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壽宮中,至正帝看著手裡的賬本,半晌沒有發出一丁點動靜。

郭珠伺候在旁,面沉似水。

王吉等一幫太監大氣也不敢喘。

好半天,至正帝突然笑了:“好啊,查來查去,查到朕的兒子頭上了!”

王吉聽到這話時,心中一動,面上卻不動聲色。

至正帝抬頭看向郭珠道:“是徐鶴交給你的?”

郭珠點了點頭:“就在剛剛,臣得了賬冊立刻進的宮,沒有耽擱!”

至正帝看著郭珠:“你說說,他為什麼把賬冊給你?”

郭珠面無表情道:“定然是考慮到謝鯤和皇后娘娘的關係!”

“避嫌!”

至正帝說了這兩個字後,看著前方,目光一瞬不瞬,似乎在斟酌這個理由是不是值得相信。

片刻後他又問道:“現在賬冊出來了,你覺得此中可信度如何?”

郭珠猶豫半天,最終回道:“依臣之見,其中所述之事是否為真,還不能妄下結論。”

“畢竟王學道之死,究竟為何人所迫現在還未查清,萬一是別有用心之人……”

他的話還沒說完,至正帝將賬本甩到他的腳下:“編,繼續編!這種事,但凡去湖廣查一查立刻便大白天下了,還有什麼背後之人畫蛇添足?”

“是!”郭珠臉色終於變了,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說實話,不是他想編,實在是事情涉及廢太子,就算是他也不得不謹慎說話,萬一至正帝哪天回心轉意,讓張琰重新當回太子,那他如何自處?

至正帝這時道:“去,把那個混賬招入宮來!”

這話是對王吉說的,混賬自然是指廢太子張琰。

王吉聞言出殿交代去了。

這邊,至正帝突然想起什麼補充道:“去,喚閣臣與駙馬都尉徐鶴入宮!”

“是……”剛走到門口的王吉回頭應承。

說完這些,至正帝皺眉沉思,該如何處理賬冊上的其他人。

半晌後,他冷哼一聲對郭珠道:“你去,把這賬冊上的人全都控制起來。”

郭珠抬了抬眼皮,拱手道:“陛下,這上面微臣數了,事涉五品以上官員就有二十七人,全都抓?”

“全都抓!”

“是!”

郭珠雖然表面平靜,其實此刻心中早就掀起滔天巨浪,今天整個京城都要因為這本賬冊轟動了!

最先入宮的是幾位閣臣。

見到秦硯等人後,至正帝脫了靴子,散坐在榻上,因為只束了發的緣故,頭髮披散在榻上。

見到閣臣,他手裡仍然握著卷書在讀,半晌後才道:“等一等吧,徐鶴馬上就到了!”

徐鶴是從翰林院上班時被叫進宮的。

本以為這位因為前軍都督府的事,失了聖眷,誰知竟然又被叫入宮中。

院中所有人心中都好奇壞了,這到底怎麼個事兒?皇上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

可讓翰林院這幫人理解不了的事情不止一樁。

徐鶴走後沒多久,一隊錦衣衛闖入衙門裡直接帶走了侍讀學士張瀾。

這可了不得了,張瀾可是本朝有名的詞臣了,在翰林院兢兢業業二十餘載,怎麼突然說被抓就被抓了?

這到底出了什麼事?

……

當徐鶴到了萬壽宮中後,至正帝只看了他一眼便懶洋洋道:“既然都來了,那就說說吧,現在湖廣的形勢岌岌可危,朝廷到現在還查不到反賊所在,你們都是朕的股肱之臣,這時候,總要想點辦法吧?”

秦硯和吳興邦聞言有些莫名其妙,湖廣的事情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你這不中不晌的叫我們過來建言獻策?為嘛?

不過吳興邦腦子活,他雖然不太懂軍事,但還是想了個不是轍的轍:“陛下,我建議四川、廣西、陝西、江西、河南等,只要是跟湖廣接壤的省份,全都要警惕起來,各省都司皆要派人守住本省,勿使反賊突起,流竄蔓延至其他各省!”

道理確實是這個道理,雖然靡費甚多,但面對未知的風險,這樣的防患於未然是必要的。

但這吳興邦只給出了大概的建議,卻沒有任何實操的辦法,看來軍事這塊確實是其短板。

秦硯這陣子被至正帝搞得有些傷心了,這會兒當個扎嘴葫蘆,悶聲不說話。

徐嵩見他沒有表態的意思,只好開口道:“次輔大人所言甚是,朝廷可以參照東南各省備倭,統一事權,設立四省總督!”

吳興邦好奇道:“為什麼是四省?”

徐嵩解釋:“四川兵馬已經整備,正集結在湖廣與四川的邊界,賊人不可能重回四川!”

“廣西地處邊陲,賊人部分是從廣西出發北上,想來廣西也不是其目的!”

“江西,盛正奇部正在剿滅袁州府插嶺關一帶的反賊,大軍雲集,反賊也不會去江西的。”

“如今只有河南、陝西、南直和湖廣本省需要統一事權!故而應設總督專責四省剿匪之事!”

至正帝聽到這,總算面色稍緩:“可有人選?”

方案是徐嵩提的,人選自然不能是自己來說,徐嵩退了回去。

秦硯這時總算開口道:“最好的人選還是徐閣老!”

徐鶴聽到這,心中暗罵這老小子沒安好心。

不過,至正帝想也沒想直接否決了。

開玩笑,現在閣臣中就徐嵩是軍事專業人才,他才不可能放徐嵩走呢。

秦硯丟擲徐嵩只不過是個引子,他真正的人選其實是……

“兵部侍郎左思忠,陝西西安府耀州人,諳熟兵事,且還是陝西人,似更合適。”

徐嵩雖然管著兵部,但早說過了,他是單車閣老,兵部裡的人並不是他的門生。

倒是這左思忠,其實是秦硯的兒女親家,秦硯的女兒正是嫁給了左思忠的二兒子。

徐鶴對這個左思忠不是很瞭解,只知道其人字長臣,祖父是大理寺寺副,父親是按察司僉事,可以說是官宦世家出生。

這樣的出生,說是懂兵事,也不知道秦硯的論據是從哪來的?

哦,對了,他是兵部侍郎,所以就預設懂兵事了?

好奇怪!

統一了事權,接下來就好辦了,各省圍堵,傳令四川各衛所土司和在江西的盛正奇部,皆要防備湖廣局勢。

“陛下,那糧餉……”秦硯最關心的問題就是這個。

至正帝似乎很趕時間,揮了揮手道:“你們下去商量好了寫個條陳上來。徐鶴,你留一下!”

幾個閣臣各自離開後,王吉小步跑了上來:“稟陛下,太……那位爺現在在偏殿!”

“叫他滾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