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第二節課的下課鈴打響,江雲清三個人才慢悠悠地回了教室。

走近自己座位的時候,看到旁邊那個乖乖看書的背影,江雲清莫名其妙地感到了一點點心虛。

岑悅聽見他回來,眼神還定在物理書上:“實驗那個我已經報好名啦!”

“嗯。”

江雲清隨便抽了本書放在桌子上,靠著椅背玩手機。看上去好像玩得很認真,實際上只是胡亂點著相簿而已。

岑悅合上書,轉過頭看著他:“你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我還以為你們出校門了。”

江雲清原先很反感別人問東問西,可是岑悅彷佛有種魔力,讓人不忍心拒絕她的眼神。而且聽到這句話,他莫名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心也落到了實處。

“沒有。”他把手機放下,“校籃球隊那邊找人幫忙,霍銘他們不想上課,就自告奮勇地報名了。”

霍·不想上課·銘:“……”

如果此時他和傅品言在旁邊,肯定會毫不留情地揭穿江雲清也填了報名表的事實。奈何現在只有江雲清一個人,他只能默默背鍋。

岑悅點了點頭。江雲清會打籃球她是知道的,聽說大學的時候還代表帝都大學和隔壁大學打了一場友誼賽,在場上出盡了風頭。

想到這兒她有點微妙的不爽,幽幽地看了一眼江雲清。

嘖。

看看他沒有扣嚴實的校服襯衫,從她這個角度看都能隱約看到一點點鎖骨。面板很白,輕輕咬一口應該會留一個紅印……

岑悅立刻搖了搖腦袋,把這些不乾淨的東西都甩了出去。

她可是要給十八歲的小可憐江雲清送溫暖和愛的,怎麼可以隨便暢想這些帶顏色的東西。

江雲清完全沒有察覺到這些,甚至還在岑悅轉頭看過來的時候默默把麵包開啟了。

明明就是很乖的男孩子嘛。她還沒有說早餐的事情,江雲清就自己開始吃了。

岑悅在心裡不住點頭。

***

南城三中的管理方式比較自由,學校不允許住校,本該用來蓋宿舍樓的地方建起了一座多功能大樓。

一層是餐廳,二層及以上是自習教室和考試專用教室。除了期中期末考之外,高一的月考、高二的半月考以及高三的週考都固定在這裡進行。

有點禿頭的陳校長美其名曰:我們三中的每一棟樓都要用在刀刃上。

據賀慶傳遞的小道訊息,是在修宿舍樓以前和施工隊沒有協商好,當時的校長脾氣火爆,當即拍板三中不建宿舍樓。

後來雖然發現這個舉措把一眾辛辛學子攔在了三中校門之外,之後的各任校長也沒有再建宿舍樓的打算。

教室裡,班主任剛剛宣佈了週六進行週考的訊息,頓時全班都響起了哀嚎。

班主任無奈地笑了笑,看著底下鬧騰的孩子們,搖了搖頭:“咱們學校歷來都是這樣,高三週六週考,週日上午一起講卷子。也就是說,大家只有週日一下午的時間用來好好放鬆。”

“我的建議是,大家在週日可以多出去走一走。學習也要勞逸結合,不要一味地坐在桌子前學習,對大家的身體也不好。”

一幫男生們叫喚得最兇:“就一下午怎麼夠休息啊……”

“一下午還不夠我補覺的呢!”

這句話說得最大聲,壓過了全場的聲音,班主任也聽得清清楚楚。

她羊裝生氣:“平時就告訴過大家,每天最起碼要保證六個小時的睡眠。楊嘉樹,你說說你每天睡幾個小時呀?”

那個男生頓時低下了頭。

可他周圍人卻不肯輕易放過他,紛紛開口打趣他。

“我們楊哥每天廢寢忘食,就等著在週考裡驚豔所有人……”

“那可不!別說六個小時,能睡三個小時都是我們楊哥沒好好學習的證明。”

“這次年級前十必有我楊哥。”

“……”

班主任用黑板擦敲了敲黑板,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每次週考也是要進行年級大排的,每個班也要進行排名,希望大家都好好努力。”

她有點感慨地輕嘆了一口氣,看著教室裡充滿活力的男生女生:“希望大家都能在最後的一年裡,不負自己,也不負年華。”

等班主任出去,大家上自習的心情也沒有了,紛紛三五成群地湊在一起聊天。

霍銘搬著椅子坐到了傅品言跟前,兩個人開始聯機打遊戲。江雲清不知道在手機上看什麼,一副嚴肅認真的表情。

岑悅輕輕戳了戳他,有點好奇:“霍銘和傅品言上次考試的年級排名是多少呀?”

江雲清想了一下:“七百五六吧。”

“那很厲害啊。”

岑悅的表情很認真。

她沒忘記江雲清只排到七百九十多。比起來的話,他們兩個的成績已經相當不錯了。

江雲清有點困惑地看了她一眼。如果不是岑悅的表情足夠誠摯的話,他差點以為她是在反諷。

岑悅見他臉色沒有什麼變化,帶著點小心翼翼地開口:“那你的成績,是比較偏科偏哪門呀?”

“語文和英語吧。”

江雲清回憶了一下自己的成績。

數理化生四門交的白卷,語文和英語寫了點,總分大概不到一百五的樣子。

這樣也不是年級最後一名……江雲清其實有點期待江建邦看到倒數第一的成績的表情。可惜最後家長會也是秘書來的,沒能讓江建邦當眾丟臉。

他唇角微微勾起,帶了點嘲諷的味道。

可能他的存在對於江建邦而言就是恥辱了,差勁的作風和成績,只是錦上添花而已。

畢竟是見證了他的原罪呢。

江雲清看了一眼似乎已經開始在物理題裡戰鬥的岑悅,眼底的自厭越來越深。

不被期盼地出生,不受期待地長大,他本來就不應該額外奢求什麼。

他的眼睫垂下來,擋住了眼底的晦暗之色。午後的陽光寂寥地打在他髮梢上,沒給他帶來溫暖,卻顯得他看上去更加孤冷,似乎遊離在人間之外。

“江雲清!”

岑悅突然出聲叫了他一下,雙手舉起一張畫好格子的a4紙,紙上寫著一個月的日期。

“我們來玩個遊戲好不好?你看這張紙上,每個格子代表一天,如果你一天都待在教室的話,我就把這個格子塗上顏色。”

“十個格子就可以找我兌換一個願望。不論什麼事情,我都會盡可能做到。”

岑悅的眼睛亮亮的,似乎在為想到一個好方法而感到興奮。

江雲清的手指蜷縮了兩下。

他沒想到岑悅還沒有放棄讓他好好學習的這個想法。即使他坐在教室裡也不會聽課,可她總是很堅持地認為,他會從中受益,哪怕只有一點點。

可他成為什麼樣的人,分明與她無關。

是因為她那句輕飄飄的所謂的喜歡嗎?還是她只是一時興起,想要逗弄一下他這個被所有人所厭棄的人?

江雲清沉默了半分鐘,語氣艱澀:“這樣的事情,真的有必要嗎?”

他有點出神地看向窗外,聲音有點飄忽不定。

“岑悅,我自己都已經放棄我自己了。你為什麼還是要拉住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