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羨和獨孤謀望著山坡上松林之中燃起的火光以及隱隱傳來的廝殺聲,心中皆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上面必然發生了意外,雖然不知詳情如何,可是這個時候最好的決定便是立刻率軍攻山。這已經不是坐失良機的事情了,變故之下,長樂公主與房俊的形勢危若累卵,絕對不能再等下去。

可現在指揮權已經被長孫無忌剝奪,長孫無忌安坐不動,他們心中再是焦躁亦無可奈何……

長孫無忌絲毫不去顧及旁人的心情,他就是要拖延時間,一則給長孫衝逃脫的機會,再則讓武槐能夠有充裕的時間去射殺房俊。他深信武槐的身手,即便是亂戰當中亦可保住長樂公主的性命。

只要長樂公主不死,陛下心中即便再多不滿,亦不會到達失控憤怒的境地……

不除掉房俊,長孫家以及關隴集團顏面何存?

所有人都靜立在山坡下,抬頭望著山頂的火光由盛轉衰,各個憂心如焚。

未及,上山探聽的斥候終於回來,稟告道:“不知為何,山上的兇徒起了內訌,正大打出手,只不過卻未見長樂公主與房府尹的蹤影。”

獨孤謀大吃一驚:“怎麼可能?”

李君羨也顧不得長孫無忌的權威,抱拳道:“趙國公,下令攻山吧,若是再遲緩片刻,怕是殿下與房府尹凶多吉少!”

長孫無忌眼眸微微一眯,冷冷的看了一眼李君羨,哼了一聲。

他怎會聽不出李君羨話語當中的不滿之意?

不過既然山頂未發現長樂公主與房俊的蹤影,想必是武槐已然得手,武槐深知長樂公主在陛下心目當中的地位,必然不會對其下手,定是見到山頂形勢混亂,殺掉房俊之後將長樂公主掩護起來……

想到此處,已經沒有拖延時間的必要,長孫無忌便點頭道:“既然李將軍認為此時應當攻山,那就悉聽尊便。”

李君羨聞言,差點鼻子都氣冒煙!

你特麼一上來就搶奪了指揮權,一再貽誤戰機且不說,現在居然一推二五六,將責任推在某的頭上?

不愧是“長孫陰人”,真特麼陰……

可是長孫無忌敢拖延,李君羨哪裡敢?此刻也顧不得許多,當即下令道:“大軍即刻攻山!一部正面強突,一部側面迂迴,皆在山頂之處匯合,謹防兇徒自後面的懸崖逃脫,但是更要注意長樂公主和房府尹的安危!快快快,進攻!”

“喏!”

兵卒們早已等的不耐煩,轟然應諾,在各自旅帥的帶領下動若脫兔一般向著山頂衝鋒!

李君羨和獨孤謀各自拔刀在手,對長孫無忌說道:“山頂危險,趙國公便再次為末將等人壓陣吧!”

長孫無忌面無表情,只是說道:“切記,保護長樂公主的安危乃是首要目標,餘者皆不足慮!”

這就是說,必要的時候哪怕是房俊的命也是可以犧牲的……

李君羨和獨孤謀自然聽得出長孫無忌言中之意,二人對視一眼,心中暗罵。

“喏!”

對長孫無忌施禮,而後二人便隨著大隊兵卒向山頂衝去。

*****

長樂公主從未遇見過此等兇險局面。

雖然被長孫衝劫擄,禁衛被殺掉十之七八,但是長樂公主其實並未有太多死亡的恐懼。

畢竟與長孫衝夫妻多年,她深信長孫衝必然不會對自己狠下辣手,此番劫擄,定然還有更深一層的用意……

事實證明,長孫衝劫擄自己一則是要帶著自己遠走高飛,再則便是以自己作餌,迫使房俊不得不單槍匹馬的前來營救。而後將其擊殺,再從容沿著後面的懸崖逃遁。

終南山山高林密溝壑縱橫,想要逃脫實在太過簡單。

只是長樂公主未曾想到房俊實在是神通廣大,居然剛剛上山,便將那兩個高句麗武士策反……

若長孫衝不是蓄意想要不顧高句麗武士的反對先行將房俊擊殺,因此陰差陽錯的發現高句麗武士已經被房俊策反,豈不是要落入房俊與高句麗的手中?

