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籌謀

舊書店沒開門是個遺憾，但遇到潔芙妮倒是讓陸凝又能和人聊天了，兩人這次正式互相介紹了一下自己，陸凝才知道潔芙妮來自鐘樓學院，她腰間的那個鈴鐺就是學院的標誌。

觀霧和火石都是綜合學院，開設的課程涉及了目前比較廣為人知的很多魔法學科目，而鐘樓學院則更加類似於專科學院，這個學院只有四門魔法學科，即神術、道術、咒術和魔導機械學。

潔芙妮的性格也是表面比較平淡但內心熱情的那種，瞭解到陸凝只是來逛街之後，馬上邀請她前往茶室一起品茶。

商業街的茶室自然是囊括了大陸上眾多種類的茶飲，陸凝自然是點了自己最喜歡的香草茶，潔芙妮則是一杯冰茶。兩人在一間典雅的小房間內坐下，有人送來茶水，各自喝了一口，才開始交談。

“書店很長時間沒有開門了嗎？”陸凝問道。

“前兩天我都來過，可是沒有開門。我有一本很想看的神術書籍，記得老闆這裡是收藏了的。”

一般的書店不允許看全本，因此想要找到一本可以看的不是太容易。陸凝可以從潔芙妮身上幾乎沒有裝飾看出來她至少生活上比較節儉，而事實上也是如此。

人們說神術不花錢，因為不需要購買那些昂貴的材料和消耗巨大的藥劑，更不用到處旅行拓寬自己的視野。知識這種東西只要有書就可以學到，對一般的神術魔法師而言，神言只要掌握兩種就可以施展很多需要的神術了。

但埃瓦廊這裡肯定都是精英薈萃的，潔芙妮就是四類人中“有才”的那個。她神術天賦驚人，目前已經掌握了四種神言，這是許多高階神術魔法師才會有的知識水平。這樣的水平放在埃瓦廊卻依然只是一般的天才，競爭壓力頗大。

“趁著這次機會，每個人都在充實自己，或許交流會結束之後，每個學校的學生等級都會往上提升一級。”潔芙妮感嘆道，“要是明天店主還不能來，我只能去書店買一本了。”

“你平時都是靠這種方式學習的嗎？”

“這能讓我節約一部分資金，我正在給自己攢錢買一個好的聖鈴。”潔芙妮微微一笑。

這些天出入各個高檔場所，陸凝對很多東西都已經有了價位概念，好的聖鈴大概要五枚金幣，這才夠得上“好”這個標準。

這時，陸凝忽然有了些想法。

“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煉製一個？”

“我知道你是鍊金術師，可是你不是……”

陸凝把那瓶癒合藥劑取出，衝她一笑：“今天早晨剛剛煉製成功，我還沒去考試，但我肯定已經是初級鍊金師了，有資格進行貴金屬煉製。”

“是，是嗎？”潔芙妮有些應接不暇，“可是鍊金師……費用的話……”

“我也還在學習中，如果你放心交給我的話，不會收你很多錢。”陸凝馬上說道，“而且專門的鍊金師可以為你量身打造，例如，如果你願意用一些自己的血液來作為交換，那麼煉成物和你的契合度肯定很高。”

潔芙妮禮貌地笑著，看得出有些心動，卻還是在猶豫。

“你不願意的話也沒關係，我知道你不會特別放心。但是聖鈴的成品按好的計算最少也要五枚金幣，提供原材料就遠遠不需要這個價格了，最多加上租用一間鍊金實驗室的價錢，初級實驗室只有每小時二十銅幣。”

“魔鬼的誘惑啊……”潔芙妮點了點頭，“無論我想怎麼做，都繞不開金錢這條坎……”

“怎麼樣？”

“如果你能給我一個清單，讓我清楚我能花費多少，我願意交給你試一試。”潔芙妮苦笑了起來，“我確實有些積蓄，可比起那些來自貴族或者皇室的可差遠了。”

“這個容易。”陸凝無論如何也是將初級鍊金術看完，中級鍊金術也正在進行的人，最基礎的鍊金配方基本上信手拈來，當即問店裡要了紙筆，迅速給潔芙妮列了個清單。

當事實擺在眼前，潔芙妮就更加猶豫了。陸凝看著她不由得有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畢竟金錢問題幾乎是她們這一類人每天都在思考的。

