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書桐算是想得很開了,“空降兵”雖然很討厭,但他也完全不能拒絕不是?生活就像那啥,依然不能反抗,不如調整心情,乖乖享受……

不過好在房俊這人很是識趣,人家不但不給你添麻煩,在打算找個地兒自己去玩,溫書桐有何理由拒絕呢?

所以他答應得很痛快,根本連房俊要幹什麼都不問,就爽快的表示要地給地、要人給人!

“地方自然是越大越好,條件簡陋一些也沒關係,至於人……您看著調撥幾個就行,只要不是缺胳膊少腿,老弱病殘也無所謂。”房俊笑得很純潔,很好說話的樣子。

如此一來,溫書桐更堅信房俊就是打著“試製新武器”的名頭,偷懶怠工溜奸耍滑。

溫書桐欣然說道:“咱們叔侄倆什麼關係,怎麼能不支援呢?你且放心,下午某便安排下去,絕對讓二郎滿意便是。哦,對了,自打吏部的文書下達,某便已經派人給你收拾了一間值房,這都許多天了,怕是又落了一層灰,待會兒你且領人自去收拾一番,只是這和軍器監實在是清水衙門,條件實在簡陋一些,二郎便委屈一下吧!”

既然房俊表態不找事兒,那溫書桐也樂得一個你好我也好,態度如沐春風,好的不得了。

況且他也不糊塗,以房俊的年紀,加上身後陛下和房玄齡這兩作靠山,只要不是太白痴,那前途妥妥的無量。他這輩子怕是就得窩在這軍器監了,可他還有兒子啊,結下善緣,日後哪怕是求人辦事也好張嘴不是?

房俊趕緊擺手道:“溫叔叔不必為小侄操心,小侄待會兒還得去工部衙門點個卯,這以後也會長期在城外的工坊駐紮,隨時監督新式武器的試製情況,所以這軍器監的衙門也不會常來。只是有一事,小侄不知當說不當說……”

溫書桐笑道:“你我叔侄二人,一見投緣,有話便說。”

房俊略帶矜持,忸怩了一下,這才說道:“聽聞甲坊署最近打算添置一匹甲冑,不知可有其事?”

“確有其事,賢侄問這個做什麼?哦,難道是想……”

溫書桐先是略帶詫異,接著反應過來,房家那也是有鐵廠的,難道打算走個後門,把生鐵賣給軍器監打造甲冑?

臉色便沉了下來。

溫書桐這個人,很有點性格分裂……

一方面,待人接物尚算圓滑,輕易不肯得罪人,也低的下頭;另一方面,對待自己任內職司,卻兢兢業業、毫不馬虎,天大的官兒想要在他的一畝三分地出么蛾子撈錢,絕對不幹!

聽見房俊的話,自然的便以為這小子是在提條件了,不需說,他打算賣給軍器監的生鐵,必是質量不合格的劣等貨,想要狠狠的撈一筆。

他溫書桐只需點頭,依著房俊這油滑的性子,必是少不了好處。

可房俊撈了錢,拍拍屁股滾蛋了,自己咋整?

那甲冑可是得穿在將會身上,上陣殺敵衝鋒陷陣的,若是出了任何差池,那可不單單是一條人命,甚至能導致一場戰爭的失敗!

老子一分錢掰成兩半花,卻讓你們發這種昧心財?

他溫書桐打死也不會幹這種事!

房俊感覺到溫書桐態度的變化,心說你是真的大公無私兢兢業業呢,還是早有門路不稀罕我這趟車?

不過顯然你是想岔了,我房俊要賺錢,會用這種低階、低能、低智商的把戲?

瞧不起人麼……

房俊淡定的說道:“小侄可以向軍器監提供精鐵用以打造甲冑,這批精鐵的價格是軍器監以往購買價格的七成,質量至少是以前所用生鐵的兩倍,溫叔叔可以當場檢測,若是達不到小侄所說的品質,小侄分文不取,全都白送給溫叔叔,只是不知溫叔叔是否給小侄這個機會?”

溫書桐沉默了。

軍器監也有自己的鍊鐵廠,但是由於近年朝廷大小戰爭不絕,武器損耗日益加劇,產量遠遠無法達到要求。所造矛槊、弓矢、排弩、刃鏃、甲冑,所需鐵料一大半均需採買購置,如此一來,軍器監便成為所有鐵廠眼中的香餑餑。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加入這個門檻的……

除了鐵料的質量、價格,即便是溫書桐這樣盡忠職守之人,也不得不考慮人情往來。

一句話,就是在價格、質量相差不大的情況下,還是得照顧關係戶。

誰是關係戶?

