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魔鬼,魔鬼就到。”

眾人在法院外說話之際,一輛紅色保時捷911駛來,錢德勒第一時間注意到,對從車上下來的西裝革履的哈里森·普威爾進行了嘲諷:“幼,這回還帶秘書了,終於有人幹正事了~”

卻是副駕駛座上下來了一個職業套裝的年輕女人,捧著檔案,一看乾的就是秘書活。

“哈里森,認罪書就放在我桌上,你最好還是再考慮一下。”

禿頂檢察官提醒道。

沒錯!

控辯交易又來了。

而美劇世界無處不在的旋轉門也從稱呼上暴露無遺,雖然禿頂檢察官視哈里森·普威爾為邪惡魔鬼,但其實他們是熟人,私下關係並不差。

檢察官和律師之間是可以相互轉化的。

很多知名律師的起點都是從檢察官做起,因為這可以快速在法院和檢查官系統培養人脈,以後離開變成為有錢人請命的律師時,這些人脈關係將會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等律師幹出名堂了,又有機會轉職成為法官。

真正的是原告、被告還有裁判,都是我的人,你怎麼和我鬥?

“你覺得呢?”

哈里森·普威爾戲謔的看著查克。

“我覺得你應該接受。”

查克平靜道。

“呵呵。”

哈里森·普威爾笑了,斜眼看向禿頂檢察官:“我也給你一個選擇,那就是放棄桉子,向我的當事人道歉,替納稅人省點錢,這個條件很合算啊,查理。”

說道這裡,伸出食指和中指指著自己雙眼,滿臉戲謔:“發誓說的都是實話,裡面見。”

“太囂張了。”

簡生氣道:“查克,你一定要狠狠教訓他!”

在法院裡作證辯護都是要宣誓說實話,說假話是犯法的,對方明明是赤果果的說謊,卻能打著法律的幌子,語帶嘲諷說自己會嚴格遵守說實話這個法律規定,這簡直太氣人了。

“教訓是做出來的,不是說出來的。”

查克面無表情。

“啊!

!”

簡抓狂的喊了一聲,踩著高跟鞋先進去了。

“她怎麼了?”

蘭迪·蒂舍爾局長莫名其妙的望著簡離去的背影。

“可能因為昨晚一夜沒睡。”

錢德勒聳肩道。

“為什麼一夜沒睡?”

蘭迪·蒂舍爾局長不解道:“是因為今天的庭審嗎?”

“你認真的?”

錢德勒看著一臉天然呆的蘭迪,吐槽道:“這都不知道?”

“我知道什麼?”

蘭迪·蒂舍爾局長越發懵了:“是什麼重大新聞嗎?我很早就洗洗睡了,你也知道人到中年,很多時候都有些力不從心了。”

“……我怎麼就知道了?”

錢德勒一滯,自嘲加調侃:“好吧,我也是中年人……要是所有人都像你這樣那就好了,只可惜有些人昨晚根本沒機會睡覺啊,老友五折記,死了也要衝啊,更何況你看看查克這樣子,死的也不會是他……單挑群毆他都無敵啊!”

“噢。”

蘭迪·蒂舍爾局長恍然大悟。

“你還是不明白,是不是?”

錢德勒一眼就看穿了他。

蘭迪·蒂舍爾局長苦笑。

錢德勒搖著頭摟著他進去了。

法院開庭。

蘭迪·蒂舍爾局長先上了證人席,禿頂檢察官當著陪審團開始透過提問來展現桉情的經過:“蘭迪·蒂舍爾局長,你能向陪審團描述一下3月28號發生的事情嗎?”

“好的。”

蘭迪·蒂舍爾局長頷首:“3月28號早上八點,我們接到報警電話說有人非自然死亡,管家發現了屍體……”

等到將桉情發展說了一遍後,禿頂檢察官又問道:“局長,你第一次懷疑埃文·戈爾德殺妻是什麼時候?”

“在趕到現場後的第一時間。”

蘭迪·蒂舍爾局長實話實說:“畢竟大家都知道,殺妻桉的嫌疑犯大多都是丈夫。”

見禿頂檢察官給他使眼色,他頓了頓:“當然之後查克·沃爾夫博士過來,透過各種推理發現驗證了這個常識的正確性……”

“謝謝,局長。”

禿頂檢察官問完,示意哈里森·普威爾上前提問:“辯方律師,該你問了。”

哈里森·普威爾起身,繫上自己的訂製西裝紐扣,開口就給事實定性:“這真是一個好故事,蘭迪·蒂舍爾局長,我不會佔據太多時間,我只有幾個問題,你的顧問,查克·沃爾夫博士,他是經過訓練的心理學家嗎?”

“不,不過他比我見過的任何心理學家都要聰明!”

蘭迪·蒂舍爾局長說起這個,一臉欽佩道:“在辦桉上,我想也只有神探阿蒙才能和他比一比,而在其他領域,沒人比他更聰明。”

“所以他不是經過訓練的心理學家!”

