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有些意外,“伯言不是平日裡面倡導寬以待民嗎,怎麼這次卻不留情面?”

陸遜出聲道:“若讓這些女子自生自滅也就罷了,但既然義兄想要將其讓掾屬官員收留安置,就必然需要其本分行事。”

“如今看來,袁公路後宮習氣極差,竟致隨意殺人,要是其做了掾屬官員的侍妾,豈不是要鬧得家宅不安,從而好事變壞事?”

“所以有必要在芥蘚之疾尚在起於微末的時候,及時將其清除斬斷,免得日後生出禍亂。”

袁熙醒覺自己竟然很認同陸遜的做法,他發現如今自己無論是對待戰爭還是女子,都開始越發貼近於這個時代的人的思維方式了。

人命在他的眼裡,好像並不是再那麼讓他共情,而是開始變成了可以考量的數字。

最近相識計程車族女子在他看來,也不再是平等談情說愛,而是可以互相利用發洩的物件,一如如今世家大族子弟對待女子的態度。

他以前對百姓個體遭遇的悲憫,已經淡化成了對整個天下百姓這個整體概念的責任,單個人的遭遇,已經很難打動他,畢竟這種慘事,他已經看得太多了,因為他救不了所有人。

可能唯一還沒有改變的,就是想要終結亂世的決心罷了。

但如今的袁熙,已經不將其征服天下看做是責任和重擔,而是看做如得到女子一樣的調劑和遊戲,這也是因為。他發現參與其中的人們,其動機和目的並沒有自己之前想象的那麼崇高。

他定了定神,對陸遜道:“勞煩伯言再確認下,免得冤枉了人。”

“其他的事情,就全交給伯言了。”

陸遜有些意外,“義兄不親自審問下她們?”

袁熙擺擺手,“不用了,有你就夠了。”

陸遜望著袁熙離開的背影,心道使君還是有些心太軟啊,這是怕看到那些女子求饒的慘狀,自己心軟改變主意吧?

他對手下侍衛道:“看看馮夫人醒過來沒有,如果清醒,就讓其指認兇手。”

回去的馬車上,呂玲綺好奇道:“夫君還真知道觀星啊,知道馮夫人今晚有難?”

袁熙也懶得否認了,苦笑道:“算是吧,只是略懂一點而已。”

誤會就誤會吧,反正後世的記憶,在這個時代看來,確實就是預知未來。

不過對於馮氏的遭遇,只是袁熙無意間想起的,因為他直到看到馮氏之後,才想起此女當初在歷史上,應該就是在後宮被殺的。

而且因為袁術糊塗,以為馮氏是因為思鄉心切,以至於抑鬱自殺,所以到也沒有追查,導致最後這事情不了了之。

所以袁熙見到馮氏後,還驚訝了一下為什麼馮氏還活著,後來心想怕是歷史已經改變,所以馮氏不用死了吧?

所以當時他也沒有太過在意,只是讓內侍加強了些防範,卻沒有想到那些妃嬪真的會動手,以至於馮氏差點身亡。

呂玲綺眼睛咕嚕嚕轉了幾下,“在薊城的時候,我曾經和昭姬姐姐問過夫君觀星的事情,聽說觀星會折壽?”

“那問題來了,夫君為什麼拼著折壽,也要看馮夫人的星象?”

“夫君這心思,可是昭然若揭了呢。”

袁熙大汗,他沒想到呂玲綺思路這麼跳脫,一下子就聯想到了這上面!

於是他只能在呂玲綺得意的嘲諷目光中,將事情真相狼狽不堪的遮掩了過去。

馮氏從床榻上悠悠醒來,感覺喉嚨劇痛,她試著張口發聲,嗓子裡面發出來的卻是極為嘶啞的聲音。

此時旁邊一老者的聲音響起,“夫人可算醒了。”

“只是傷了喉嚨,將養個十天半月,便可恢復如初。”

馮氏勉強坐起,見一仙風道骨的老者正在背對自己寫字,她尚且頭昏昏沉沉,抬頭見天光大亮,不由道:“老先生是?”

華佗說道:“老夫華佗,字元化。”

“昨夜夫人被人暗害,還好被人及時發現,老夫過來施針,用了大半夜,好歹把夫人救醒了。”

馮氏這才記起前事,連忙下地施禮道:“感謝先生救命之恩。”

她腿腳一軟,差點跌倒,連忙扶住床榻,華佗扭頭見了,說道:“夫人這幾日好好靜養,我開幾服藥,到時候吃了,便可慢慢恢復元氣。”

馮氏剛要說話,房門便被敲響,隨即打了開來,陸遜走了進來,對華佗道:“聽聞夫人醒了,奉公子之命查案,先生覺得夫人身體可以支撐嗎?”

