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江岸附近的大城,徐牧剛下馬車,還未入郡守府。

“主公,那使臣又來了。”馬毅急急走入。

“使臣?哪兒的使臣。袁松的?”

“正是。”

徐牧有些無語,不用猜他都知道,來的人肯定又是嚴唐。這三番四次的,就盯著自個的西蜀來下飯了。

“主公,估計會像上次一樣,拿出某個條件。主公不妨看看,也無問題。”

上一次,是小侯爺的書信。

這種大勢之下,袁松知不可為,卻還是敢繼續派來使臣,便如東方敬所言,必定有所倚仗。

“伯烈,你我去見見。”

“願隨主公。”

直剛出了郡守府,去了江岸,遠遠的,便看見了二十餘人的模樣。為首的,赫然便是嚴唐。

此時,冬寒未消,老小子即便穿著一件大氅,卻依然凍得渾身發抖。上次在恪州,使臣會盟的時候,徐牧並沒有見。這一輪,權當是行善了。

“嗚嗚。”見著徐牧走來,嚴唐瞬間眼眶通紅,全無袁松義子的倨傲,就差衝著徐牧磕頭了。

“嚴兄,受苦了……本王這兩日,一直忙於公事,以至於讓嚴兄久等。馬毅,馬毅你怎麼回事!我徐牧的兄弟來了,也不早些知會一聲!”

“主公,我錯了,我這就去官坊領棒責。”馬毅急忙大喊,隨即往後跑去。

“下不為例。”徐牧點頭,將目光看向嚴唐。

“嚴兄,這便隨我入城,我擺上酒宴,若有事情,你我好好說個一二。”

“多、多謝蜀王。”

在寒風中,凍得有些發抖的嚴唐,一時間感激涕零。好幾次了,終於,這一次如願以償,見著了蜀王。

“蜀王,我這些隨從,能否也安頓一番。”

“自然。請嚴兄入席。”

雖然不知,這一次嚴唐帶來的,會是什麼東西。但不管怎樣,按照袁松的脾氣,這一輪,只怕會比上一次,所給的條件,更要豐厚。

徐牧突然有些期待。

說實話,如這種事情,即便傳到了左師仁那裡,以現在西蜀東陵的關係,並不難撇清。

大勢之下,袁松也知道,該是自保的時候了。

“蜀王……”剛入座,嚴唐咳了兩口老嗓,猶猶豫豫地開口。

“嚴兄,開口無妨。”徐牧笑了笑。

嚴唐點點頭,從後召喚了聲。不多時,便見著一個隨從,捧著一口箱子,立即走了進來。

徐牧有理由懷疑,箱子裡,又是什麼舊信。

但並不是。只等箱子開啟,徐牧發現,裡頭是一小袋米。

“蜀王請開啟米袋。”

徐牧皺了皺眉,伸出手,緩緩開啟了米袋。米袋裡,是一些粗糙的稻米,甚至,還夾雜著一些細粒的沙子。

“嚴兄,這是何意。”

“我家義父說,這是糧王的米。”

“糧王的米?”

“正是。這糧王,仗著天下亂世,便是賣這種米,而且價高不菲,不管是百姓,抑或是購米的各路州王,無不恨之入骨。”

“這些人,為何……不和渝州王買?”

嚴唐笑了笑,“不同於渝州王,那位神秘莫測的糧王。可是無疆之王啊,他沒有地盤的,也不需要募兵打仗,就是賣糧,積攢財富……再然後,待價而沽,尋個主子送些糧草,後人子弟,便有富貴可享了。”

“說不得,這是騙人的幌子呢。”徐牧也露出笑容。活在這個亂世,他看透了很多事情。許多浮於表面的,不可盡信。許多沉於黑暗的,也不可盡疑。

聽著,嚴唐怔了怔。

“嚴兄,你家義父的意思,莫非是知曉糧王的情報。”

能作為交換的,不會是什麼普通的情報。天知道這八旬的老翁,是哪兒來的本事,能得到這麼多的情報。

當然,或許跟曾經,在長陽的偽帝生涯有關。

嚴唐不動聲色地一笑,似是找回了往日翩翩公子的自信。

“正是如此。所以,我家義父說了,此番入西蜀,想和蜀王做一個交易。”

“嚴兄,請講。”徐牧正襟危坐,沒有絲毫的慌亂。

“是這樣。”嚴唐組織了一番語言,“蜀王貴為天下大盟的盟主,我家義父說了,希望能加入大盟之中,共伐滄州妖后。”

果然……徐牧頓了頓,並沒有立即說話。真讓袁松加入,這大盟的意義,就垮了。

要知道,組建這個大盟,不僅是討伐滄州妖后,其中,在討伐了妖后,那麼偽帝袁松,便是下一個目標。

“蜀王莫非是不答應……”嚴唐神色委頓,大有一番“你不答應,我就哭給你看”的決絕。

“嚴兄,先喝酒。”徐牧笑了笑。他很明白,如嚴唐這種性子,你吊著他,他就會越發焦急。

“蜀王,我家義父還說……若是蜀王應下,那麼他便去了皇帝身份,降格為州王,和西蜀交好通商,另外,每年亦會上繳歲貢。”

徐牧面色不變。心底裡,卻已經覺得有些不適。他只感覺,如袁松這種人,別看年逾八旬,但胸中的城府,極其可怕。

能伸能屈,方是大丈夫。換句話說,若有一日袁松得勢,只怕對於中原帝位,會更加勢在必得。

於公於私,這樣的人,絕不能給予機會。所以,關於天下大盟,他不會讓袁松加入。

但另一方面,他也想得到糧王的情報。

抬起頭,徐牧有意無意的,掃了面前的嚴唐兩眼。他明白,這一次的出使,狡猾如袁松,肯定是向嚴唐交代了,譬如什麼“不見兔子不撒鷹”之類的話。

再騙……可就難了。

“嚴兄,我問你一個問題。”

“蜀王請講。”

“是這樣,你能確定,糧王的情報是真的嗎?不瞞嚴兄,最近有許多人,藉著各種情報的名義,想摻和天下大盟的事情。但最後,都被本王發現,直接斬首示眾了。”

“再者,你憑著這個米袋……我說句難聽的,這事情很容易造假,我隨便喚個孩子,一把糙米一把沙的,再放到木箱子裡……”徐牧欲言又止。

“這斷然不會有假,蜀王我跟你說,這糧王——”

嚴唐剛說著,似是聽到了什麼,聲音一下子戛然而止。他抬起頭,有些苦笑地看向徐牧。

“差些……便又上了蜀王的小當。我家義父說了,這是情報機密,蜀王若不答應我家義父入盟,那我打死也不講。”

嚴唐的聲音,一時間,多了份視死如歸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