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南枝和謝景山信中說的都是同一件事,說他們二人最近搬到光寒劍君掌管的天劍峰,跟修劍的內門弟子一起居住生活。

要熟悉環境,要處理雜事,要學習新劍訣,便沒去講法堂上課。

現在諸事皆定,約江月白明日講法堂見。

看完信,江月白將信箋珍而重之的收進儲物袋。

小院裡,陶豐年將一整套皮甲放在江月白麵前。

“耽擱許久,終於趕在你生辰這日做好這套狼紋甲,去裡面換上試試。”

江月白點頭,歡歡喜喜的回屋換衣。

片刻之後,江月白從屋裡出來,黑色皮甲,護臂護腿皮靴樣樣俱全,胸前還有暗紋狼頭,英武不凡。

皮甲輕靈貼身,同雜役灰衣一樣,會自行變換尺寸,外面套上寬袍大袖的雜役灰衣也不顯。

江月白走了兩步,身輕如燕似有清風相攜,她當即取出長槍耍了一套,像個威風凜凜的小將軍。

“爺爺,我喜歡這套狼紋甲,你做得也太好了吧。”

陶豐年笑呵呵道:“爺爺還是老了,不然能煉成八品靈甲,現在只能達到九品上階。這皮甲用了鐵背狼皮和青巖猴皮,兩者防禦力都很強悍,你穿在身上即便不注入靈氣,九品法器也難傷你。”

“若是注入靈氣引動其中防禦符陣,八品法器法術也能抗上一陣。護臂上有巖盾符陣,可激發小型巖盾,護腿和靴子上有疾風符陣輕身提速。”

江月白笑眼彎彎,“爺爺才不老,這一套頂好多件九品法器了,不過爺爺明明是靈耕師,怎麼學的是煉器不是煉丹呢?”

陶豐年道,“誰說會種靈藥就一定有煉丹天賦了?我爹原本就是個鐵匠,他雖一心供我讀書不讓我打鐵,但血脈傳承,叫我踏入修真界還是學了煉器。你自己熟悉下狼紋甲各處符陣,爺爺來擺飯。”

江月白點頭,在院中逐一激發狼紋甲上的符陣,橫臂在前靈氣一引,手臂上頃刻出現臉盆大的青色岩石盾,跟青巖猴的天賦法術一樣。

追星步運起,清風裹身,江月白一躍上了屋頂,風一般沿著屋嵴來回穿行。

月色明亮,江月白玩得不亦樂乎。

“下來吃飯吧小皮猴子。”

陶豐年今日高興,將自己釀的靈酒取出一罈,江月白也分到一小杯。

甘冽靈酒下肚,像一團烈火從喉嚨一路燒下,江月白感覺丹田裡轟的燒起來,剛剛消耗那點靈氣竟快速補充回來。

“爺爺這靈酒能快速補充靈氣嗎?”

陶豐年點頭,“嗯,許多修士外出歷練都會帶上一葫蘆靈酒,戰鬥之中有大用。”

酒足飯飽,江月白小臉泛紅,腦袋暈乎乎的,她用力一晃,一道綠光從眉心衝出,變作宮燈樣子,也左搖右晃醉了一般。

“這是……鬼燈?”陶豐年看清燈籠,疑惑問道。

此時的宮燈已經恢復如初,燈芯銀光微閃,兩團磷火環繞,兇巴巴的朝著陶豐年做出撞擊的假動作。

江月白道:“我叫它小綠,它是鬼燈又不是一般的鬼燈,我也不知道它有什麼作用……”

江月白跟陶豐年說過陰風澗的事。

陶豐年試著用神識探查,小綠周身磷火大盛,陶豐年腦中灼熱刺痛,神識被磷火盡數焚燒。

他略微思考,從儲物袋中取出白玉小瓶,裡面有幾團灰濛濛的光。

“這是我在煉製皮甲時,從青巖猴屍體上收集的殘魂。”

陶豐年開啟瓶塞,灰色光團浮出,小綠餓虎撲食徑直撞上光團將其吞沒,燈芯銀光和兩團磷火頓時亮了幾分。

“誒?”

江月白秀眉蹙起,意念沉入識海,她這些日子鑿刻神機石,識海中的小麥苗從三片葉子長到五片,飄零雪花還是三片。

此時小綠吞噬殘魂,麥苗下方,一縷黃色氣息突兀出現,包裹根莖變作土壤。

“爺爺,我的神識增長了,這是怎麼回事?”

陶豐年瞭然,將剩餘殘魂全給小綠吞噬。

“你這丫頭真是撞了大運啊,這盞變異鬼燈的磷火可焚燒修士神識,還能透過吞噬魂魄滋養你的神識,這是鬼道手段,說不上正邪,也有許多正道修士透過吞噬妖獸魂魄來修神識。”

“神識在修行中有極為特殊的地位,對於瓶頸突破,法術和鬥法以及煉丹煉器佈陣等等都有影響,但這世間除了妖鬼兩道,人修少有提升神識的法門。”

“吞噬獸魂甚至人魂便是最容易的法門,但是吞噬太多魂魄會對心智造成極大影響,輕則精神混亂,重則入魔瘋癲,自斷仙路。”

“你透過這盞變異鬼燈吞噬煉化,即便提升的少,但沒有任何弊端,日積月累神識定遠超常人。我修行四十年,還從未聽過見過這樣的東西。”

“這是契約靈獸用的符文,你用神識將其銘刻在鬼燈上,今後它便不能傷你。還有,這鬼燈的秘密定不能外洩,否則必有人奪寶殺人,知道嗎?”

