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水。

未央宮外,有一支隊伍準備出發。

隊伍由學者,教士,還有他們的隨員,以及司馬遷,曹狡帶領的繡衣小隊共同組成。

司馬遷主動提出跟去身毒,先將掌兵者揪出來除掉。

此時霍去病正對學者和教士道:“皇陵之行,你們表現如何,自己應該清楚。

整個過程,毫無建樹。”

學者和教士神色尷尬。

兩人當時很想展示自身價值。

想不到那地下皇陵不是人能出入的地方。

他們之後就變得相當謹慎,確是沒什麼表現,也沒有表現的機會。

“這次我派人去身毒,要對付的目標和佛家殘餘勢力有密切聯絡。你們協助我的人,同時亦要負責監視他,可明白我的意思。”

霍去病最後這句,意思是對兩人還算信任。

學者和教士精神微振:“這次我二人一定會率婆羅門教,做好大司馬交代的事,不敢有半點差錯。”

學的倒快……霍去病心忖。

倆人聽禁軍部眾稱呼霍去病為大司馬,也改口開始叫大司馬。

隊伍啟行,從南門出城,乘船南下。

他們走的是霍去病當初奔襲身毒,後世茶馬古道的那條路徑。

“下臣謝過大司馬,幫我兒免了流亡之刑。”

司馬談也在一旁送行,眼見車馬出城往南,躬身給霍去病施禮。

雖然霍去病提議宮刑,聽著不比殺頭好到哪去。

但畢竟人還活著,比起流放充役,致死沒有出頭之日,要強得多。

何況還獲得了戴罪立功的機會。

司馬談又道:“以後若大司馬有所命,下臣不敢有半點推脫。”

他取出一物呈給霍去病:“這是我史家一脈的修行之法,是我司馬家先祖從周朝開始,歷代匯總經驗所成,算是我史家一脈的不傳之秘。

侯爺不妨參看一下,或許會有些收穫。”

“我家先祖有人亦為兵家,意外發現,若融合史家修行,可以觀史!

兵家觀史,侯爺可知會出現何等變化?

在某些與天地交感的特殊時刻,可以針對性的觀看一些歷史上的兵家,契合天地留下的烙印,比如觀看歷史上某些神話之戰的真容。”

霍去病訝然接過了司馬談遞來的史家修行秘卷。

“我兒誤入歧途,其實是想走出一條史家的成聖之路……唉。”

司馬談搖了搖頭,告退道:“還望侯爺能恕我兒之罪,在陛下面前善言幾句,留我兒性命。”

霍去病回到家裡時,已是下半夜了。

劉清在靜室修行坐功,等他回來。

“夫君。”

兩人回到寢殿,劉清依偎在霍去病身畔,欲言又止。

霍去病瞅瞅自家媳婦,猜測道:“有宗室的人找到你這來了?”

“嗯,我不想讓夫君因為我,改變自己的決定,又擔心伱樹敵太多。”劉清溫婉道。

燈暈照過來,落在她臉上,細長的睫毛下眸光靈動,俏臉生輝,不可方物。

霍去病莞爾道:“你想勸我適當退一步,宗室那邊怎麼說?”

“這事情的根本,還是他們產生了很重的危機感,接連有宗室的人被陛下貶斥,連封國都被收了,他們不可能毫無反應。

眼下宗室頗有些人人自危,所以想抱團來應對變化。”

劉清道:

“解決的方法有兩個,一個是宗室獻王那一支,家中幼女劉嬋,想嫁到我們府上。如此就可以形成姻親關係,讓他們以後無法相合,針對夫君。

若獻王之女嫁過來,獻王會覺得夫君成了自己人,我們兩支聯合,足可抵禦絕大多數事情。”

意思就是用姻親關係,來與宗室合縱連橫,遠交近攻,換取穩定的大後方。

“獻王的幼女,好像才十四吧?

