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父親並沒完全相信兄弟們的指控,也可能是因為前年剛剛囚禁了三叔舒爾哈齊並殺死了兩個堂弟,不想再失去一位得力助手,只是免除了輔政一職,沒有多加處罰。

沒有了輔政職務,也就等於失去了公認的繼承人的身份,按照漢人的叫法應該是廢太子。換成別人可能會因此沉淪下去,但褚英沒有。

多年的征戰生活造就了他超出常人的堅韌品格,從哪兒跌倒的就從哪兒爬起來,只要一息尚存就不能放棄。該用什麼方式競爭呢,褚英實際上並沒有意識到錯誤的根源,還在追求更多戰功。

機會來的很快,明朝皇帝派人襲擊了喀爾喀五部,然後又用互市蠱惑了林丹汗,威逼利誘著蒙古人取消了聯姻約定,也拒絕了結盟。

這個突發狀況讓父親非常憤怒,也非常失望。耗費了一年多時間,損失了那麼多兵力,剛要拿到果實,卻被人輕而易舉的捏碎了,擱誰也得氣個半死。

眼下通往山海關的道路雖然暢通了,可這條路一點也不安全,會把側翼完全暴露在蒙古騎兵的攻擊範圍之內。別說明軍還有一定的實力,就算把山海關拱手相送,女真人也不敢長驅直入。

怎麼辦呢?有人建議先把四處擴張的步伐緩一緩,正好藉機消化剛剛拿到手的大片土地和十幾萬邊民。然後再向北吞併海西女真的葉赫部,進一步壯大實力,暫時不與大明正面交鋒。

也有人主張向南發展,先把朝鮮李朝打趴下,免得他們總是在腹地搗亂。等擁有了朝鮮的人力物力之後,再與蒙古各部大打出手,徹底掃平西進的阻礙。

還有人覺得不能就這麼便宜了漁翁得利的大明,必須還以顏色,不光要報復,也得讓蒙古諸部看看和女真人作對的下場。

褚英就是這種想法,不管是女真人還是蒙古人都非常崇尚強者,想講道理也得在分出勝負之後才能心平氣和坐下來聊,連比都不比,光靠動嘴皮子不會有人信服。

他覺得既然明軍能出邊牆幾百裡突襲喀爾喀五部,更善於在山地和叢林裡作戰的女真人沒理由比明軍差。照貓畫虎也進入邊牆對大明腹地來一次燒殺搶掠,讓蒙古各部看看是跟著大明混好,還是選擇更強大的女真結盟合適。

努爾哈赤在這個問題上並沒因為之前對大兒子的魯莽行為失望而刻意忽視其意見,經過仔細盤算,覺得試一試也無妨。

冒險並不是問題,自己在崛起的道路上一直都在冒險,經常是深入敵境以少勝多。關鍵並不在於是否冒險,而是看回報有多少。

對大明的所作所為給予堅決報復很符合目前的狀態,如果吃了這麼大虧還不聲不響的忍了,會讓蒙古各部從心底瞧不起,以後更難相處。

但如何報復又是另一個問題了,眼下的大明和放棄遼東鎮之前完全不同,雙方之間唯一的陸地通道就是山海關。而守衛山海關的杜松簡直是個活王八,不管如何引誘挑逗激怒就是按兵不動,讓人無從下嘴。

眼見杜鬆軟硬不吃,努爾哈赤又把目光轉向了山海關巡撫孫承宗。按照漢人的習慣,文官往往要比武將權勢高,也更容易擺佈。只要讓孫承宗對杜松產生不滿情緒,這個活王八很快就會遭到彈劾,然後灰溜溜滾蛋。

可惜這一腳又踢到了鐵板上,與不聲不響的總兵杜松比起來,溫文爾雅的巡撫孫承宗更不是東西,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他居然很不要臉的接受了女真人的饋贈,做出傾向和談的樣子。再假裝同意雙方見面,等女真派遣的聯絡人一露面,馬上翻臉不認人,直接給抓捕了。再透過此人的口供,把在山海關居住並與女真人交往密切的人全給抓了。

然後還不算完,又公開斬首了這些人以及他們的家屬,並在全城張貼布告,用血淋淋的事實告誡當地人不許與女真人私下聯絡,誰這麼做了誰的腦袋就會被掛在城頭,全家充軍。

這件事又把努爾哈赤氣得夠嗆,除了臉面上的損失,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的坐探也差不多消耗殆盡了,以後再想輕易獲得山海關守軍的動向會難上加難。

不過凡事總是兩方面,孫承宗搞的這次大清洗雖然成功,卻也有疏漏,沒有把與女真人勾勾搭搭的人全部一網打盡,同時還得罪了另一夥人,喀爾喀五部。被處死的人裡就有幾個蒙古人,跑掉的人裡也有。

他們回去之後肯定不會說收了女真人的好處,替努爾哈赤充當坐探,被抓住砍頭是活該。必須極盡所能抹黑山海關的明軍如何殘暴虐待外族,如何拿蒙古人不當人。

喀爾喀五部被明軍偷襲之後本來就憋著一肚子氣,即便能從互市中得到一些好處也不多,眼下族人又被山海關明軍趕盡殺絕,如果不是有西邊的朵顏部牽扯,又要顧及林丹汗的臉面,馬上就得抽刀子幹架。

即便這樣,他們仍舊不打算嚥下這口惡氣,只是把仇恨埋在了心底,時刻尋找機會報復。而努爾哈赤不愧是後金國的建立者,思維縝密敏銳,很快嗅到了一絲味道,秘密派人與喀爾喀五部取得了聯絡。

然後雙方沒費什麼力氣就一拍即合,打算針對山海關的明軍來一次合作打擊。具體來講就是由女真人出兵,喀爾喀五部提供後勤嚮導和接應支援。搶回來的物資、人口,雙方來個三七開,女真人佔大頭。

喀爾喀五部算是說到做到,很快就給出了具體進攻線路和可能性。明軍裡有一些蒙古人的後裔,都是當年元朝向北撤退時投降的部隊。

比如京城三大營裡的三千營,就是以投降蒙古騎兵為核心組建的。再比如朱棣發起靖難之役時,手下也有不少蒙古騎兵助陣。經過兩百多年的同化,其中有些人徹底變成了漢人,有些人還與蒙古親屬族人保持著聯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