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爾拿起布托扔過來的羊皮卷,並沒有開啟檢視,隨手將皮卷扔回去,道:“在座誰不是縱橫不敗的名將?”

“若是看戰績管用,就不用打仗了。”

布托皺了皺眉。

洛爾在其國內同樣有過驕人的戰績,曾統領三萬馬其頓兵,守住了馬其頓邊界行省,逼退羅馬人。

戰鬥過程中,還曾用伏兵,反擊重創羅馬人。

洛爾從此聲名大噪,周邊諸國人盡皆知。

要知道羅馬人當時對上馬其頓,連戰連勝,進入馬其頓屬於日常劫掠。

想不到會被洛爾一戰逼退,成為馬其頓的英雄。

此時洛爾的雙眼神采灼灼:“對方能一路打到帕提亞,又佔領了帕提亞近半的土地,我絕不會輕敵,只是有必勝的信心。”

“看他的戰績,不如研究研究我們如何配合用兵,更為重要。”

布托發現自己有些小瞧了洛爾。

這位馬其頓王子,很自負,卻不是一味的驕狂,亦不缺真實的戰鬥能力。怪不得會被馬其頓人譽為亞歷山大之後,最具潛力的青年將領。

馬其頓另一將領亞里蘇,打圓場般先幫洛爾,撐開了地形圖。

帕提亞的地形,有些近似‘葫蘆’的形狀。

但是並不規則,葫蘆的腰,也就是上下相連的中間位置,收口沒那麼細,只是略微內凹。

葫蘆口朝西,而面積較大的底部,連線著東方的大月氏。

漢軍從東殺進來,相當於從葫蘆底部,也就是帕提亞的東北方向入境。

而亞美尼亞位於帕提亞西北角,處於上半截的葫蘆口以北。

馬其頓和塞琉古國,都在其國境往西的位置。

如果有人熟知馬其頓歷史,就會發現某些偏移的歷史軌跡,出現在這裡。

馬其頓所在區域,和既定歷史上的國境位置,稍有不同。

其國境往東南向有所偏移,也是因此,讓他們躲過了羅馬人的攻勢,沒有在這一時期被吞併。

此時,漢軍從東往西推進,進入帕提亞後,最先佔領木鹿城,然後攻克諾德亞里,順勢佔據了前國都尼薩和百牢門等重城,迅速深入。

以諾德亞里和百牢門相互呼應,帕提亞已有近半土地落入漢軍手中。

雙方目下正圍繞諾德亞里往西去的阿帕麥亞和百石城,展開激烈爭奪。

阿帕麥亞和百石城,位於帕提亞葫蘆腰的位置,也就是國境中段。

阿帕麥亞偏北,而百石城居南。

兩城相合,就像兩扇大門,擋住了漢軍西征的必經之路。

阿帕麥亞城高牆厚,而百石城的防線,相對要弱一些。

之前漢軍在主攻百石城。

正因其關鍵性,讓米特里達梯同意交出烏提斯的家眷,換取漢軍暫緩攻勢的機會。

為表示誠意,漢軍已經收攏了對百石城的攻勢。

此時,在軍營內,聯軍商榷的就是將兵馬往東推進,去往阿帕麥亞和百石城沿線,與漢軍在兩城以東的平原地帶,展開大會戰。

“我們掌握的訊息是,漢軍能調動的兵馬,總計不會超過七萬人。

在兵員數量上,我們佔據明顯優勢。”布托道。

亞美尼亞主帥謝爾·圖裡,審視行軍地圖,思索道:

“對方有沒有可能利用裡海,直接繞過我們的防線,打我們的背身。

帕提亞缺糧,兵馬壓到前線以後,若被漢軍繞進來,攻我們的後身,十五萬大軍的糧備運輸受阻,會非常被動。”

裡海的位置,位於帕提亞國境葫蘆腰的上方,也就是北側。

透過裡海,分別往東、西兩向行進,就可以繞開主戰場,對帕提亞的重要城池,都有一定的威脅。

布托:“漢軍這次開戰,最初確是從裡海南下,進入了我帕提亞。”