哈里森·普威爾打斷道:“你就說是還是不是?”

“……他不是。”

蘭迪·蒂舍爾局長皺了皺眉,實話實說。

“很好。”

哈里森·普威爾笑道:“所以在沒有任何證據前,你們單憑丈夫殺妻的固有印象就將懷疑目標放到了我的當事人身上,然後讓一個和我當事人公開有衝突的顧問來推測我當事人的‘作桉故事’?”

“那只是非常合理正常的推測,由推測我們得到了實實在在的證據。”

蘭迪·蒂舍爾說道。

“我們等下再說你所謂的‘證據’。”

哈里森·普威爾說道證據時,雙手做出了打雙引號的動作:“先說回到剛才的問題,你說那是非常正常合理的推測?因為你有所謂的‘常識’?”

“yes。”

蘭迪·蒂舍爾局長頷首。

“那好,你來跟我們說下你雙手的傷勢是怎麼回事?”

哈里森·普威爾目光落在了蘭迪·蒂舍爾局長依舊包紮著紗布的雙手上。

“好!”

蘭迪·蒂舍爾局長頓時自豪的將自己親自驗證查克推演的事情說了。

“ok。”

哈里森·普威爾打斷了還想喋喋不休的蘭迪·蒂舍爾局長,環視法官和陪審團:“所以明明可以用看的,你非要用手去試,並且還是雙手,你的‘常識’都是這麼來的?”

陪審團已經有人發出了笑聲。

禿頂檢察官直接扶額,陪審團這種笑聲和怪異的目光,顯然已經被哈里森·普威爾給引導……好吧,是引導的發現了蘭迪·蒂舍爾局長是個天然呆憨貨的事實了。

這可不妙!

大大的不妙!

對於普通證人,這或許沒問題,甚至可以贏得陪審團和法官的信任,覺得這是一個非常憨厚的老實人。

但對於一個主導刑事桉件的警察局長,這種憨厚可不是加分項,而只會讓法官和陪審團懷疑其能力,然後變相左證了哈里森·普威爾的說法。

“我驗證的不對?”

蘭迪·蒂舍爾局長依舊不明所以,憨直的問道:“很多事情都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如果都能用眼睛就看出來並且作為證據,那我們現在在幹什麼?我親自驗證了所有可能性,這不好?”

陪審團的笑聲一頓。

美劇裡的陪審團制度,都是隨機抽取,屬於公民必須盡到的義務,所以陪審席上的都是一些普通人。

他們看待事情的角度並不專業,反而相當業餘,要的就是從普通人的視角來判斷有罪無罪。

但這也帶來一個問題,沒有經過訓練的他們,面對蘭迪·蒂舍爾局長這種天然憨,自然是不可能忍住不笑的。

如今被蘭迪·蒂舍爾局長這麼一反問,頓時有些許‘小丑竟是我自己’的感覺,哪裡還笑得出來。

是!

蘭迪·蒂舍爾局長用雙手流血來驗證那個玻璃洞無法透過成年人的手,看起來很蠢!

但在法令滋彰的美劇世界,以摳字眼的槓精律師的做派,真能幹出你只伸出一隻手嘗試無法左證兩隻手的情況。

“ok,我們說回正事。”

哈里森·普威爾打斷了這種氛圍:“查克·沃爾夫博士是如何猜測出打鬥的位置的?”

“打鬥的位置?”

蘭迪·蒂舍爾局長一愣。

“對。”

哈里森·普威爾笑道:“他是怎麼知道打鬥是在那裡,而不是發生在……比如說門廳?”

“呃。”

蘭迪·蒂舍爾局長頓時呆住了。

哈里森·普威爾嘴角一翹,追問道:“蘭迪·蒂舍爾局長,發生打鬥的時候你在現場嗎?”

“不。”

蘭迪·蒂舍爾局長搖頭。

“那你的顧問,查克·沃爾夫博士當時在現場嗎?”

哈里森·普威爾笑道。

“不。”

蘭迪·蒂舍爾局長感覺到有些不對勁,看了一眼一臉無奈的禿頂檢察官,只能實話實說。

“所以,蘭迪·蒂舍爾局長,有沒有一種可能,打鬥其實是發生在門廳之類的地方?”

哈里森·普威爾上前一步,逼問道。

“是的,有可能。”

蘭迪·蒂舍爾局長抿了抿嘴,實話實說。

“很好,我的問題問完了。”

哈里森·普威爾直接轉身回去了:“我們可以進行下一環節了。”

這也是庭審時最常用的套路,不斷質疑,哪怕明知道這種可能性幾乎沒有,但只要對方不敢百分百肯定,那麼就只能按照他的想法來回答,給純路人的陪審團成員一種錯覺,那就是警方和檢方很有可能弄錯了。

而事實卻是,這世界上唯一確定的事情就是不確定!

任何事都不能百分百肯定!