“我同意了。”

潔芙妮終究還是答應了下來，並且和陸凝說定明天將材料送到預定好的鍊金實驗室那裡，並預付了一些鍊金費用。

之後她就急忙去聯絡各個商店採購去了，陸凝也算是真正憑自己的鍊金術賺到了第一桶金……當然，還沒算真正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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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石區，在外圍十二區中一貫以最古老的區域自稱，無論是代表一月誕生石的意義，還是五點這個太陽昇起時最先照耀在這個區域的榮耀，都讓石榴石區的住民對於身份地位頗為看重。

但儘管如此，他們也必須接受越來越多的外來衝擊。至少在今天輪休的加西亞看來，石榴石區因為新鮮血液的注入重新煥發了活力並不是件壞事。

這裡沒有商業街這種在別的區塊普及的地方，石榴石區遍佈的都是那種上百年的老店，隱藏在街頭巷尾，除了一塊不太顯眼的招牌以外和住宅幾乎毫無區別。不過加西亞轉了兩個店鋪後，發現這些人都是驕傲而不傲慢的，他們都帶著那種歲月積澱下來的內斂，完全不要張揚出來。

“這個氛圍還真是令人滿意。”

加西亞踏入了第三家店鋪，【蓬萊之島】。

自蓬山俊彥來到埃瓦廊後，這家店鋪的經營已經過四代，如今正在經營店鋪的蓬山輝正正值壯年，一如既往地傳承著祖輩事業的同時，也穩步擴張著蓬萊之島在石榴石區的影響力。

秉承東洋一系的特色，蓬萊之島的經營主業是符咒和符籙，包含驅魔、陰陽學、佔術學、風水學的綜合服務。此外，這裡還經營著古書收購、古董鑑定一類的生意。鋪面外表看上去一般，實際上裡面空間很大，每一種事務區域都有特定劃分。

在依舊盛行羊皮紙的埃瓦廊，想要購買上等宣紙的地方也沒有幾處，這裡就是一個。加西亞行走在帶著淡淡香味的門廊上，拐了個彎，便能看到店鋪大廳的佈局。

“而如果說蓬山輝正唯一需要留心的事情……”

她很快就看到了自己想找的人，快步走向了一個巨型沙盤那裡。

“……大概是這一代需要招贅的問題，蓬山淵子，你好。”

加西亞微笑著，向站在沙盤旁邊思索著的，有著一頭漆黑如墨的長髮的少女伸出了手。

少女微微抬頭。

“你好，我並不是這裡的店員。”

“我知道，但你是這家店鋪未來的擁有者吧？”加西亞說。

蓬山淵子抬手和她握了一下手，目光在她身上一掃便收回了。

“我不一定是未來的擁有者，家父年歲正值壯年，經營有方，未來是否有胞弟胞妹猶未可知。”

“但是……年紀輕輕，你就已經有了撰書人這等名望了。”加西亞說道。

“……應之一舍，應之一予，因自身本領而出名，正如朝日誕生於東海，乃自然之理。”蓬山淵子的態度不卑不亢。

而加西亞挑了挑眉，微微點了一下頭。

“請往室內小憩。”蓬山淵子抬手行禮。

二人腳步一轉，已經來到了位於店鋪後方，一方庭院旁的靜室之中。

“此處有結界隔絕多方探查，直言無妨。”

“渡邊，咱們說話需要這麼累嗎？”加西亞——舒星若坐在屋子裡，才徹底放鬆了下來。

而蓬山淵子則開始沏茶，她神態整肅，並沒有像舒星若一樣放鬆。

“升階一役，本以為你是習慣了的。好吧，你是怎麼找到我這裡的？”

“就你名字沒換啊，換了個姓而已。”加西亞咧嘴一笑，顯然對眼前的人頗為信任，“集散地怎麼對你這麼放心來著？還是就特別針對你？”

“就算沒換，單憑一個名字想要從茫茫人海里找到我也很難。”

“所以我才仔細判斷了一下，蓬山淵子這個身份的扮演難度比我還高，家學淵源的氣質可不是隨便演能演出來的。最後為防萬一我還不是今天來了一趟？”