這種方式不好,不取。”霍去病蹙眉道。

劉清嫣然道:“另一個辦法,就是夫君適當退讓些。

我聽說他們篩選了好長時間,找了幾個有才幹的人,想扶持在朝中出任些位置。

有了能為自己所用的人,總歸會感覺安全些。若有人要入禁軍,夫君適當退讓,如何?”

霍去病想了想,這事情皇帝也會適當讓步。

畢竟他也需要宗室的支援。

且宗室都是皇親,皇帝也不希望自己真的成為孤家寡人。

次日。

早晨下起小雨。

雨停後,連空氣裡都帶著泥土的芬芳。

早朝後的中午,王彥快步走進禁軍大殿:“大司馬,下臣奉命去給宗室傳訊,那邊有回應送過來。”

“宗室想扶持幾個將領,進入我禁軍麾下。

但不想在大司馬手下任職,而是想去衛尉那邊,入程不識將軍麾下。”

霍去病不出所料的忖道:果然如此。

昨晚劉清提過一嘴。

對方若要往禁軍塞人,八成會送到程不識麾下。

中央禁軍這邊被霍去病經營的宛若鐵桶,風雨不透,全是他的死忠。

對方想去長樂衛尉程不識麾下,是盯上了程不識年老,想早做準備。

他們的根本目標,是未來的衛尉職務。

那是實打實的長安禁軍二把手。

衛尉在禁軍當中也稱南軍,僅次於霍去病麾下長安禁軍中軍這一支。

宗室那邊想在衛尉的南軍安插將領,未來好接管南軍。

“這是宗室呈上來的名單,他們想啟用幾個人。

大司馬若同意,簽署加印,他們安排的人,不日就將進入我禁軍麾下,去南軍任職。”

王彥遞過來一份名單。

霍去病接在手裡翻看:“程賢,囂射虎,劉柴,靳序……”

“是,程賢是程不識將軍幼子,今年二十有六。早在軍中任職,宗室提拔程賢出任南軍左中郎將,是為了討好程不識將軍。”

王彥道:“大司馬看第二,第三兩個名字。

他們主要想推動的就是囂射虎和劉柴,入職南軍。

下臣已打探過,囂射虎早年邊軍出身,是個會打仗的,勝績不少,但用兵殘暴,不計消耗。不為大將軍所喜,最高曾升到過中郎將,被大將軍發現其瞞報戰損,且抓俘,貶斥到了校尉之職。

想不到他被宗室拉攏過去,投靠了那邊。

劉柴亦頗有兵才,家學淵源,自幼學兵,為人自負。靳序……”

“這個就不用介紹了。”

