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開朝初期,宋太祖就定下了規矩,一旦邊疆有大事發生,八百里急報便可以直接入京入殿,而不需事先請示。

所以當所有人聽到那個報字的時候,都知曉一定是有大事發生,但就是不知道是與北面有關還是與西面有關。

眾目睽睽之下,一名身穿宋軍服飾計程車兵很快就來到了朝堂之上,距離趙禎還有三十步左右距離的時候,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高聲說著,

“啟稟陛下,密諜司北方代理指揮使有緊急戰報呈上。”話說完,也不知道是累的還是激動的,那名送上戰報的傳令兵這便頭一歪,倒在了地上。

這一幕落到了宰相李迪的眼中,正好站在傳令兵身前的他這便向著邁了一步,低下身子沒一會就重新站起,抬起頭說道:“應該是累暈過去了,來人,抬下去,好生伺候他醒來。”話畢,李迪還伸手把傳令兵手中的那份奏書拿了過來,轉身送到了已經小跑下來的中官張茂則手中。

張茂則接過奏書,先是用心的檢查了一遍,沒有發現問題之後,這便雙手送呈到了趙禎的面前。

同樣是伸手接過,奏書這就展現眼前,隨後大殿中就是靜寂一片,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向著正在審閱奏書的趙禎身上看去。

趙禎看奏書的速度很慢,就像是在欣賞著某件稀世珍寶一般,有時候還會在翻過之前看過的內容重新看去,這一切落到了群臣的眼中,不少人就放下心來。

雖然他們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想來應該不是什麼壞事,不然的話,怕是這一會皇帝早就一臉的急色,甚至是要拍案而起了。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一道並不是很厚的奏書,趙禎足足看了有近兩炷香的時間,這才慢慢將奏書合上,然後面色平和的擺了擺手道:“念給眾愛卿一起聽聽吧。”

“遵旨。”張茂則站於龍案旁邊,連聲答應的同時,伸出雙手接過奏書,先是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之後,這便用著那多少帶含著一點中氣不足的聲音開始念道:“臣密諜司北方代理指揮使孟有德啟奏陛下,慶曆四年六月,臣得皇令孤身前往遼地,尋通直郎蘇石之蹤跡,踏遍易州、涿州、順州、薊州、景州等地,終尋到蛛絲馬跡,得陛下天恩所罩,於武清地區見到通直郎蘇石,以及他手下千餘蘇家軍將士。或因戰事頻繁,蘇家軍所餘之士個個衣衫襤褸、刀劍生痕、人困馬乏,臣若非是親眼所見,實不敢相信這就是在遼境縱橫數千裡,讓其頭疼不已,又聞風喪膽的我大宋蘇家軍...”張茂則唸到這裡的時候,不少的臣子都是一臉動容的模樣。

尤其是一些曾領兵上過戰場的臣子,更是腦補出了一幅幅略帶悽慘性的畫面。

想來也是,孤軍伸入,得不到任何的幫助之下,兵員短缺,衣食亦缺、便是兵器上都到處是口子的情況下,又能好到哪裡去呢?

真是不敢想像在那樣的環境下,蘇家軍是怎麼樣打下了一個又一個勝仗的。

趙禎雖然已經看到,但聽到這裡的時候,還是受到了感染。之前他還等蘇石回來問問他們的戰場後勤補給是怎麼解決的,現在看來,他們根本就得不到解決,而是用身體硬扛。

那還真是苦了這些蘇家軍將士們。張茂則的聲音還在繼續,大家的面色也會因為奏書中所說而心境在不斷變化著。

如孟有德所奏,找到了蘇家軍之後,他便盡力勸著通直郎蘇石迴歸大宋,但都被蘇石以仇人未死,他就不會退出遼境給拒絕了。

聽到這裡的時候,有些個臣子的臉上就露出了不自然之色。尤其是大宗正趙允讓。

之前的時候,他是很有些看不起蘇石的,一個少年郎罷了,還有著腿疾,又有著讓官家所不喜的其它趙氏之血脈,他真的不敢想這樣的人,能有什麼未來。

至少換成他和蘇石位置互替的話,怕是讓他去往京城他都不會同意,而是會躲的遠遠的,生怕別人會注意到他。

蘇石卻是反其道而行之,不僅來了京城,還被他弄到了一官半職,且平時做事還十分的高調。

這還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初生牛犢不怕虎。趙允讓相信,像是蘇石這樣出身的人,失勢是早晚的事情,真有那一天,怕是他想活著離開汴梁都是不可能的。