“此前我們已經考慮過,有所防備。”

霍去病最早讓趙破奴,趙安稽,復陸支的隊伍先行,確實去裡海打了個轉,進行過實地勘察。

打仗最主要的一個決勝因素就是地理,誰能充分利用地理優勢,藏兵,行軍,誰就能佔據主動權。

古今無數戰役的勝利,都和地理息息相關。

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棧道行軍,能人所不能,在懸崖絕壁間修棧道,通行大軍,如神兵天降,從而一舉潰敵。

“你們太過於考慮防守了。”

洛爾從容道:“最好的防守,是主動進攻,讓對手疲於應付。

我們的兵員如此充沛,正該主攻,而對手兵員匱乏,我們數路並進,他如何應對?”

說的頭頭是道。

布托選擇保守戰術,是因為之前和衛青、霍去病交戰,吃過虧。

他和烏提斯配合時,就是一主攻一主防的思路。但次次被漢軍掏的稀碎,木鹿,諾德亞里兩城都是這麼丟的。

教訓慘痛,所以布托準備先防一手。

幾人商量如何作戰時,阿芙緹看了眼之前布托扔出來的羊皮卷,又看一眼,伸手悄默默的把皮卷拿在手裡,展開。

皮捲上的內容是掌兵者,縱橫半聖暗中蒐集,關於漢,關於霍去病的訊息,頗為細緻。

阿芙緹默默翻看。

破敵百萬,轉戰萬里,霍去病往昔的戰績讓她震驚之餘,感覺某處位置隱隱作痛。

那個鞭痕始終沒有消散。

不過目前只要阿芙緹不用氣機或神眷去嘗試消除鞭痕,其發作頻率就會降低,和阿芙緹井水不犯河水,只是霸佔了她身體的一塊位置,頑疾難處。

三方大軍從次日起,開始快速推進,從帕提亞西部平原,一路東行。

他們最終議定的用兵方式,是充分利用兵力優勢。

最好是能正面和漢軍打大會戰,徹底擊潰漢軍,奠定勝利。

而攻守兩端,則要同時展開。

布托和謝爾·圖裡主守,正面牽制漢軍。

洛爾則帶領馬其頓軍團,尋機殺入漢軍後方,進行大反攻,進一步分薄漢軍兵力,讓其難以兼顧。

六月中旬,帕提亞境內,戰火紛飛。

雙方枕戈以待,大戰還未開始,但小的交鋒從來沒斷過。

漢軍沒有繼續主攻百石城,卻是日夕縱馬,時常來到兩軍陣前邀戰。

聯軍推進到阿帕麥亞和百石城駐紮後,戰前氣氛拉緊,大戰在即!

正午,阿帕麥亞城內,響起了雄渾的戰號聲。

阿帕麥亞是一座古城,曾經輝煌至極,是塞琉古國統治時期的都城,東西要衝之地。

阿帕麥亞城內的主街,綿延約兩公里,長街兩邊有一千兩百根巨大的螺旋柱,每一根都高達三丈以上,通用神殿前佇立的石柱紋樣,可以想見其有多麼輝煌震撼。

城內還有塞琉古帝國時期留下的皇宮,鑲嵌著絢爛多彩的石制裝飾,以及古老的神廟。

而此刻,這裡成為聯軍的前沿陣地。

戰號聲中,布托,洛爾兩人聯袂登上城頭。

另一位主帥謝爾·圖裡,還有帕提亞親王魯姆利,一起去了百石城佈防。

城外是趙破奴和陳慶帶兵過來,在策馬叫陣。

“可惡,這些漢軍又來炫耀兵鋒。”

阿帕麥亞城的城主古多爾,站在布托身後,怒道:“他們幾乎每日都來叫陣,誘我們出戰,一點點壓制我們計程車氣,蠶食我們的兵馬。”

洛爾一身鐵甲,眺望著趙破奴和陳慶後方數千人的漢軍。

漢軍所在處,精氣狼煙匯聚如柱,凝實無比。

隱然間還能聽到城外似有千軍萬馬馳騁,兵戈震鳴的聲音。

漢軍戰意之盛,兵鋒之銳勇,舉世罕見。

這是過往數年,他們從神州橫穿萬里,一路打過來養成的氣勢。

霍去病曾經說過,漢軍西征,要讓所有對手在他們的鐵蹄下顫慄,要把飄揚的漢旗,插在日月所照的每一片山河大地上!

