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知道自己這個計策,中間牽涉的環節很多,極有可能會失敗,但他和郭嘉商量過後,認為能讓行事極為謹慎的曹操麻痺大意,也只能是依靠近乎賭博的偷襲了。

曹操親自帶軍打南陽,不然對各方敵對勢力有所防範,但其重點著眼之處,還應該在於新野的劉備和南郡的劉表。

而對於北方,曹操的戒備心應該會少得多,畢竟在他看來,和自己敵對的勢力,都距離南陽甚遠,而且即使知道曹操要奪取南陽,也來不及反應。

先前袁熙走魏郡南下,皆是秘密而行,同時讓趙雲大張旗鼓出黑山隘口,便是為了讓曹操以為自己重點攻擊的還是懷城。

加上弘農楊氏和馬氏聯姻的波折,以及高幹南下攻擊河東,這些訊息應該已經傳到了曹操耳朵之中,在曹操的視角上,袁熙當前應該把攻擊重點放在了司隸懷城一帶。

這個意圖在任何人看來,都是相當正常並且目的明確的,畢竟司隸一丟,馬騰韓遂的涼州便會被分隔開來,無法支援兗州,而袁氏的幽州幷州黑山和司隸便能連成一片,同時在數個方向對曹操腹地發動攻勢。

所以先前高幹南下河東的訊息一傳到許縣,曹操便馬上帶兵南下南陽,意圖在最短的時間內收編張繡,擊潰劉備,為自己將來和袁氏大戰的後勤做準備。

袁熙根據後世的知識,自然知道南陽的重要性,雖然曹操攻取的次序有所不同,但其目的和行為邏輯並沒有改變,所以他很大可能會選擇打個時間差,先取南陽之後再去支援官渡。

而袁熙打的就是這個時間差,誰也沒有預料到,他敢帶兵奔襲數百里,中間還擊敗了袁術!

郭嘉認為,攻打雒陽,擊敗袁術這著棋,未必是打草驚蛇,反而有可能讓曹營更加麻痺。

因為按照常理,誰也不會在奔襲敵人後方時,節外生枝去攻打別的目標,這一行動太過違背常理,很可能會被認為攻打雒陽,是為了之後包圍懷城,阻斷許縣方向的援軍做準備的。

雖然這個做法有賭的成分,但事實證明袁熙和郭嘉賭贏了,他們攻破袁術後立刻南下,同時派出士兵帶著部分袁術降兵北上,以作迷惑。

這期間的三四天內,袁熙帶軍進入密林以掩藏蹤跡,其行進路線是袁熙之前情報網的探子事先勘察好的,所以順利地南下到了宛城附近。

而根據派出的探子回報,附近以及宛城,並沒有大規模調兵和戒備的跡象,說明曹操對袁熙這支暗度陳倉的奇兵,並沒有預料到,而且更加幸運的是,曹操似乎在城外營寨裡!

袁熙慶幸的同時,讓全軍休息半日,等一入夜,便全力突襲曹操營寨!

他心中既激動又惴惴不安,這段時間,他有針對性的讓兵士進行了夜襲的訓練,雖然極為困難,但在雒陽一戰中,還是取得了極為明顯的戰果,一舉便將袁術軍擊潰。

現在他的短板,反而是新投降的張勳帶領的降兵,其素質明顯根本不上張遼徐晃兩軍,所以袁熙只能讓張勳和自己呆在中軍,免得反而添亂。

隨著夜色降臨,袁熙走出營寨,一聲令下,張遼徐晃在前,袁熙張勳在後,三支軍急速向宛城奔去!

宛城之內,曹昂將賈詡迎了進來,引到了座位上。

曹昂行禮道:“先生深夜到此,所為何事?”

賈詡也不客套,直截了當道:“老夫總覺得事情不太對。”

曹昂聽了,面色一肅,拱手拜道:“還請先生指教。”

賈詡捋著鬍鬚,出聲道:“其實老夫也並無確切證據,但只從一點上,便覺得極為弔詭。”

“方才張將軍傳回訊息,說劉備堅守不出,攻打新野受阻,正在退回來的路上。”

曹昂聽了,點頭道:“我倒也得知了,這劉備倒是警覺,不過畢竟其數次被阿父擊敗,有所提防,也是理所當然。”

賈詡陳聲道:“不,問題便出在這裡。”

“我得知的訊息,是劉備出城北上,和將軍對峙時,突然返回的。”

“他既然有膽子北上,必然有了和將軍正面對戰的準備,為何不戰而退?”

曹昂遲疑道:“我據情報推測,他應該是猜到阿父有伏兵埋伏,斷其後路?”

賈詡點頭道:“確實如此,這是最合理的解釋。”

“但這無法解釋,他既然數敗於曹公,為何還敢北上主動進攻?”

“劉備此人屢敗屢戰,確實頗為頑強,但以他現在實力,攻擊曹公坐鎮的宛城,無疑是蚍蜉撼樹,他怎麼敢的?”

“除非他另有目的!”

曹昂聽了悚然而驚,失聲道:“先生是說,劉備出兵,是有所憑恃?”