軍器監最大的關係戶,便是長孫家。

陛下的大舅子、趙國公長孫無忌的長孫家!

若是房俊的鐵料真能如他所說,溫書桐自然不吝於賣這個面子。

“賢侄這話可當真?你須知道,論人情,你我情同叔侄,可若論共事,某可不講任何情面!”溫書桐不得不敲打了一句。

房俊哈哈一笑:“即是如此,明日小侄帶來鐵料,溫叔叔一看便知。您說行,那就行;您說不行,小侄絕不多說一句讓溫叔叔問難的

廢話,如何?”

開什麼玩笑,就現在那種冶鐵水平,煉出來的鐵能比得上咱家的?

溫書桐這才表態:“那就這麼說定,明日上午,你帶來鐵料,若是品質過關,價格也如你所說,只是以往的一半,那某自然給賢侄這個面子!”

二人敲定此事,房俊告辭離去,還得去工部那邊點卯呢。

唉,這個勞累命啊,咋穿越一回,還是改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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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時候衙門在卯時查點到班人員,叫點卯。

也就是說,你得在早晨七點之前上班,那叫點卯,若是過了時辰,總不能叫點辰、點巳、點午……

房俊去軍器監的時候,就已經卯時三刻,又跟溫書桐拖拉這麼長時間,瞅瞅日頭,大概得九點多了,也就是辰時,很顯然遲到了。不過好在這年頭沒有指紋打卡機,就算是遲到了,像是房俊這種二世祖,也沒人敢管。

晃晃悠悠來到工部衙門,門子殷勤的上前問好施禮,房俊這才進了院內。

剛到門口,院內冷不丁鑽出來一個人,差點把房俊撞個跟頭。

房俊怒道:“眼瞎啊?冒冒失失的,成何體統?”

他現在身兼二職,又是侯爵,加之上輩子就當官,這官威不知不覺的便日盛一日,這一發怒,倒確實有那麼幾分威嚴氣勢。

那人嚇了一跳,趕緊彎腰道歉,只是這腰彎下去一半,卻突然像按了彈簧似的跳起來,大叫道:“房侍郎,您可算是來了!”

房俊被他這大嗓門唬了一跳,定睛一看,居然是任中流……

只是這位員外郎此時哭喪著臉,一副死了親爹的模樣,房俊奇道:“咋了這是?”

任中流都快哭了……

攤上這麼一位上官,也算是到了血黴了!

房俊拍拍屁股在家養傷,只是囑咐了一句:本官不在,水部司一切照舊,那筆“試製新船”的資金,除了他,誰也不許擅動一分一毫!

話說得倒是輕巧!

您房二在,就算別人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咋樣,哪怕被那筆銀錢饞的掉牙,也只能忍著;可您不在,一個兩個都像馬賊土匪一樣殺上門來,我這小胳膊細腿兒的,遲早有一天得被人給拆了……

任中流哭喪著臉:“房侍郎,您可算是來了,下官這都要去您家裡找您了……”

房俊奇道:“到底什麼事?”

任中流道:“屬下實在是頂不住了,所有人都盯著那筆銀錢,大神小神一起出動,非得咬一口不可……”

房俊皺眉:“莫非又是那呂則頌?這個老東西,難不成真以為某不敢揍他?”

那老傢伙真是不消停,那日在太極宮門前就該好好給他點顏色,省得他一天到晚找事兒!

任中流卻面露難色:“不是呂則頌……是新任張尚書……”

“張亮?”

房俊鬱悶了,這傢伙一來就找茬?

可房俊也不想想,你把人家兒子的手給剁了,你老爹還壓著人家不敢說話,那仇怨大了去了,張亮豈會善罷甘休?

便在這時,水部司值房的門“砰”一聲從內撞開,白鬍子老爺爺鄭坤常顫顫巍巍從裡頭走出來,邊走邊扯著脖子大喊:“老子在工部幹了一輩子,所有的工匠都得喊老夫一聲老叔,你是個什麼東西,你說讓老子滾蛋就滾蛋?我滾你|孃的蛋!”

老爺子歲數不小,嗓門兒也不小,這一吵吵,頓時把整個工部衙門都給驚動了,各個值房的門窗都開啟,不少人扯著脖子觀看。

愛看熱鬧,果然是國人千百年不變的優良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