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 青州來人
章節報錯
羊衜的車隊從琅琊到東海,再到廣陵海西,一路走了七八天,快到廣陵地界的時候,他看向窗外,總覺得哪裡不太對頭。
他讓車隊停住,自己跳下車,站在兩郡的交界處的田野邊上看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東海的莊稼還沒有收割,但一河之隔的廣陵,卻已經快把糧食收完了!
他看著廣陵地界上的麥茬,明顯是還有些沒有長到最好的時候,心道廣陵真如傳聞的那樣,自從數個大糧倉被燒之後,便開始缺糧了?
要真是如此的話,這次談判,自己這邊說不動能掌握主動!
他回身往馬車上走去,卻渾沒有注意到腳下的土地中,有幾隻幼蟲已經開始鑽出地面。
蔡貞姬正在馬車中等著羊衜,見其上車,便出聲問道:“夫君,是不是前面有危險?”
羊衜笑道:“沒什麼,是我多心了。”
“咱們繼續上路,過了淮水,再過一日,便能到海西了。”
他對自己這個夫人很滿意,畢竟兩邊從小一起長大的,也算是青梅竹馬,孔融女兒雖然門第也不低,但素未謀面,誰也不知道什麼模樣。
而自己夫人不僅天生麗質,還精通琴棋書畫,又是蔡邕之女,可以說是世家子弟最理想的婚娶物件了。
唯一讓羊衜頭疼的,就是那個敢納蔡貞姬姐姐為妾,行事極為荒唐的兇虎。
納蔡中郎女兒為妾,他怎麼敢的!
在出使前,羊衜仔細研究了兇虎的行事和背景,赫然發現了一個讓他無法理解的事情。
兇虎迎娶的正妻甄氏,相比其他女子,反而是身份最低的!
甄氏雖然也是仕宦之家,但這代甄家早就衰落,甄氏說到底,更像是是商賈之女,連士族上層圈子,都未必擠得進去。
但那兇虎身邊其他女子,身份卻是一個比一個離譜,蔡邕女兒,邊讓女兒,溫侯女兒,只看身份,哪個都有資格做正妻,偏偏卻都心甘情願呆在兇虎身邊。
羊衜心裡隱隱有些妒忌的同時,覺得這一定是哪裡出錯了。
他很討厭這種看不透對方的感覺,因為接下來兩邊見面,必然會圍繞袁譚袁熙的事情扯皮,羊衜其實極其不想摻和到這種袁氏家事中去。
他現在是騎虎難下,很害怕袁譚看出來泰山羊氏真正的想法,他甚至懷疑袁譚是藉此事來試探自己。
在惴惴不安的心情中,羊衜車隊抵達了海西。
羊衜下了車,看出城迎接的,卻是個穿著儒袍,面貌英俊,但年齡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年,不禁心頭有些不快。
雖然知道兇虎會給自己個下馬威,但找個比自己還小好幾歲的毛孩子迎接自己,這也太看不起人了!
他壓抑住火氣,“袁青州掾屬郎中羊衜,奉命出使。”
“未知君侯大名?”
他故意將侯字咬的很重,結果發現對面那少年不卑不亢地拱手道:“使君掾屬,參軍陸遜,見過郎中。”
羊衜一聽,差點吐出血來。
按照彼時官職,州牧刺史是從三品,四方將軍是四品五品,即使有開府的權力,給的官職也只能是六品往下。
六品官職都是核心謀士武將圈子的人,相比於一軍中堅力量七品的騎都尉,八品的校尉,九品的百人將,都尉,郎中,里正,則是剛進入圈子,但已經是被重點培養的物件。
羊衜以二十歲不到的年紀,便已經能獨當一面,身懷九品官職,雖然是藉助了家族的力量,但也讓他有些頗有些沾沾自喜。
但相比其他的官職,羊衜只能說仕途剛剛起步而已。
而州牧掾屬中,六品官職是日常參與議事的重要人物,武將是中領軍中護軍及雜號將軍,對應文職是軍師,治中,主簿,參軍,別駕等。
換言之,羊衜眼前的少年,是兇虎手下中最得信任重用的寥寥數人之一,地位比自己高了數級!
想到雙方差距如此之大,羊衜一下子就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完全沒了剛才趾高氣昂的樣子,只得再次躬身回禮道:“見過參軍。”
陸遜回道:“郎中客氣了,還請隨遜一起上車進城,面見使君。”
羊衜無精打采地上了陸遜馬車,心中暗罵,這年紀輕輕的,一定是走了不知道什麼門路,才混到如此位置的!
他當下不著痕跡和陸遜攀談起來,赫然發現對方不僅是兇虎的義弟,還是劉豫州的女婿!
這幾個身份,羊衜便望塵莫及,他打聽陸遜乃是江東陸氏出身,心裡更加不平衡了。
因為相較之下,羊氏可比陸氏高得多了,自己還在底層蹭蹬,對方卻已經是攀上了兩個州牧的關係!