華佗沉吟一下,說道:“若只是說幾句話,應該不妨事。”

陸遜聽了,找人抬了架竹椅,將馮氏抬著到了一間大屋,轉到了屏風後面。

陸遜在屏風尚戳了一個小孔,對馮氏道:“等會人進來後,夫人一一辨認,不用出聲。”

不一會,兵士們依次押著六個女子進來,面對屏風站了一會,便領了出去。

其中有個女子反應很快,當即對著屏風跪了下去,連連叩頭,最後被兵士拖出了出去,等最後一名女子被帶出,陸遜開口道:“夫人可認清了,是不是這幾個,有無錯漏?”

馮氏也明白這是幹什麼,嘶啞著嗓子說道:“真,真要如此嗎?”

“能不能饒過她們?”

陸遜聽了,冷笑道:“夫人還真是心善,她們可曾想過饒過夫人?”

“而且如今這件事情,已經和夫人關係不大了,她們如此做,實際是在蔑視使君命令。”

“既然給她們活路,她們不選,那麼就只能依法處置,明正典刑,不然使君威信何在?”

馮氏聽了,沉默一會,才輕聲道:“確實是她們,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陸遜點了點頭,這些女子本來就是當場被抓住的,他只是最後確認下,以免出現遺漏,不過看她們互相攀咬的瘋狂樣子,應該也不太可能是受冤枉的了。

兩日後,六個女子的屍體,便在皇宮之中的廣場上吊了起來,曝屍三日,給了其他妃嬪極大的震懾。

袁熙再也沒來過皇宮,他將雜務都交給了陸遜,自己則是和沮授開始整頓壽春防務,同時修復淮水碼頭,為協助劉備軍下一步佔據豫州做準備。

至於給劉關張等人的侍妾,其三人倒也沒有假仁假義的推辭,而是過來挑選了幾人過去。

不過讓袁熙意外的是,張飛竟然一口氣要了五個。

看道袁熙驚訝的目光,張飛鍋底般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羞紅,不由把眼一瞪,“怎麼,捨不得給?”

袁熙笑道:“哪裡,翼德兄想要,五十個人也有。”

“只不過聽聞翼德兄剛剛成婚,這就不怕夫人多想?”

先前夏侯淵把侄女送來,結果曹操偷襲劉備,兩邊關係瞬間破裂,劉備下落不明,張飛自然不好再娶夏侯家的女子,甚至想將其殺了為劉備報仇,幸好後來劉備回來後,說打仗歸打仗,兩家既然定親,那就沒有毀約的道理。

張飛怒道:“都成仇人了,還有什麼約定?”

劉備勸道:“三弟,別人是別人,我們是我們,別人吃屎,總不能我們也吃吧。”

張飛聽了,佩服道:“還是大哥講的明白,我便娶了她便是!”

於是張飛在凌縣時,便娶了夏侯氏為妻,隨後就跟著來攻打壽春了。

袁熙從劉備口中早得知了這件事情,所以才有此疑問,張飛摸了摸後腦勺,尷尬道:“這使君就有所不知了。”

“我那內人年紀小,身體嬌弱,我又怕傷了她,所以行事不甚爽利。”

“不過俺老張這才知道,女人是真好玩啊!”

“所以我想著等內子年紀大了再說,這幾年先拿這幾個女子練練!”

袁熙無語,拍了拍張飛肩膀,“翼德兄,悠著點啊。”

看著張飛興沖沖帶著五個女子離開,一旁呂玲綺呸了一聲道:“這人好生粗魯!”

袁熙心道說不定有人就喜歡這個調調呢,再說以張飛的能力,那些女子跟著她,說不定過得還不錯呢。

不過說來自己也是如此,來到這個世界,可以娛樂的東西實在太少了。

這個時代士族取樂,不外乎就是酒色,自己不喝酒,那除女色外還能有啥?

要是給我個手機,我也能戒色信不信?

日子一天天過去,隨著壽春的城防逐漸修整加固,淮水沿岸的防衛重新佈防,城內官員將領重新任命,一切都似乎漸漸走上正軌。

袁術皇宮裡面的女子,絕大多數都已經安置出去,諸多內侍也都被袁熙送去了懷城,袁氏子弟中除了袁胤,袁耀等人都被押送去鄴城,走的是淮水如海,然後北上冀州港口的路線,如果沿途太平,一個多月後就能到了。

馮氏因為身體沒有恢復,一直在靜養,所以耽擱了行程,至今沒有動身,袁熙對其也沒有在意,畢竟在目前看來,馮氏也沒有什麼利用價值,即使以其為要挾,袁術也不會為了其回軍攻打壽春。

一切都彷彿很順利,秋日的風一如既然的涼爽,袁熙卻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安,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因為淮水北岸太安靜了。

不僅曹軍再沒有出現,袁譚也退回了東海郡。

這個時代資訊傳遞實在太慢,沒有資訊情報,就無法預測將要發生的事情,連袁熙麾下的謀士也是如此。

於是在這種焦灼不安的等待中,北面傳來了完全出乎袁熙意料之外的訊息。

曹軍大軍進逼鄴城。

官渡之戰提前爆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