而這樣的人,竟然還敢主動得罪自已。若非是考慮到蘇石與李家、苗家、曹家都有著利益上的交往與合作,怕是他隨意伸出一根手指就足以捻死他了。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為了報復走了幾千裡地不說,硬生生還真讓他在遼地闖出了一些的名頭。

這從遼國調了十萬以上的兵力圍追堵截便是鐵證無疑。已經賺足了便宜,也獲得了不少的名聲,按說是應該見好就收了,但就是因為仇人未死,他還是不想放手。

這樣一個執著的人,不得不讓趙允讓在心中生出了一絲的忌憚之心。他甚至都不敢想,如果把這個人惹毛了,他專門的針對自已的話,那會是什麼樣的局勢。

便真是癩蛤蟆落腳面,嚇不死人也噁心死人了。想到這些,趙允讓心中是巴不得蘇石死在遼境,而如果這個人有幸不死的話,那等到他凱旋而回時,還是儘量的不要招惹的好。

就算是動手他也不會走在前列,除非能夠一棍子就將他敲死,不然就不要隨意的動手,實在是後患無窮。

這邊眾臣還是心思各異,有些人還在想著,這個蘇石倒真是一個執拗的性子,竟然真不殺劉六符不歸還嗎?

但他手下只餘一千多人,劉六符若是身處於上京城中,他憑什麼去殺對方,他又有什麼資本?

難不成,不報仇還真就不回來了嗎?正在大家想著這些的時候,張茂則的聲音繼續響起,說的就是蘇石在石門鎮一戰,消滅了足足遼軍三千精騎的事情。

也是因為此事,活生生氣到了已經領兵出征的劉六符,竟然逼的他是吐血而亡。

“什麼?劉六符竟然真的死了!”這個訊息有如晴天霹靂一般響徹在大殿之上。

不少的臣子面色正是大變,有如看到了什麼見鬼的事情一般。如果是往常,劉六符這樣的遼國重臣死了的事情應該已經傳回來了。

只是現在因為蘇石的原因,宋遼關係十分緊張,邊界之上到處都是騎馬奔行的斥候,以至於訊息變得閉塞起來。

眾臣們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雖然還有些人眼中帶著狐疑之色,但他們卻不會有人去傻傻的質疑,密諜司的奏書上說的事情豈會有假,難道他們不知道什麼叫做欺君嗎?

龍椅上的趙禎,這一會面色變得紅潤至極,他已經在心中開始忍不住誇讚蘇石。

對了,還有這個上奏書的孟有德,看來密諜司中還是有有能力的人嘛。

大殿中,張茂則的聲音繼續響起,說起了劉六符身死,蘇石準備返回大宋的事情。

對此,大家倒是沒有什麼意外。能得到如此的成果,換成是自已的話,那也是應該回來了,這可等於是功成名就呀。

見好就收的道理人人都懂,即是劉六符已死,蘇石在留在遼境也沒有了什麼必要。

再說了,他手下就只有一千多人,怕也做不了什麼事情了。就在大家都是這般想著的時候,張茂則繼續響起的聲音卻是著實的打了大家一個巴掌。

原來已經唸到蘇石無意中聽孟有德說起,南境遼軍的物資都在昌平城,爾後蘇石決定為了宋遼能有更久的和平,準備兵出昌平城之事。

“他不要命了嗎?”一陣陣倒吸涼氣的聲音於大殿中迅速響起。他們都驚訝於蘇石的膽大,即然明知道昌平是遼軍囤積軍資所在之地,不用說,那裡的防守一定非常嚴格,怕就是派出大軍都未必可以打的下來,更不要說蘇家軍只有一千多人,那根本就是做不到的好吧。

聽到這裡的趙禎卻是心中高興。做皇帝的沒有不喜歡有能力的臣子,不喜歡那種主動為君分憂的臣子。

只是可惜,這樣的人是可遇而不可求。尤其是涉及到冒著生命危險的時候,還能勇於站出來的分憂臣子就更少了。

往往出了那麼一個,就會在歷史中被濃重的記上一筆,上演一幅君慈臣忠的典範。

仁宗一朝,名士還是有很多的,有能力的人更是不少。就像是演義中的楊家將、呼家將還有包黑子等等,那更是一直流傳了上千年,成為多數人口中耳熟能詳之事。

但演義就是演義,真正的現實是,肯拿出生命為君分憂的人終還是少數。

為者能力平、智者所不為。這才是最真實的寫照,而又有能力、又有膽量兩者兼具者那就是少之又少,甚至是沒有了。

就在這樣的環境之中,蘇石站了出來,怎麼能不讓趙禎去感概去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