)從孫,陸家應該和諸位都有些交情,各位可還放心?”

眾人一聽,心下大定,紛紛跪拜道:“有陸府君之孫行事,吾等自當遵從!”

說來廬江士族,大部分都要承陸康一份情。

當初孫策受袁術之名,攻打廬江郡,很是殺了不少人,陸康作為廬江太守,帶兵抵禦孫策兩年,廬江才陷落,其間也保護了不少士族。

所以袁熙把陸遜抬出來行使分糧一事,不僅讓廬江士族放心,更能讓陸遜積累人情人脈。

至於李術,則是袁熙用來做得罪人的事情的,李術也心知肚明,畢竟他是降將,要求不可能更高了。

袁熙見目的達成,笑道:“今日粗茶淡飯,招待不周,期待將來廬江糧食富足,我能真正宴請諸位一場!”

眾人連忙口中感謝不已,又聽袁熙微微笑道:“我這人生平對人承諾,都會盡力做到,也最恨毀諾之人。”

“若是有人心懷不軌,或做藏私通敵,到時候就別怪我採取些手段了。”

眾人心中一突,連忙齊聲道:“不敢不敢!”

袁熙笑道:“好!”

“諸位可以去了!”

眾人如蒙大赦,紛紛放下飯碗鼠竄而去,卻有幾人將飯碗中的飯吃完,方才要起身離去,袁熙出聲道:“你們幾人等等。”

那幾人茫然不解,就聽袁熙道:“不浪費糧食,這習慣很好,你們跟著陸伯言做事。”

那幾人聽了大喜,連忙拜謝。

先前早出了營寨的家主們講了,又是一頓捶胸頓足,這個機會又錯過了!

袁熙心中冷笑,看先前那些家主大半碗飯都沒吃完就走的樣子,顯然是沒怎麼捱過餓,說明皖城饑荒時,其家裡沒捱過餓啊。

無妨,等過幾天,就讓他們知道吃個半飽的滋味。

陸遜等眾人走後,說道:“糧食徵收倒是沒問題,但我們哪有什麼財貨交換?”

袁熙笑道:“伯言忘了,皖水還扣著幾百條船呢。”

“他們既然想跑,其船上的東西,自然是我們的了。”

陸遜聽了,苦笑不已,這還真是雁過拔毛啊。

袁熙想了想,出聲道:“仔細盤查城中士族名冊,尤其是逃走那些人的來歷。”

“說不定其中有可以為我們所用的,尤其是留意名士謀士如劉曄等人的下落。”

陸遜聽了,當即領命去了。

皖水碼頭。

“啊?”

“把搶走我們的糧食和財貨?”

“這是我們家的,憑什麼啊!”

小喬此時正在和一名登船的伍長大吵大鬧,那人冷笑道:“你這女郎好生沒數,如此自信,可惜不說人話。”

“跑了就是敵人,怎麼,你還不滿了?”

小喬怒道:“難道城中和你們打仗的就不是敵人了?”

“我們起碼沒殺過你們的人吧?”

那伍長聽了,倒是笑了,“你這女郎倒是牙尖嘴利,也幸好遇到了我,不和你一般計較。”

他臉色一板,“剛才我查過了,你們船上竟然有數十石糧食,你可知道城中正在餓死人?”

“我最討厭你們這些不管別人死活的,對了,你們是哪家的女郎,家主呢?”

小喬還要說話,大喬趕緊出來,把她推進船艙,低頭道:“這位軍爺,小妹說話衝撞,還請勿怪。”

“家父是大戶家中奴僕,隨主人逃走,我們北上逃難,糧食也是為了長途奔波,變賣主人家財所備,並無他意。”

“如今軍爺既然徵收,定當雙手奉上。”

先前她見有兵士登船,當即讓小喬和自己換上破舊麻衣,又塗了臉,散亂鬢髮,勉強遮掩容貌,裝作一般婦人的樣子。

那伍長點了點頭,“看你們也不容易,我也不為難你們,不過你們帶的財貨也不少啊,依據使君之命,這些都要沒收。”

他拿出竹簡,正要記下數目,卻瞥到大喬的手指,眼神驀然一寒,收手抓住大喬袖子,把手一翻,看向大喬手掌。

“你這手這麼白,哪是做粗活的樣子?”

旁邊兩個操船的橋家僕人見了,就要抬腳過來,那伍長極為警覺,刷的一聲抽出腰間環首刀來,笑道:“露餡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