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勇從登州府動身之後,一刻也沒有敢耽擱,一路驛站換馬,飛馬來到真定府右路軍大營,在右路軍大營的中軍大帳裡,見到了沈毅。

這位邸報司的主事人,對沈毅畢恭畢敬的低頭拱手。

“司正。”

“登州府那裡,屬下已經詳細瞭解過了。”

駱勇聲音平緩,把登州水師的情況大概說了一遍,然後開口道:“具體的人數,屬下沒法子一個一個去數,按照劉將軍的說法,已經補齊了兩萬人,這兩萬人,每天至少六個時辰待在船上,隨時等候司正召喚。”

“只要司正您一聲令下,登州水師立刻可以出動。”

沈老爺看了看駱勇,隨即臉上露出笑容:“那依你看,登州水師現在戰鬥力如何?”

“屬下沒有接觸過太多水師,也沒有見過登州水師作戰,因此沒有辦法評價,不過…”

駱勇微微低頭道:“不過劉將軍不是誇誇其談之輩,屬下覺得,他說的應該不會有假。”

沈毅摸著下巴思索了一番,然後微微點頭道:“我心裡有數了。”

說完這句話,他看著駱勇,淡淡的說道:“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說一下。”

駱勇欠身道:“司正吩咐。”

沈毅站了起來,走到他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道:“以後,便不要稱呼我司正了。”

駱勇心中一凜,隨即連忙低頭:“是,侯爺。”

“不是這個意思。”

沈老爺從袖子裡摸出了一份文書,遞到駱勇面前,笑著說道:“建康來的文書,已經到了好幾天了,只是你不在,我就替你收下了。”

駱勇剛要伸手接過,就聽到沈毅繼續說道。

“是陛下的詔命。”

駱勇嚇了一跳,連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低頭道:“微臣駱勇,恭領聖諭!”

沈老爺哈哈一笑,伸手把他攙扶了起來,把這份文書,遞到了他手裡:“這裡只你我二人,不必如此,我又不會參你不守規矩。”

見駱勇兩隻手接過這份文書,沈毅笑眯眯的說道:“這文書的內容,估計你已經猜到了,邸報司這幾年,實際上就是你在打理,這一回,也算是實至名歸了。”

“恭喜。”

沈老爺拱手道了聲喜,笑著說道:“今後,駱兄就是正五品的邸報司司正了。”

駱勇身子一顫,捧著文書的手都跟著顫了顫,他並沒有急著開啟,而是低頭道:“司正,邸報司是您一手創制的,也應該是您領著,屬下…屬下何德何能…”

沈毅微微搖頭。

“我身上的差事太多了,也該卸下來幾個,免得為人詬病。”

沈毅如今是北伐的統帥,但是很多朝廷裡的差事並沒有卸下來,比如說山東巡撫,御史臺右都御史,兵部侍郎,以及邸報司司正。

這些官職,都是同時存在的。

因為這個,不少御史都參過他。

駱勇深呼吸了一口氣,恭敬低頭:“屬下…多謝司正栽培!”

沈毅微微搖頭,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既然卸任,就要換個稱呼了,免得又被人家說我培植私人勢力。”

“不過…”

沈老爺微笑道:“文書裡說了,北伐這段時間,邸報司依舊在我麾下做事,駱兄雖然升了,還要聽我支使一段時間。”

駱勇這才長鬆了一口氣,低頭道:“這是自然,屬下永遠追隨司…追隨侯爺!”

沈毅搖頭。

他看著駱勇,微微咳嗽了一聲之後,開口道:“你要記住,邸報司是專屬內廷的職司衙門,你如今領了司正這個差事,就是直屬天子的臣子,只是暫時在我手下做事而已。”

“後面,你找個時間,回一趟建康面聖。”

他看著駱勇,問道:“明白嗎?”

駱勇怔了怔,隨即低頭道:“屬下明白了。”

他抬頭看向沈毅,問道:“侯爺,屬下要立刻去麼?”

“這個看你自己。”

沈毅淡淡的說道:“不影響前線戰事就行。”

駱勇低頭,深吸了一口氣:“屬下明白了。”

沈毅看著駱勇,再一次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道:“恭喜升遷,今天我請駱兄喝酒。”

邸報司,如今已經是沈毅麾下最重要的幾股力量之一,也是他最重要的情報來源之一。

這個他一手帶出來的情報組織,沈毅自然是不想放棄的。

但是讓出邸報司司正這個位置,的確是他主動跟皇帝提出來的。

畢竟這個時候,洪德皇帝絕對不可能做出任何有可能讓沈毅不高興,有傷大局的事情。

至於沈毅為什麼讓出這個位置,則是因為趙昌平送來的一封信,那位趙師伯在信裡,幾乎是明示讓沈毅主動讓出這個位置。

沈老爺深思熟慮的一番之後,主動給皇帝去了信,因此才有了現在這份文書。

將司正這個位置,讓給駱勇,對於整個北伐戰局,以及邸報司來說,都不會有任何改變。

而做這件事唯一的用處就是,讓沈侯爺在朝廷裡顯得正常一些,讓皇帝那裡,也能夠減輕一些壓力,不至於為了沈毅,天天跟大臣們吵嘴。

畢竟,沈某人現在的職位,的確太多,太全了一些。

當然了,邸報司在不在沈毅名下,短時間內不會有任何變化,哪怕駱勇這個人,扭頭就反水了,邸報司的近十個司務,全是沈毅一手帶起來的,有的是人替沈老爺辦差。

駱勇低著頭,開口道:“多謝侯爺提攜,應當是屬下請侯爺喝酒。”

