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陵關上,齊軍士卒在確認了孟嘗君的身份之後,便開啟關門,放孟嘗君入城。

田文也不廢話,立刻清點了庫房,重新整編了軍隊。

登上城牆,放眼望去——

只見山勢崎嶇,穆陵關如同一道天塹一般,卡於群山之間,兩側綿延上百里,乃是齊國依山而建的長城防線。

真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險!

田文略微放下了心——自己麾下有數萬大軍,又有如此險關,諒那些楚軍也打不進來。

所謂‘穆陵’之名的由來,還有一段傳說——西周第五代國君周穆王姬滿,巡遊天下之時來到此地,見山勢雄奇、雲遮霧繞,不由得心情大為舒暢,便於此地築造行宮,駐足於此。

歷時日久,直至穆王的愛妃盛姬患病而逝,穆王傷悲,將愛妃葬於此山之上,故名穆陵也。

此刻的田文眼見山景雄渾壯麗,也不由得嘆一聲傳言不虛。

“主君,這是山勢輿圖。”一旁的家老很有眼色,將厚重的羊皮古卷遞上。

田文接過古卷,展開細細端詳,陷入沉思。

眼前局勢已經明朗——熊午良麾下只有一萬楚軍。

似乎威脅不到穆陵關。

穆陵關在齊軍手裡,則楚軍便無法攻擊到即墨郡,更難以對臨淄造成有效的威脅。

只要自己守著穆陵關直到濟西那邊的聯軍耗盡軍糧撤退,濟西觸子的六十萬大軍回援,那麼此時丟掉的土地都能收復回來。

但是……楚軍目前雖只有一萬人,但隨時有可能增兵!

楚王羋槐那個憨批,在列國之間都很有名——

那貨就是個出名的出爾反爾的南蠻君主。

別看他之前畏懼齊國的赫赫威勢,想要坐山觀虎鬥收漁翁之利,所以沒有出動大軍——只是給了熊午良一個‘便宜行事’的說法。

但眼下……曲陽侯羋良已經取得了頗大的成果!

整個齊南已淪陷於楚人之手,若再攻破穆陵關……甚至有機會滅了齊國!

楚王羋槐有沒有可能怦然心動,一改往日命令?突然徵調數以十萬計的楚軍來援助熊午良?

完全有可能!

所以,危機並沒有解除!

穆陵關雖然險要,但是田文卻沒有信心能在幾十萬楚軍的圍攻中守住此關。

顰眉良久,田文長舒一口氣,似乎下了什麼決定。

“備車!”田文衝著家老吩咐道。

家老摸不著頭腦,迷迷糊糊地問了一句:“備車?主君要去哪兒?”

田文語出驚人:“我要去莒城!見一見熊午良!”

……

熊午良立於戰車之上,凝視眼前規模宏大的城池。

按周禮——諸侯國的城池是有規制的,並不是想造多大就能造多大。

但是自平王東遷之後,周王室的權威日漸式微,曾經的那些天子定下的規矩也都名存實亡。

眼前的【莒城】,甚至並不是齊國王都,但從規模上看,卻不小於天子王都洛陽!

恢弘的城牆,綿延數里。

城牆高大,皆為磚石所砌。

只能說齊國人是真滴富!

此刻,這座宏大的城池已經為芍虎的三千先鋒軍所奪——黃底紅字的楚國旗幟,正在城牆上飄揚。

芍虎親自出城,衝著熊午良一躬身:“主君,末將幸不辱命!已經奪下此城!”

熊午良點點頭,以示嘉獎,然後大手一揮:“進城!”

齊軍敗得突然、楚軍來得突然——城中的齊國平民在反應過來之前,芍虎已經疾速飆至,飛奪了守備兵力嚴重不足的城池。

這些平民都來不及逃跑。

此時他們躲在家裡,用重物掩住門窗,揣揣不安地從門窗縫隙中探出一隻只惶恐的眼睛。

街道上,黃色衣甲的楚軍將士按著劍趾高氣昂,一副征服者氣派。

齊楚交惡新仇舊恨,能追溯幾百年——莒城,這座齊國南部的重鎮大城,第一次被楚人攻克!

楚軍計程車氣之高昂、神態之傲然可想而知(諸位可以腦補一下希皮笑臉小鬍子在巴黎鐵塔的世界名畫)。

“躲起來。”

“噓,不要出聲……”齊國人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男子們滿臉惶恐,手裡抓著棍棒躲在門後。

年輕的少婦、女子都在輕輕抽泣……

孩童們瞪著無知又驚恐的眼睛,打量著亂象。

楚國人是什麼?那都是惡魔啊!

那是一個曾經自詡為‘南蠻’,且不以為恥的國家!

更別說去歲齊軍踏入楚國境內,是怎樣一副燒殺搶掠……可想而知,楚國人憑什麼會仁慈?肯定會變本加厲地報復!

天吶!

莒城人也知道楚國人跟著五國聯軍一齊進兵的訊息……但他們從來沒放在心裡——聽說楚國人的兵力很少,連【武陽】都打不下來,更別說莒城了。

他們曾經做夢也沒有想到,莒城竟然會被敵軍所破!

“快看那個人,一定就是楚國的那個人!”

“曲陽侯!?”

“殺人如麻的那個人!”齊國人躲在門窗後面,驚恐地竊竊私語。

在齊國,‘楚曲陽侯’的名字,簡直是惡魔的名字!

穿插符離塞,圍殲姜羽齊軍三萬;水淹高平,消滅田軫齊軍十二萬……眼下又舉兵攻齊,橫掃齊南無敵手,直取莒城……

很多齊人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敢提!提起曲陽侯,就用‘那個人’來代稱。

在後世如果翻譯成英硌裡屎,就是‘you know how’(老伏地魔了)。

……

此時的熊午良端坐在青銅軺車之上,碩大的‘曲陽侯良’旗幟下,是八百盔明甲亮的親兵營。

“竟然如此年輕?”不少人倒吸一口涼氣——

“分明還是個少年人!”齊國人震撼不已。

熊午良向四周望去,不由得感嘆——不愧是商賈之風興盛的齊國,果然富得流油。

地面上,全是碎石鋪成的堅實道路;區區一個莒城,客棧、酒肆等場所的牌坊竟不遜於楚國郢都;再看主路兩側的民居門口、屋簷處,竟不乏有通體銅鑄的神獸雕塑、銅鐵風鈴。

握草!

就連自詡見多識廣的召滑也目瞪口呆:“這這這……”

包括熊午良和召滑在內、在所有楚軍的心中,幾乎同時浮現出一句共同的話——

發財了!

熊午良看向那些民居,敏銳地發現了那些躲躲閃閃的眼睛。

他目光所至,那些眼睛便立刻消失,彷彿不敢與他對視。

熊午良皺起了眉毛,思忖片刻。

他雖然不是聖母,但如果殺人沒有半點兒好處的話,他也不是那種以殺人為樂的變態。

沉思片刻之後,熊午良揮揮手,果斷地下令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