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突然有些想明白了,為什麼曹操征戰多年,所到之處,不是敵人莫名其妙投降,就是敵人內部出了奸細,反水獻城。

這固然有曹操勢大的因素在裡面,但也很難說,到底是不是其控制了敵方的兵士將領,就像黃巾軍一樣,透過教義傳播掌控底層民眾,然後發難。

如果真是如此,袁熙也必須拿出相應的對策去化解。

不僅要爭取士族口碑,還要爭奪在百姓中的話語權!

他有些汗顏,自己嘴上說著,到百姓中去,其實還是空中樓閣,之前完全沒有想通這一點。

但曹操在世時,已經被道教尊稱為真人,底蘊極其深厚,要如何斷其根基,還需要有了解此道的人指點迷津方可。

袁熙想通了這點,頓時心裡輕鬆了許多,忍不住抓著曹憲的手笑道:“你可是幫了我的大忙了。”

曹憲臉上一紅,低下頭去,悄聲道:“妾很開心。”

但袁熙隨後的一句話,讓她心中一涼,“過些時日,我就要去北新城了。”

“你和你阿母妹妹先呆在這府裡,等我隨袁氏打下易京便回來。”

曹憲連忙道:“我現在已經是公子侍女,豈能不跟隨公子?”

“而且吳昭姐姐獨自做公子身邊多雜事,甚是勞累,我不能替她分憂嗎?”

袁熙沉聲道:“這次我也不打算帶吳昭。”

曹憲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臉色有些發白,“難道北新城很危險?”

袁熙嘆道:“我也不知道,公孫瓚等人會不會狗急跳牆。”

公孫瓚所在的易京,地處幽冀之交,在鄴城的正北方,扼住了冀州往幽州的重要通道。

而袁熙的北新城,則是在易京的西北方向,反擋住了幽州支援易京的西面通道,可以說也極為關鍵。

而冀州全面進攻易京的訊息,早已經被公孫瓚所知,雖然其可能不會出易京,但是他的部將和盟友,將會想盡辦法支援解圍。

到時候圍繞北新城的爭奪戰,不再是前三年的小打小鬧,將會異常殘酷,。

所以袁熙思慮再三,決定這次誰也不帶,要是北新城破,自己突圍的話,身邊帶著的女子,只會讓自己顧此失彼。

此時吳昭的聲音傳來:“雖然說事事要做最壞的打算,但公子這想法,有可能會起反作用。”

曹憲見吳昭進來了,連忙挪開身子,吳昭自然而然跪坐在她身邊。

袁熙疑惑道:“此話怎講?”

吳昭道:“妾知道,公子關心則亂,雖然擔心我們的安危,出發點是好的。”

“但如果守城時,顯出隨時逃跑的模樣,城中人心只會更加不穩。”

袁熙苦笑道:“我明白,但是有鄴城之亂的前車之鑑,真要是處於那種困境,我不知道會作何選擇。”

對袁熙來說,現在的歷史走向已經完全不同,鄴城之亂尚還可以預測,北新城就完全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

吳昭低聲道:“此事確實難以定決,妾不是謀士,不能再妄言。”

“對於兵家之事,公子為何不請教精通謀略的人?”

“我看公子對那奉孝先生頗為賞識,何不問問他?”

袁熙心道也是,他當即出門,到了郭嘉門前,砰砰敲了幾下。

只聽門內氣惱地罵了一聲,過了半晌,郭嘉才面色不善地開啟門。

袁熙見其敞著懷,只披著件袍服,裡面似乎什麼也沒穿,才反應過來,不禁目瞪口呆,大白天就搞這個,伱是有多好色?

郭嘉看袁熙神情,便知其心中所想,怒道:“過幾天就要走了,就不許我放縱下?”

袁熙笑道:“那是我來的不巧了,我先回去,晚會再過來?”

郭嘉翻了翻白眼,“免了,到時候來的再不是時候,我真要被你害死。”

“有什麼事現在說,趕緊的!”

袁熙略略把事情一說,最後道:“依兄之見,拒守一地,是將親近的人帶在身邊好,還是留在鄴城好?”

郭嘉氣笑了,“就為了這點破事,我差點被你搞出毛病來了!”

“我不給你出主意!”

袁熙笑道:“這又不是行軍打仗,我只是來問問兄的想法而已,不算出主意吧。”

郭嘉沒想到袁熙臉皮如此之厚,偏生賴在門口不走,他嘆了口氣,無奈道:“好吧,這種事情我只說一次。”

“也幸好是在這裡。”

“要是讓部下知道你會有這種想法,只怕他們都會對你喪失信心。”

袁熙聽了,當下肅然道:“請先生指點。”

郭嘉出聲道:“這根本不是個問題。”

“欲成大事者,除了自己,其他人都可以捨棄。”

“作為主公要明白,做為屬下,也應該明白。”

“我看公子是兒女情長太多了,才回去想這種無聊的問題。”

“公子要知道,你要是死了,一切都毫無意義。”

“作為跟隨公子的人,即使自己死了,只要公子能成大事,他們的後代必然過得很好,部下豈會怕死?”