羊衜心裡更加看不起陸遜,那兇虎如此任人唯親,只怕也不怎麼樣啊。
眾人到了官邸,卻發現袁熙沒在,陸遜問了聲門口侍衛,面帶歉意回來,對羊衜說道:“郎中且稍等,使君出去接人了。”
羊衜眼神一閃,“今日海西還有貴客?”
陸遜笑到:“說來還和尊夫人有些關係。”
“使君去碼頭接蔡夫人去了。”
海西碼頭,一艘大船緩緩靠岸,等水手放下船板,袁熙卻是等不及船上的人下來,三步並做兩步上了甲板,就將蔡昭姬剛從船艙裡走來。
兩人對視一眼,袁熙看到了蔡昭姬眼中的不安,上前拉住她的手道:“沒事,有我在呢。”
“說來是我對不住你,到現在也沒有妥善解決你的身份。”
他知道蔡昭姬的心結是和衛家沒斷乾淨,現在和袁熙的關係又是曖昧不明,連個正式名分都沒有,而自己妹妹成了大族正妻,兩相對比,蔡昭姬身份不明,頗有有辱門楣之感。
袁熙知道蔡昭姬可能不在乎,但他不能不顧及世人的議論。
蔡昭姬聽了袁熙的話,這才舒展眉頭笑道:“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是怕別人借題發揮,影響到你的名聲,便不好了。”
袁熙笑道:“那更不應該發愁了,當初我認識你時候,困守一城,朝不保夕,那些日子都撐過來了,如今我勢力大了,我倒要看看,誰敢說三道四。”
蔡昭姬笑了出來,“確實厲害了不少,但脾氣卻沒怎麼變呢。”
袁熙扶著蔡昭姬下了船,兩人進了馬車,蔡昭姬問道:“他們何時到?”
袁熙說道:“也是今日,說來也巧,我收到顯思的信,便發信讓你過來,算來海路確實方便,一來一去,距離比他們多了數倍,卻差不多時間同時到達。”
蔡昭姬深有同感,如今幽州和徐州的海路航線已經越發成熟,時間也越來越短,先前還要需要十幾天,如今只七八日便能到達。
她說道:“你不去迎接他們,豈不是怠慢客人?”
袁熙微笑:“你好多年沒見妹妹了,只怕心裡也是七上八下吧?”
“而且在我心中,當然是夫人更加重要。”
蔡昭姬心裡莫名有些開心,又有些傷感,她把臻首靠在袁熙肩膀上,輕嘆道:“自從北新城結識後,跟著夫君東奔西走的那段日子雖然勞累又短暫,但一直是妾這麼多年來,最快樂的日子。”
“後來夫君南征北戰,兩邊一年都見不了幾天,甄夫人和妾都很羨慕呂夫人,能一直陪著公子呢。”
“不過妾算是好的了,畢竟其他幾位甚至甄夫人,都沒有妾陪夫君時間長呢。”
袁熙也覺心裡有愧,嘆道:“一旦參與到這天下之爭中,人便身不由己了。”
“現在分別,是為了更好的相聚,畢竟現在行差踏錯一步,就會萬劫不復,連累到你們。”
蔡昭姬聽了,竭力掩飾住面上憂色,“我們都知道,夫君面對的危險比我們多幾十倍,現在除了呂夫人,我們都幫不上什麼忙了。”
袁熙調笑道:“你們想過沒有,萬一我戰死了,將來如何改嫁?”
蔡昭姬橫了袁熙一眼,“這種事情怎麼拿來說笑!”
“不過甄夫人倒是說過,萬一夫君有什麼事情,她帶著孩子乘船出海,度過餘生便是。”
袁熙笑了起來,“我儘量不讓這種事情發生。”
“不過甄宓的想法,和糜貞倒挺相似的。”
“前些日子她也說過,要是發生危險便乘船離開,免得讓身邊的人受到要挾。”
蔡昭姬睜大眼睛,“連人家閨名都知道了?”
“怕是已經成了吧?”
“說來也是夫君的不是,晾了人家兩年,哪有這樣辦事的?”
袁熙聽了苦笑,“很多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樣,她在守孝,以後慢慢再說。”
羊衜面前的茶水已經換了好幾茬,心不在焉地和陸遜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心內越發焦躁,這兇虎是故意晾著自己,給自己難看?
陸遜察言觀色,心裡對羊衜的性格已經摸清了七八分。
世家子弟,自視甚高,有抱負但涵養功夫不足,心事都顯到臉上,城府不深。
這種人怎會被派來出使的?
這不是被使君玩弄於鼓掌之中?
陸遜心想自己在江東的時候,其實也不比羊衜強多少,幸好跟著太史慈離開,遇到了當世極負盛名的兩位謀士,跟著學了不少東西。
不然的話,自己還在江東蹉跎吧?
陸遜不著聲色地盯著羊衜的反應,看看其到底是偽裝的,還是真的就是懵懂無知,兩人正各懷心事間,有侍衛進來報到:“使君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