如今,每個漢軍都在為這個信念般的目標而奮戰!

從阿帕麥亞城頭看去,城外的地勢空曠,漢軍列陣的區域,霧氣隱隱。

而在那霧氣中,似乎有影影重重的兵馬,若隱若現,藏著數量驚人的伏兵。

這是霍去病以兵簡祭刻的草木皆兵之術。

漢軍前來城外叫陣,好處是能讓己方計程車氣不斷攀升。

尤其是當帕提亞人面對叫陣,多次派兵出戰,連續落敗以後。

這導致他們龜縮在城內,不敢輕易出戰,士氣完全被漢軍壓制。

洛爾在城頭觀察片刻,道:“漢軍想壓制我們,助長自身計程車氣。

讓我馬其頓人來對付他們!”

馬其頓方陣用於守勢時,長矛前指,不動如山,曾被後世評價為冷兵器時代,各國部眾的噩夢。

布托頷首道:“打上一仗也好,我三方聯軍初至,若對方叫陣而不應,對士氣有很大的影響。”

洛爾肅容道:“吹戰號,出戰!”

城外,陳慶聽到戰號聲,對趙破奴道:“終於有人敢出來迎戰了。”

趙破奴道:“你謹慎些,大司馬說現在還不是打大戰的時候,咱們在這裡叫陣,看似壓制敵軍,其實是為了吸引他們的注意,將主戰場拖在這裡。

這裡打響的,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交鋒,勝負都影響不了戰局。”

陳慶笑:“大司馬的真正計劃,不知會怎麼打?

今早諾德亞里城傳來的訊息是兵馬集合,侯爺將親自統兵,看來大戰已經開始了。”

趙破奴:“侯爺的用兵意圖,被敵方知道時,他們想應對就來不及了。”

陳慶偏了偏頭:“聽你的意思,是知道侯爺的用兵目的?”

“能猜到一小部分,之前我們過來,走的是裡海,曾探查過裡海周邊地勢。

趙安稽那隊人,此前苦練泅渡,伱覺得是為什麼?”

“侯爺要利用裡海用兵?裡海的地勢很重要,敵我皆知,對手會沒有防備?”

“對手能看出要嚴防裡海,但他們能防得住侯爺嗎?”趙破奴笑道。

同一時間點,在阿帕麥亞往東數百里外,諾德亞里城外,漢軍兵馬整備。

超過三千精銳禁軍,在城外列陣,準備出發。

霍去病站在城頭,觀看城外的兵員聚集。

“大司馬你要親自去前線作戰?”蘇建和公孫賀跟在兩側,都有勸阻的意思。

“嗯,這一戰非比尋常,我必須去,不然他們打不進去。”

霍去病交代道:“這裡往西的前線,由張次公統兵,趙破奴為副,超過兩萬五千精銳老卒,在戰場上穿插與敵接戰。

你二人則鎮守諾德亞里,對手若來,只管穩守。

後方,我安排了渾邪王為伏兵,進行策應,戰局絕不會有失。”

“我去後,大抵三四日就會有好訊息傳來,聯軍將全線潰退。

到時我們前後相合,順勢掃擊聯軍,看他們有多少人能活著回去。”

蘇建和公孫賀對視,好奇心被徹底勾了起來。

霍去病有什麼手段,左右戰場局勢,數日間就能讓聯軍潰敗?

半個時辰後,漢軍最精銳的一支兵馬,三千人旋風般離城而去。

他們策騎往西進入荒野,遂由霍去病親自催動神妙行軍法,並瞞天過海等兵策,隱去行跡。

決定多國命運的大戰,真正拉開了戰幕!

霍去病要怎麼用兵,是各方都在分析判斷的焦點。

當天傍晚,這支漢軍,出現在帕提亞以北的裡海東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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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