靳序霍去病還有些印象,是宮裡靳妃的弟弟。

之前靳序就被安排在南軍麾下,在那批新兵當中,算是還不錯的。

靳序也在他們送來的名單上,被宗室提名晉升校尉的職務。

這也表示靳妃想獲得宗室支援,在後宮進一步站穩腳跟。

她戰隊宗室,換取弟弟在禁軍晉升的機會。

這些人……霍去病笑了笑。

“宗室往我們這邊送來一份名單,幾位宗室宿老則親自入宮面聖。”王彥說。

他們的要求,陛下會准許的,可以平衡各方……霍去病心忖。

他在名單上用印,寫了個允字,願折騰就去南軍那邊折騰吧。

————

膠西王劉端,康王劉寄,常山憲王劉舜,等宗室王親最重要的幾支齊聚。

常山王劉舜是先帝最小的第十四個兒子,劉徹的弟弟。

先皇在世時,據說還立下遺詔,叮囑要照看好這個小兒子。

劉舜只比劉清長一歲,其母為王皃姁,是先皇皇后王娡的親妹妹。

史書上記載,漢景帝對這個小兒子最為寵溺。其驕縱怠惰,多有淫*之事,屢犯法禁,但天子常常寬恕赦免他。

三位親王,此時齊聚在城內的一處王府。

這段時間形勢變化,風起雲湧。

皇帝有加強集權,收回宗室封國的意圖,一干王親皆感自危,幾位王爺齊聚長安,是為了探聽風向,和宗室其他各支聯絡走動。

屋裡還有幾位宗室宿老,各個身份不凡,多是皇帝的長輩。

宗室接連有人被裁撤封國,都與霍去病相關。

宗室自然變得警覺起來,分其軍權是他們的應對。

幾個他們推選的將領,也在殿內,忝陪末座。

囂射虎,靳序,還有一個長臉青年,叫劉柴。

三人便是宗室打算扶持,分走軍權的將領,還有幾個準備送入朝中出仕的文臣。

囂射虎為人體格彪壯,頸部有一道被箭襲留下的疤痕。

其人長眉虎目,一身戎裝,坐在那很有些威風。

他今年二十九歲,從軍已有十多年,年輕時曾享譽全軍,得到重用。

後來衛青崛起,戰無不勝。

他被衛青掌權後賦閒,蹉跎數年,泯然軍中,鬱郁不得志。

這次被宗室找出來,雙方一拍即合。

“我等已啟奏陛下,陛下也同意你們領南軍,往西參戰。

汝等可有把握,能打勝仗?”

有些胖的膠西王,掃視幾人,沉聲道:

“陛下為什麼如此信重冠軍侯?最主要的便是他能戰場稱雄,不可或缺。”

一旁有個宿老神色感慨,道:“誰能想到一個女僕生的孩子,會成為天下人都要規避其鋒芒的無敵將帥。”

囂射虎為人頗有軍伍經驗,並不急於開口。

靳序卻是因為即將成為南軍校尉而興奮,忍不住展示自身道:

“我已多次推演過大將軍在西北和帕提亞國的交戰方略。

送回來的奏報說,對方有一種重騎兵,人馬披甲,能橫推輕騎,非常厲害。

但重騎轉折不易,不夠靈活,且不利久戰,若我與其交鋒,會採用迂迴側翼奔襲之法,佇列分合,不給其與我正面對壘的機會,當可穩壓對方。”

他說的頭頭是道,但並不新鮮。

因為這段時間送回長安的戰報,衛青就是這麼對付帕提亞的。

衛青的戰術,也確實連戰連勝,重挫帕提亞鐵甲軍的威風。

幾個宗室宿老,親王,微微點頭。

靳序的回應算中規中矩,具體如何,要登上戰場再看。

幾人的目光又集中在劉柴和囂射虎身上。

劉柴為人瘦長臉,從軍之人,自有一股銳氣,侃侃而談:

“冠軍侯之所以連戰連勝,多是依仗奇襲建功,以精銳一戰潰敵。

他洞察戰局的能力,確實很厲害。

不過大月氏的地圖送回來以後,我多次推敲,也已找出了帕提亞佈防的薄弱處。

我會採取和霍去病同樣的打法,行奔襲之策,直取其重鎮,一戰便能形成巨大的戰局優勢。若成,可助我大漢,立不世之功,重奪大月氏。

此戰打出來,效果不會比冠軍侯稍差,當可讓帕提亞人聞我漢軍而懼之。”

幾個宗室宿老,親王將目光轉向囂射虎。

“勝負要打過才知,紙上談兵無益,待戰場交鋒,諸位可知我用兵優劣。”囂射虎篤定道。

時間轉瞬。

七月下旬,南軍抽調出一支精銳,以囂射虎為主將,劉柴,靳序為副將和先鋒,奔赴西北戰場。

之前南軍便有不少人馬,在戰場效命。

囂射虎三人一路疾趕,曉行夜宿,最終來到西域以西的大月氏邊界,接管了南軍的軍權。

一時間,漢和帕提亞之間,大戰將起。

敵我對峙的戰場上,兵鋒四溢,風聲鶴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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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