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城外,告辭的時候,黃道充“不經意間”,又提了一嘴膝下有女的事情。

徐牧不動聲色地拒絕。

成了西蜀的王,每一場的聯姻,利益糾葛,太過於步步驚心。

“黃兄,回去的時候,看看還有有沒有老山參,長在地裡,有的話就拔了,下次一起送來。”

如老山參這種東西,是多多益善的。黃道充第一次入成都,送的那一株,已經給弓狗重傷之時,用來吊命了。

剛鑽入馬車的黃道充,嘴巴抽了抽。

“蜀王放心,我一定認真看看!”

馬車在晨曦的陽光中,緩緩離開。立了許久,徐牧和賈週二人,才慢慢走回皇宮。

“聰明人。”徐牧露出笑容。為了家族延續,老黃是真費了不少心思。天下世家,皆不喜西蜀。也只有恪州,在黃道充的帶領下,願意和蜀州靠近了。

當然,未來之事,不可預估。眼下,只要符合西蜀的利益,那便是好事情。

“恪州有天下商行,生意遍佈天下。我已經拜託黃家主,多探探北狄的情況。”賈周也點頭,平靜地吐出一句。

先前廉永的信,不僅是徐牧,連著賈周自己,也有些心思不寧。

“曹鴻也在想辦法,滲入草原那邊。文龍莫急,李將軍尚在草原,說不準還能取得聯絡。”

“徵北李將,曾經的大紀雙壁啊。”

一壁是袁侯爺,另一壁便是李破山。只可惜國崩君昏,一場場的忠義,付諸了流水。

“文龍,又是槐月了。”

從伐涼開始,已經近三個月的時間。一不留神,時間像塊糕餅,被狗叼走了一大截。

……

槐月初,夏日的燥熱,已經開始來臨。

天空湛藍,雲兒輕飄,無論怎麼看,都是賞心悅目的好心情。

但此時,身在滄州的袁安,已經像個瘋子一般,躲在寢殿裡不敢外出。

“陛下,用膳了。”

一個立在門外的小太監,泣不成聲。比起其他老太監來說,他才剛割,終歸還留有兩三分的男子膽氣。

“盯梢的杜總管走了,陛下若有需要,我便想辦法。”

緊逼的殿門,忠義的小太監,聲聲泣血。

“殿室昏暗,朕要燈油,你去取燈油。你幫朕,朕賜你國姓!”隔著門,袁安的表情,忽然滿是發冷。

小太監“撲通”跪地,“怎敢……陛下,小奴這就去取,等會再送來。”

不多時,盯梢的兩個老太監,已經大咧咧地走回。聽見聲音,小太監急忙起身,抹去了眼淚珠子,躬著身立在殿外。

一切彷彿無事發生。

天空上的雲,依然湛藍。舉目所去,萬里都是晴天。

“生了,皇后娘娘要生了!”

沒到黃昏,整個皇宮,一下子緊張起來。尋來的幾個太醫,以及十餘人的穩婆,皆是戰戰兢兢地出入。

快劍阿七,孤身立在殿頂上,看著下方的螻蟻,眼神裡莫得感情。只有在回頭,偶爾看向正殿的時候,才會露出一絲絲的擔心。

“陛下駕到——”

被幾個老太監,提著往正殿走。即便穿著龍袍,袁安依然沒有半分精神,整個人趔趔趄趄的,走得極慢。

殿上的阿七,沉默地久久看著。

“七哥,這裡風大,我給你送件大氅來。”

這時,又是一道人影,躍上了殿頂。

捧著一件春袍,陳廬做足了姿態。只可惜,春袍剛遞過去,便被阿七迅速出劍,割成了碎布。

陳廬怔了怔,罵罵咧咧地躍了下去。

黑衣阿七皺了皺眉,再看向天空之時,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是烏雲暗湧了。

正殿之外,護衛的御林軍,密密麻麻地圍滿了整個御道。帶隊的統領,抽出了長刀。目光冷冽,不時會四顧掃視。

此時,袁安已經走到了殿外。作為大紀朝的皇帝,皇后臨產誕下龍子,他不得不來。

甩開老太監的手,袁安喘出一口氣,自顧自坐在了玉階之上。

“皇、皇后難產!秦太醫請入殿。”

“朕要看看皇后。”

袁安忽然起身。

在殿頂的阿七,在皺眉的同時,也忽然皺住了鼻子。他臉色一沉,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迅速往下掠去。

“吾陳廬,願效國姓侯,清君側,誅妖妃!列位忠勇,何不敢拔刀殺賊!”陳廬提著兩條虎頭鞭,冷冷出現在了殿頂上。

“殺!”

不過千人的御林軍,在忽然之間,卻有二三百的人馬,開始拔刀相向,殺向昔日的袍澤。

被喚入殿的秦太醫,漲紅了臉色,從藥箱裡摸出一瓶毒粉,灑向了周圍的御林軍。

僅一個動作,這位秦太醫的人頭,便被砍了下來。在他倒下之後,七八個御林軍臉色鐵青,罵咧中口噴白沫,也緩緩倒在了地上。

袁安從懷裡,摸出了一罐燈油,又笑又哭,在廝殺之中,一邊顫著身子,一邊往殿裡走。

快劍阿七,眼口鼻都在溢血,卻迅速回身,用輕功往前掠去。

“七哥,我就知道你的性子,肯定要削衣服的。”陳廬拖著兩條虎頭鞭,佝僂的身子,一下子變得挺拔,擋在了阿七面前。

“中毒了,你就別打了。”

阿七抬頭看了一眼正殿,眼眸清冷,迅速仗劍出招,連著三四招的劍掃,劈在擋著的兩條虎頭鞭上。

被震退了幾步的陳廬,皺了皺眉。一個步衝掠去,掄鞭往阿七頭頂砸去。

咚。

腳下的御道崩碎,石礫迸濺。阿七的人影,已經退到了一邊。

“陳廬,你敢造反!”一個御林軍都尉,疾跑中劈刀而來。

“造你孃的反!老子陳廬只保皇帝,在長陽,在暮雲州,在滄州,老子陳廬的雙鞭,只殺帝室的敵人!”

飛來的小都尉,人頭在半空被砸碎,殘屍彈到了遠處。

趁著空檔,阿七迅速往正殿衝去。

咚。

陳廬一鞭捶地,一鞭扛在肩上,再度掠了過來,擋在了阿七面前。

“我早發現了,你這個狗夫,居然喜歡皇后。好一個恩義的小啞巴,但你便像街邊老狗,喜歡屠戶的肉食,卻偏又得不到。”

阿七臉色大怒,不再掠動輕功。劍柄朝著胸口一撞,滿嘴的汙血,一下子咳了出來。

陳廬眯起眼睛,展開兩條雙鞭,年邁的身子立在風中,袍角飛舞,開始變得精神抖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