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為什麼徐嵩會跟謝鯤出現爭執呢?

其實問題還是來自秦硯。

吳興邦在上次奏對時建議從浮樑抽兵北上,攻擊池州的賊人後路。

但秦硯卻想調九江兵入南直隸三府。

他兩的提議都被徐嵩否了之後,徐嵩按照徐鶴的建議,完善後提出了自己的辦法。

就是用新安衛偷偷替換被打殘了的潁州兵,駐防冷水關。

這個主意雖然被至正帝支援。

但最近張景賢上書,說新安衛兵甲器具參破不堪,經過他實地走訪發現,該衛吃空餉的情況非常嚴重,三千多人,目前只有一千二,且大多都是老弱病殘,根本不堪用。

這樣一來,使得徐嵩一手偷樑換柱立馬胎死腹中。

至正帝聽說這訊息後大怒,即刻著錦衣衛南鎮撫司拿下新安衛指揮使,又嚴令大江兩岸駐防衛所嚴查虛報兵額吃空餉的行為。

但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而且合肥之敵很快就會糾集完成南下。

張景賢一天兩封十萬火急的求援信送來,這讓專管兵事的徐嵩也著急上火了。

之前奏對時說好的徐州兵備道的人馬只能出一千人,壓根杯水車薪。

現在放眼江南,就只有盧鏜一支人馬還算是有點戰力了。

或者,廣西土司的狼兵也是戰力彪悍,可堪一用。

但秦硯藉口遠水救不了近火,朝廷沒錢支應客兵跨省作戰為由,否定了徐嵩的提議。

這下好了,徐嵩縱有掌兵之才,但手中無兵也只能乾著急。

徐嵩沒有聽完徐鶴的話,並沒有第一時間說話,反而撫須沉吟了起來。

一旁的謝鯤連連搖頭:“不行不行,你這麼搞,不管這場仗贏了輸了,徐閣老的壓力都會很大。”

謝鯤的意思,其實徐鶴也考慮過。

調海防團練入冷水關。

這團練機兵雖然是掛靠在淮揚海防道手下的,但其實不管是兵員還是糧草,都是由徐家供給。

朝廷派去帶兵的百戶,機兵們甚至連面都沒見過。

可以說,在某種意義上,這一千多人,其實就是徐家的私兵,不,是徐鶴的私兵。

若是把這些人派了出去,錢糧方面,海陵縣的陳縣令還可能接濟一點,新任的海防道跟你徐鶴又沒有瓜葛,他是不會既要擔責任,還要提供糧草的,所以,糧草大多數都要徐鶴與徐家來託底。

這還不是最難的。

最難的是,打贏了,毀謗纏身,衛所兵沒有你徐家組織的團練厲害,那你們徐家養這麼多人,準備幹嘛?

打輸了,還是有人說怪話,你這不是耽誤事嗎?一幫剛訓練沒多久的傢伙就拉上去,現在好了,輸了,早知道抽掉……九江兵來,不就沒那麼多廢話了?

況且,輸了就麻煩了,都是子弟兵,死了人,徐家怎麼跟人家交代?撫卹的錢從哪出?

這些道理,你說他徐鶴能不懂?

顯然不可能。

但是……

“大伯,贏了,朝廷還要倚重您,輸了,都不用別人毀謗,您就要下來了!”徐鶴道。

徐嵩搖了搖頭:“在其位謀其政,位置什麼的不重要,關鍵是,我沒見過海防營的那些兵,我心裡沒底。”

徐鶴道:“比海陵千戶所的兵強十倍!”

謝鯤覺得這徐鶴是不是吹牛,一臉狐疑地看著他。

徐鶴道:“師伯,這可真不是我吹牛,不信,你這時候讓張兵憲上書朝廷,請調團練兵,你看他願不願意,他可是見過團練兵真實戰力的!”