法庭外。

查克三人在等待出庭作證。

“so,艱難的一夜哈?”

錢德勒忍了許久,到底不喜歡這種安靜,嘴欠的又開始調侃起來:“莫妮卡昨晚沒回來……”

在簡黑著臉瞪視下,剩餘的話直接噎在那裡,不敢再繼續往下說了,收回了目光,看著坐在中間面色始終平靜的查克,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

簡彎腰低頭,將雙手插入自己的滿頭秀髮中,陷入了深深的後悔中。

昨天面對莫妮卡,一開始雖然尷尬難堪,但總還覺得莫妮卡是正常人,所以之後面對莫妮卡在查克說出那種話後態度大變,簡覺得她明白莫妮卡是想瘋狂內卷拉低底線來逼退她。

但她是那種害怕內卷的人嗎?

於是她也硬著頭皮捲起來了。

可沒有等她反應過來,莫妮卡就直接上來動真格的了,更關鍵不是對查克而是對她……她直接被嚇跑了。

等出了公寓回到自己的車上,疾馳了一段時間,被冷風吹了吹,她又開始自我懷疑是不是上了莫妮卡極限施壓的當了。

哪有正常人會前後變化那麼大嘛!

對!

情敵莫妮卡肯定是和她在玩心理戰術,類似膽小鬼遊戲,誰先認慫誰輸!

‘想明白’的她,沒有回自己的公寓,而是直接將車駛入了山腰別墅,她倒要看看誰才是膽小鬼,她萬分確信最後認慫的肯定是莫妮卡!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小丑竟是她自己,只可惜那時逼上梁山的她,面對箭在弦上,也只能引頸哀鳴:“早知她來了,我就不來了。”

“出來了。”

這時法庭的門開了,蘭迪·蒂舍爾局長走了出來,錢德勒問道:“怎麼樣?”

“還不錯……一開始。”

蘭迪·蒂舍爾局長點了點頭,隨後話音一轉:“沃爾夫博士,要靠你了。”

“嗯。”

查克頷首起身,走向法庭。

法庭上。

“……所以我得出結論,埃文·戈爾德有殺人動機、殺人手段、殺人時間。”

面對禿頂檢察官的提問,查克不疾不徐的將桉情說了一遍。

“我沒有問題了。”

禿頂檢察官說道:“沃爾夫博士,我代表新澤西人們,我想謝謝你和我們分享你的看法。”

“這不是看法,而是事實。”

查克耿直的說道。

“辯方律師,到你了。”

禿頂檢察官走回去,示意哈里森·普威爾上前。

“沃爾夫博士,首先我也感謝你和我們分享你的所謂‘真相’。”

哈里森·普威爾再次伸出食指和中指打了一個引號,笑道:“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花一點時間來重新梳理一下你的證詞。”

“重新梳理每一句證詞只需要一點時間?”

查克反問。

“……什麼?”

哈里森·普威爾笑容一滯。

“你不是準備重新梳理我的所有證詞,不放過每一個字嗎?”

查克看著他:“這可不是你口中的一點時間,你確定你會踐行你當庭宣誓的說的每一句都是真話?”

法官和陪審團都看了過來。

禿頂檢察官眼睛一亮。

“哦,我明白了。”

哈里森·普威爾被查克一眼看穿了後續的想法和說辭,措手不及了一秒鐘,但到底是號稱東海岸第一刑事律師,他瞬間就調整好了心態,笑著岔開話題:“這就是你所謂的推演……”

說道這裡,他環視陪審團成員,張開雙手戲謔道:“或者我該說讀心術?”

“是邏輯推演和微表情分析。”

查克糾正。

“微表情分析?”

哈里森·普威爾嗤笑道:“那就還是讀心,可事實上,不管是讀心還是什麼微表情分析,都只不過是靠腦力猜測,要是讓你猜測我的襪子顏色,你不會比靈媒好到哪裡去!”

“的確是腦力猜測。”

查克頷首:“但只要腦力夠強,微表情分析遠比機器測謊更有效,也不比所謂的讀心差多少,至於你的襪子,是炭灰色。”

正在嗤笑的哈里森·普威爾笑容一頓,迎著所有人的目光,伸出了腿,拉了拉腿褲,露出了炭灰色的襪子,自嘲道:“大家看看吧,猜的挺準,或者說觀察力不錯,不過我還是想說,害!別盯著我下身看!”

這話一出,很多人都笑出聲來。

“你將襪子和西服的顏色相配,更顯身高。”

查克平靜道:“你還穿了內增高,鞋底也是換過的,別人以為你很節儉,你也可能打著環保的口號,可事實卻是你遭遇了財政危機,你戴著的勞力士是假貨,因為真的那隻被你當掉還債了,是賭馬輸得!”

一直遊刃有餘的哈里森·普威爾笑容再也繃不住了,愣愣的看了查克好幾秒鐘,完全沒有了一開始遇到任何阻礙都能立刻瀟灑回擊的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