江月白記下陶豐年畫給她的符文,實際上她覺得小綠的燈芯中有夜時鳴的執念,在找到五味山人之前,小綠絕不會傷害她。

保險起見,還是聽爺爺的。

一夜無事,江月白難得沒有修煉,藉著酒勁美美睡了一覺。

次日一早,便讓陶豐年將她送到講法堂。

跟陸南枝他們約的是下午,上午正好有內門陣道師叔授課,江月白早早佔了好位置聽講。

“……奇門陣術,起源自上古《龍甲神章》,涉及術數,以易經八卦為基,有八門九星,陰陽五行,三奇六儀等要素。”

“陣道乃修真六藝中最難學難精的一道,要入陣道,光學符法還不夠,首先要打好術和數的基礎……”

內門築基師叔朗聲宣講,江月白雲裡霧裡,竟是大半都沒聽明白,頓感陣道之複雜,光是打基礎的書單,這位陣道師叔就列了十數本。

好不容易熬到講法結束,江月白一頭扎進藏書院,將《河圖洛書》《太玄甲子數》《陰陽應象論》等書全借出來。

難怕什麼,多讀多背總能明白。

剛出藏書院,一人攔路。

“我就知道,在這兒能找到你這臭丫頭。”

江月白抬頭,心裡一咯噔,賈衛!

她餘光掃視左右,藏書院外人來人往,他要找她麻煩,不會選在這裡。

“你想幹什麼?”

賈衛吊兒郎當,“我可不會跟個小丫頭過不去,今日來是提醒你一句,別識人不清,到時候賠上性命。”

“你在說你自己嗎?”江月白毫不客氣。

賈衛嗤笑一聲,“你以為陶豐年對你好是沒有私心的嗎?不妨直接告訴你,他的壽數不足一年,培養你不過是為自己培養新的軀殼,等時間到了將你奪舍,他便能重獲新生!”

江月白心頭一顫勐的盯住賈衛。

賈衛陰笑兩聲,“你好自為之吧。”

賈衛離開,江月白渾身發冷。

他剛才說……爺爺的壽數不足一年?所以爺爺這段時間才身體越來越差?

江月白不想相信,但仔細一想,爺爺三十歲入道,修行至今已到七十歲,兩次築基失敗耗空底子……

她原以為爺爺怎麼也得活到百歲,到不了百歲也得八十。

“不可能的,爺爺不可能這麼快就要……”

江月白不敢想下去,立刻朝花溪谷飛奔。

花溪谷裡,青磚小院。

陶豐年聽著江月白泣聲質問,有些晃神,半晌才道:“你擔心的只是我快死,就不擔心我真要奪舍你?”

江月白哭著大喊,“我又不是棒槌!賈衛的話我怎麼可能會信!”

陶豐年失笑搖頭。

江月白氣得抹淚,“你還笑!”

“你自己都說賈衛的話不能信,還哭?”

江月白愣住,鼻涕流下來。

陶豐年揉揉江月白的腦袋,“放心吧,原先確實壽元將近,但上回去南谷坊市,爺爺已經找到辦法暫時延壽。”

“暫時是多久?”

“三年,只要你三年內能考上靈耕師,爺爺便能跟宗門要一顆十年的延壽丹,然後再次衝擊築基,之後便有足夠的時間去謀劃。”

“那你為什麼不早點跟我說?”

“道法自然,強求不得,爺爺不想你揹負壓力修行。”

江月白抹掉眼淚,“我一定不會讓你死的,你也一定不要拋下我,你發誓!”

陶豐年見江月白在倔頭上,只好裝模作樣的發誓安慰,雖然虛驚一場,可賈衛為何突然要告訴江月白這件事,陶豐年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江月白也是一樣,心中忐忑難安。

思前想後,她決定不等三年。

延壽是逆天的行為,就算只是十年的延壽丹,煉製出來也會遭受丹劫,很難保證產出。

江月白又跑了趟講法堂,陸南枝和謝景山都說會盡力幫忙。

但具體什麼時候能弄到,誰也無法保證。

原本明媚的日子蒙上一層陰霾,那日之後江月白不再離谷,將自己關在小院中,沒日沒夜的練習靈耕法術。

陶豐年說得沒錯,道法自然,她以前練習法術雖然辛苦,可每一日只要有進步都很開心。

如今心中壓著巨石,只覺進步還不夠,距離目標還有很遠很遠,叫她不斷壓榨自己極限,累得難以喘息。

而且,法術的熟練度增長遠不如從前。

過猶不及,適得其反,她漸漸體會到了。

一日日的苦練,唯有與陸南枝鴻雁傳書,能疏解她心中苦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