“不惜暴露自己？”

“據我判斷，石榴石區除了你大概沒有別的遊客了。”

“何以見得？”

加西亞沉吟了一下，才說道：“我此前搜尋了一下紫水晶區的校園，沒發現什麼舉止可疑的人存在，後來擴充套件了一下範圍，利用小幽靈將整個區塊都調查了一下，除了一些不安好心的賊以外，也只發現了一個有嫌疑的傢伙。”

“何人？”

“他叫伊萊爾，是個附魔的學徒，這不是關鍵，關鍵在於他似乎參與進了紫水晶區前幾天的魔導書壓制事件當中，而且仔細調查的話還能發現和別的一些事情有所關聯，正常來說一個從外地來的學徒，沒那麼多機會參與到這種重要事件中來吧？就像是有麻煩光環一樣。”

“否，正因為是會輕易參與到這些事情，他們的身份才值得被替換。”蓬山淵子將燙過兩次的茶從壺內倒出，遞給了加西亞一杯，“這樣的人或許不止一個，而恰好有個在紫水晶區。”

“所以他是遊客咯？”

“判斷由你下達，和我無關。現階段我不準備進行告密。”

“我也不準備……為什麼？你現在處境其實很危險。”

“公正。”蓬山淵子態度倒是很淡定，“集散地給了我一個更加容易暴露的身份，在如此告密規則之下，無疑我將因此落入巨大劣勢，那麼相對應的，我將擁有巨大優勢。而對比你，加西亞老師，你的身份地位，魔法造詣比起我有過之而無不及，即使如此，你也沒有蒙受此姓名之風險，證明我的優勢並不在於我所擁有的這些身份地位上，而在其它。”

“你還真是穩當得一如既往。”

“人需警惕，亦需自安。寧舍一險取其九，不爭一命取其滿。加西亞老師，有一點你並沒判斷正確。”

“你是說……這個區域的人數？”

“或許常駐者僅我一人，然埃瓦廊人員流動，在蓬萊屋依舊獨具特色之時，免不了有人特來拜訪，您亦是其中一員。”

加西亞微微抬起頭：“已經有人來過了？”

“似乎不敢如您這般直面身份，我也樂得免去一番麻煩。只是據此，或可推斷此次集散地安排的真正奧妙之處。”

蓬山淵子說到這裡，舉起茶杯盯著升起的茶霧，片刻之後放下了。

加西亞並不擅長各種問卜之數，也不明白她這個舉動有什麼含義，不過之前那句話倒是給了她啟發。

“不是偶然？”

“集散地最擅長之事便是把必然拆分成許多偶然，不可低估。”蓬山淵子說道，“在埃瓦廊如此之多的人數當中，尋找遊客，便是憑你的身份本領也只得其一，待到公開日時，便更加難以分辨。如此，若要此任務更具合理，當是投入一完整交際網，不僅加快速度，甚至令情況變得愈發有趣。”

她的眼神中看不出絲毫有趣的意味。

“這裡的每個人，都有好幾個舊識在，所以大家的隱藏其實並沒那麼容易。”加西亞深吸了一口氣，“好吧，這樣一來，確實很多事情就會變得微妙了。”

“你並非心腸狠硬之人。”

“難道你是？”加西亞反問。

蓬山淵子沉默了，她慢慢喝著茶，神情間看不出有什麼態度。

“你在憂慮。”加西亞嘆息一聲，“你這個人……思慮過多，有時候不必那麼顧及他人的感受的，我們還沒到那麼有餘裕的實力。”

“既處其位，當憂其事，加西亞，你不覺得似你我二人如今這般位置，應當是集散地所安排之頂點了嗎？按數日之前所聞，當是遊客人人皆有機會參與，然議會本身並未直接出手，所有事宜照常進行，換句話說，遊客中應不存在位於內部區塊之人。”

“從容易平衡的角度上看，確實如此。但是要是從整體的實力分佈來看，如果高階魔法師就是遊客的頂點，那麼那些秘密任務可就不容易做了。”加西亞說道。

“此混亂將生之兆。”蓬山淵子將杯子放下，茶水已飲盡，而茶霧早已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