賈詡重重點頭,“沒錯,要麼他有打下宛城的信心,要麼他是在做疑兵之計,但無論哪一種可能,他的背後,都另有目的,怕死有著別的勢力意圖不軌!”

“這有可能是荊州劉表,有可能是壽春太史慈,甚至有可能是弘農楊氏,無論哪一勢力突然入局,都有可能對曹公造成不小的困擾!”

曹昂聽了,猛地站起身來,躬身一禮道:“若非先生一言驚醒夢中人,我還矇在鼓裡,渾不知危險臨頭!”

“我這就帶兵出兵,向阿父稟報此事!”

“城內的一應事務,便交給先生了!”

賈詡拜別曹昂,出了府邸,見曹昂隨後領兵出城,道路上曹軍兵將們呼啦啦跟了上去,百姓躲在窗後,惴惴不安的看著外面。

對於歷經幾次戰亂的宛城來說,他們早就輕車熟路,本能感覺城內要出事了!

賈詡上了馬車,眼睛眯縫了起來。

該說的話,他都說到了,不過他也只是推測,畢竟怎麼看起來,宛城也不像是能被打下來的樣子。

且不說城外的曹操,張繡和曹純于禁明日便能趕來,這城還能連一兩個晚上都守不住?

但賈詡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不祥的預感,他算來算起,自己應該也沒有漏掉各方勢力,最有威脅的,也就是壽春方向的陸遜太史慈,但江東據說在打九江,太史慈能捨棄九江不放手,跑到南陽來打曹操?

他搖了搖頭,自己怕是杞人憂天了,看來到了這個年紀,總會有些疑神疑鬼,畢竟自己還想多活幾十年呢。

城內小院裡面,諸葛亮望著匆匆而去的兵士,對黃月英道:“不太對頭。”

“剛才我夜觀天象,熒惑犯紫薇,貪狼斜於宛城上空,破軍七殺分於三角,壓得巨門天相天梁三宮黯淡無光。”

黃月英道:“這是誰的星象?”

諸葛亮沉聲道:“張繡還擔不起,宛城福德最高的,自然是曹操。”

“他的本命星象熒惑被衝,毫光來於北方,破軍殺伐之氣甚重,今夜怕是有刀兵之災。”

黃月英好奇道:“誰這時候敢打曹操,莫非是新野的劉備?”

“不對啊,他在南方,怎麼會是背面?”

“難道他繞過來了?”

諸葛亮搖頭道:“不像,曹軍和張繡本就是去打新野的,劉備不太可能有餘力強自分兵。”

“真是怪了。”

“不過我倒是從星象之中,看到了一絲生機。”

黃月英聽了,驚訝道:“怎麼,難道夫君看得我們先前乃是死局嗎?”

諸葛亮點頭道:“沒錯,困於宛城,一條生路也無,但是如今星象震動,這困局便露出了一絲縫隙!”

“不過若是我們靜觀其變,這縫隙很快便會合上,所以我現在要找到那顆關鍵的命星,方能逆天改命!”

黃月英下意識問道:“是誰?”

諸葛亮站起身來,往外走去,“當然是賈詡賈文和。”

此時城外營寨中,曹操大帳之內,曹操在一陣劇烈的抖動後,筋疲力盡地倒在鄒氏身上。

半晌,他才喘著粗氣,從床榻上坐了起來,這一下起猛了,登時有些頭昏目眩,曹操勉強穩住身子,過了好一會,才平復下來。

曹操心道這幾日確實有些放縱了,鄒氏這女人果然得趣,和先前自己那些曲意逢迎侍妾完全不同,配合制中還帶著一絲抗拒,這種欲拒還迎的風韻,更讓曹操欲罷不能。

他見鄒氏把頭埋在被子裡面,呵呵一笑,剛要說幾句話,然後繼續奮戰,卻聽營帳外面典韋出聲道:“主公,大公子求見。”

曹操心裡有些火起,黑燈瞎火這麼晚了,還來打擾自己!

但他也不是罔顧大局的,知道曹昂來找自己,必然是有要事,出聲道:“讓他進來。”

曹昂急匆匆進來時,見曹操坐在榻上,背後女子胴體上雖然蓋著被子,卻有幾處春光乍洩,連忙低下頭去,出聲道:“見過阿父。”

曹操冷聲道:“有話快說。”

曹昂聽了,連忙把賈詡的話說了出來,曹操聽完後,思忖起來,然後突然臉色一變,“你把兵都帶出來了?”

曹昂不明所以,點頭道:“我怕阿父危險,所以帶兵讓其在周圍防護,可有問題?”

曹操怒道:“哪城裡你便交給了賈詡?”

“萬一他有反心怎麼辦?”

曹昂愣住,失聲道:“應該不會吧?”

曹操面色陰晴不定,放在平時也就罷了,但是如今他卻是有些心虛。

前幾天曹操被鄒氏所迷,一時間昏頭便納了鄒氏,但事後想起來,曹操並不能確定,張繡得知此事後,會不會因此和自己翻臉!

驀然間,營寨四面大亂,箭矢破空聲呼嘯而來,同時而來的,還有連續不斷的叫喊聲。

“張將軍有令,得曹賊頭顱者,賞萬金!”

曹操霍然站起,驚惶道:“張繡果然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