沈毅笑了笑:“好,我也蹭駱兄一頓。”

駱勇麵皮發紅,低頭道:“侯爺切莫如此稱呼屬下了,屬下擔當不起。”

“害,私下裡論年齒,就該這麼喊,到了正經場合。”

沈老爺微笑道:“要稱呼一聲駱司正了。”

駱勇大窘,幾乎不會說話了。

沈毅哈哈一笑:“這會兒右路軍在打仗,這頓酒就只能在我這帥帳裡喝了,駱兄那頓酒,就先記下。”

駱勇低頭應是。

沈毅一邊吩咐蔣勝拿酒菜過來,一邊開口道:“有一件事,邸報司最近加點注意。”

駱勇正色道:“司…侯爺吩咐。”

“北齊的邊軍與徵南軍,現在都在真定府附近,最近邸報司,多注意注意這裡,最好能夠彙報我這兩路大軍的詳細動向。”

“再有…”

“跟內衛碰碰頭,互通一下情報,把注意力放在燕都,還有韃靼部…”

沈毅想了想,繼續說道:“可以派點人到太原去,太原如今是薛大在管著,方便佈置人手,在太原設點之後,可以由太原,監視北邊的韃靼人。”

“順便,為薛大提供提供戰事情報。”

駱勇正色道:“屬下過幾天,親自動身趕往太原,佈置人手。”

沈毅點頭,笑著說道:“薛大現在,越來越出息了。”

“這幾天硬碰硬,打的兩萬北齊禁軍都狼狽不堪。”

沈老爺微笑道:“他那個人,不能明著誇,容易翹尾巴,你到了太原見到他,就跟他說我私下裡誇了他。”

“他應當會高興的。”

駱勇低頭行禮,笑著說道。

“是,屬下會轉告薛大將軍的。”

…………

太原城外,薛威薛大將軍,鎧甲染血。

他手持長槍,奔行在戰場之上,身邊跟著一兩百個一身黑甲的玄甲衛。

這些黑甲,如同黑旋風一般,在戰場上肆意穿行,無情的將齊人的陣型撞碎,切割!

薛大將軍橫槍,直接貼身撞飛了一個齊人,然後一槍掃到這齊人的喉嚨,鮮血四下飛濺。

他飛快的打量了一眼戰場,然後領著敏銳的發現了一處齊人陣型的薄弱點,當即虎吼一聲,大聲道:“隨我來!”

一百多玄甲衛,跟在薛威身後,毫不猶豫的朝著敵人陣營衝了過去,立時撞開一個大大的缺口。

薛威看著被分割的一部分敵人,哈哈大笑:“圍起來!圍起來!不要讓他們跑了!”

很快,淮安軍將士圍了上來,將這一小塊被分割的齊軍剿殺。

也許是衝陣許多年,也許是天賦,薛大將軍在戰場上,不同於別人的地方就是,他能夠快速分析戰場,然後帶領將士,在小規模戰場上,快速取得優勢。

這也是他喜歡衝陣的原因之一。

眼見有一兩百齊人被圍了上來,薛大將軍直接手癢,衝了上去,長槍斜挑,很快挑殺了兩個齊人。

正當薛威準備衝進去大殺一陣的時候,萬鍾飛馬而來,對著薛威大喊:“薛將軍,薛將軍!”

“大股騎兵,繞到我軍側翼了!”

薛威立刻回過神來,他收槍後退,將自己染血的長槍丟給身旁的親衛,然後脫離戰場,來到萬鐘面前,問道:“南邊還是北邊?”

“北邊。”

萬鍾沉聲道:“距離咱們,只有五六里了!”

“不慌。”

薛威冷笑道:“我就不信,他們捨得用騎兵衝陣。”

“傳我將令,今天的戰事就到這裡,開始後撤,撤回太原!”

如薛威所料,齊人並不捨得用自己的騎兵去衝陣,北邊的騎兵,只是用來襲擾淮安軍。

但是這裡距離太原太近,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淮安軍就全部撤回了太原。

傷亡雖然有,但是並不是很多。

薛威站在城樓上,親眼看著最後一個淮安軍將士撤回太原,看著太原城城門關閉,吊橋升起,他才收回目光,扭頭看向萬鍾:“第幾天了?”

萬鍾想了想,回答道:“第九天了。”

薛威摸著自己的鬍鬚,想了想,緩緩說道:“齊人傷亡,應該過五千了。”

萬鐘點頭,然後開口道:“咱們陣亡的雖然很少,但是重傷的不少,有兩千多人…”

戰場上,只計算陣亡是沒有用處的,真正要計算的,是戰鬥力的損失,按照戰鬥力計算的話,差不多一個淮安軍,能夠換接近兩個北齊禁軍。

萬鍾扭頭看了看太原城,繼續說道。

“好在八公子能夠搞到藥材,不然更加麻煩。”

薛威眯著眼睛,緩緩說道:“如果這樣打下去,咱們損傷個一萬人,就能把北齊的這支禁軍給打掉了!”

萬鍾皺眉:“代價太大了,我覺得,還是等沈公的命令為好。”

薛威笑了笑,點頭道:“那好,那就再磨他們幾天。”

“今天打下來,可以很明顯發現,這支齊軍士氣已經大跌了。”

“找準機會…”

薛瘋虎兩隻眼睛裡,殺氣騰騰:“說不定可以一戰而下!”

“吃掉他們,咱們在北邊,想去哪就可以去哪,看看北齊的那個皇帝小子…”

“還能派多少人過來看住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