“與此相反,他們更害怕你失敗,畢竟誰也不知道,你要是敗了,他們會不會被敵人殺全家。”

袁熙愣住,出聲道:“那豈不是說,作為主公,要像高祖那樣絕情?”

郭嘉失笑道:“你學高祖,那也得有韓信!”

“你學得了嗎!”

“如今亂世,比高祖更無情的人,都還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呢!”

袁熙若有所思,就聽郭嘉說道:“懶得和你說了,不送!”說完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袁熙站在雪地裡,苦笑一聲。

郭嘉說的確實也是,自己要是死了,吳昭曹憲她們也不會善終,所以對她們來說,在哪裡都是一樣。

罷了,自己既然選了這條路,早就應該有覺悟了。

他回到屋裡,對吳昭和曹憲說道:“你們這幾天收拾一下,跟我回北新城。”

吳昭和曹憲聞言,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袁熙之所以思慮重重,是因為冀州調動軍隊糧草,攻打易京,雖然可能會籌備好幾個月,但北新城那邊,卻是要提前佈局的。

因為北新城的位置,不僅擋住了幽州涿郡支援易京的通道,還擋住了公孫瓚盟友,幷州的黑山軍張燕的東行路線!

黑山軍號稱數十萬,所以北新城到時候的壓力會非常的大。

先前三年,之所以北新城沒有這重威脅,是因為袁紹一直在親率大軍和黑山軍交戰,將其打出冀州,退回了幷州太行山裡。

如今張燕和袁紹為敵,且和公孫瓚交好,要是易京被攻,黑山軍必然會伺機發難。

而且袁熙知道,後世公孫瓚確實向張燕求援了,張燕也盡起大軍而來,只是最後沒趕上。

但公孫瓚失敗後,黑山軍還是和袁紹打了好幾年,直到袁紹病死,黑山軍也沒被消滅。

袁熙心中暗罵,這提前攻取幽州的難度也太高了,自己做了這麼多謀劃,到後來面對的難題,一個比一個麻煩!

不管了,反正把郭嘉綁過去了,除非他想自殺,不然袁熙才不信到了危機時刻,郭嘉會忍住不開口!

袁熙心中主意已定,便直接坐車出府,去袁紹官邸。

他見了袁紹,才意外地發現,袁譚袁尚,並一眾謀士到了不少,連久未露面的荀諶也在。

袁紹見袁熙到來,也是有些意外,開口道:“顯弈是聽到了什麼訊息,還是有事要和我說?”

袁熙拜道:“是有事。”

“我想這幾日便離開鄴城,帶幾千兵馬回北新城。”

此話一出,眾人都是皆是一愣,似乎有些意外,但有幾個謀士臉上,卻露出了欣賞之色。

袁熙發現,袁譚和袁尚臉上神色都很複雜,但袁熙倒是很放心,事關對付公孫瓚的關鍵之戰,即使是袁尚,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拖後腿。

袁紹面上有些欣慰,說道:“顯弈竟也能想到這點。”

“我已經決定,讓顯甫負責冀州糧草兵馬調動,讓顯思去青州募兵徵糧。”

“唯獨沒叫你過來,是因為北新城這個位置,確實非常關鍵,掾屬們也是各執一詞。”

“你能想到這一點,確實證明之前你所作所為不是偶然,確實很有遠見。”

眾人聽了,這才附和稱頌起來。

袁尚面上也跟著眾人點頭,心裡卻極為暴怒,袁熙現在,已經不是他能單純壓得住的了!

今天籌備之事,他還特地將袁尚排除在外,結果袁熙卻直接過來了!

在場之人中,肯定有人投靠了他!

這種人留在家族內,實在是個禍害,但偏偏為了打公孫瓚,還缺不了他!

但如果他在攻滅公孫瓚的時候,又立下大功,又不會有更多變數?

袁尚疑神疑鬼之時,袁熙開口道:“我既然被任命為涿郡太守,當有守土之責,且北新城三城能提早扼住黑山軍和幷州的通道,此事越早也好。”

一眾謀士聽了,也紛紛點頭,他們確實也是這麼認為的。

攻打易京,至少需要數萬乃至十萬大軍,這還要看公孫瓚援軍的動向。

若果對方援軍多了,冀州動用的兵力也要相應增加,為了防止敵人搞事,自然是佈局越早越好。

但一眾謀士誰也不想開口,因為他們知道,雖然按道理袁熙應該守住涿郡,但這個差事其實是很危險的。

不說幽州的公孫瓚部屬,黑山軍要是十萬大軍從北新城走,袁熙怎麼擋得住?

要是袁熙真死在那邊,到時候袁紹不治出主意的人的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