徐嵩和謝鯤聞言同時眼睛一亮。

一是徐鶴信誓旦旦保證,二是……

“讓張景賢上書調人!這個主意好!”

“嗯,這樣一來,將來前面也好有個遮擋!”謝鯤意動道。

所謂遮擋,是因為張景賢是從淮揚海防道的任上調走的,他看好自己手下出來的團練,想要【老部下】去冷水關協防,這樣一來,朝廷裡,徐嵩的壓力就會小很多。

既然如此,徐嵩當即拍板決定道:“子魚,一會兒你用我的名義寫封信給張景賢,信中點一點這件事!事不宜遲,要八百里加急!”

徐鶴見大伯決斷很快,心中不由暗暗點頭。

其實,張景賢出面也只是稍稍遮擋一下,並不能瞞住有心之人。

可徐嵩還是毅然決然這麼做了。

只能說,徐嵩並不是袁紹那樣的人,多謀寡斷,幹大事而惜身。

相反,只要是對國家有利,能夠解決當前矛盾的辦法,他在瞭解情況後拍板還是很快的。

……

就在這時,突然,院外傳來人聲:“小哥,我是兵部衙門的,徐閣老在嗎?我這有緊急公文呈送閣老!”

兵部是徐嵩兼管著的,聽到來人的話,徐鵬不敢耽擱,趕緊將他引了進來。

此時的徐嵩面色已經很難看了。

兵部衙門專門轉來的信箋,一定是十萬火急的軍情。

而現在,整個國家,最容易出事的就是南方。

果然,剛拿到信,徐嵩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謝鯤從來都是個隨性的人,直接把頭湊了過去看向信封,竟然是桂林兵巡道發來的告急文書。

徐嵩面色凝重地拆開,開啟信箋,不消片刻,他便將信放在茶几上,默然不語。

謝鯤連忙拿起看了起來。

只是剛看了沒幾分鐘,他就將信重重拍在茶几之上。

徐鶴從來沒見過大伯這般頹然的神情,連忙問道:“大伯,到底出什麼事了?”

“廣西有白蓮教反賊,從崇順裡沿著灌水北上到了全州!這幫人,要麼經過湘水轉至永州零陵一帶,要麼北上祁陽……”

“全州?”

徐鶴對全州還是有印象的。

這地方國初時是全州府,後來降為散州,劃歸湖廣的永州府,到了前些年又被劃到桂林府,因為在廣西和湖廣的交界處,所以屬於三不管地帶。

全州往東北走陸路十里,有蓑衣渡,過了蓑衣渡行船五十里,就可以從黃沙河水路進入後世的湖南了。

這個地方山路崎嶇,行路多難。但上通州城,下達湖廣,雖非關津,實為通衢。

全州蓑衣渡,最有名的就是太平天國北進時,在蓑衣渡跟江忠源的楚軍相遇。

太平軍的船隊蔽江而下,陸路沿江行進。當船隊透過蓑衣渡口,下駛到水塘灣過險灘時,發現狹窄的河道已被清軍\"伐木作堰\"所堵塞,船隻因無法前進而密集江面,遭到左岸獅子嶺江忠源伏兵居高臨下的猛烈轟擊。

太平天國措手不及,只好把擁擠不堪,亂成一團的船隻橫亙江面,搭成溝通東西兩岸的浮橋,搶佔河岸陣地,倉促還擊。

有人說蓑衣渡受挫是“太平軍失敗之起點”,它是太平軍在廣西期間遭受挫折最大的一次戰役。

其損失可以用三句話進行概括:船隻盡毀,輜重盡失,傷亡慘重。關於太平軍傷亡的具體數目、清方記載:一說\"悍賊斃者數千\"。一說\"斃賊千餘\"。一說\"(賊)被殺者七、八百人\"。

從這裡就可以看出全州此地的重要。

如今白蓮教佔了全州,天地一下子就被開啟了。

突然,徐鶴想到了俞大猷。

難道……這支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