長樂公主從未見過殺人,出去母后去世的時候之外,更從未見過有人死在自己面前……

剛剛長孫衝那一刀狠狠的刺向房俊,長樂公主嚇得魂不附體,以為房俊必死無疑。可離奇的是房俊除去小腹流血之外,居然好像沒什麼大礙……

難不成此人有傳說中的金剛不壞之身?

但是剛剛從松林中射出來的這一支迅若奔雷的冷箭,使得長樂公主意識到房俊也不過是普通人,剛剛能夠逃過長孫衝的那一刀,必然是有著自己不清楚的蹊蹺。然而在面對冷箭的時候,卻全無用處。

及至釋放冷箭的殺手自樹林中獵豹一樣竄出,手持短劍狠狠的向房俊刺去的時候,長樂公主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甚至都未來得及捂住自己的眼睛,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房俊將要血濺五步,喪命在自己面前……

然而下一刻,長樂公主再一次升起對於房俊諸般神奇之處的好奇心!

那殺手動作矯健迅捷,幾個大步來到房俊倒地之處,手持短劍便向倒在地上的房俊狠狠刺去!

他自信自己剛剛的一箭就算要不了房俊的命,也足以摧毀他所有的抵抗力!三石強弓的威力配以自己的準星,他根本就不去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去觀察房俊中箭的部位,只想著補上一劍,讓房俊徹底的死透。

可是就在劍刃將要觸及房俊脖頸的一剎那,殺手心中陡生警兆!

只見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房俊猛然擰腰翻身,口中大喝一聲,右手猛力一揮,一道黑影夾雜著呼嘯的風聲直奔殺手的腦袋。

變故陡生,殺手再是敏銳也未來得及反應,只是稍稍偏偏頭,便覺得自己的額角處彷彿被一隻鐵錘擊中。

“轟!”

腦中轟然一響,眼前金星亂跳,耳鼓之中傳來一聲木棍斷裂的聲音,繼而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地!

房俊中箭之後便倒地不起,便是為了麻痺殺手,並且順手將地上一截枯木攥在手裡。這一棍房俊卯足了力氣,枯敗的枯木固然承受不住大力而斷折,殺手更是被一棍子敲暈在地……

不過房俊可不會犯殺手剛剛的錯誤,根本不管殺手真暈還是假暈,順勢便撲向倒地的殺手,雙手攥住殺手握著短劍的手,猛一用力,倒轉短劍根根的刺入殺手的心窩。

殺手當即斃命。

房俊喘了一口粗氣,對著身旁的長樂公主笑了笑,而後在長樂公主驚詫莫名的目光當中,一屁股坐在地上……

“嘶……”

房俊疼得倒抽一口涼氣,肩胛處的羽箭隨著他的動作沒顫動一下,都像是刀子在剜肉一般的疼痛,疼得房俊冷汗直冒,臉色慘白。

長樂公主尚未在房俊逆轉反殺的震驚當中回過神,便見到房俊握住羽箭的箭桿,微微用力,想要將羽箭拔出來……

哪怕再是沒上過戰陣、沒經過廝殺,長樂公主也知道羽箭射入身體之後是不能硬生生拔出來的。每一支羽箭的箭簇上都帶有倒刺,單單中箭並不致命,但若是這般硬生生的拔出來,倒刺便會帶出一大塊皮肉筋骨,這等創傷是絕對不可能治癒的!

這小子莫非是疼糊塗了不成?

長樂公主顧不得心中惶恐雙腿發軟,連忙上前一把按住房俊的手,驚慌道:“不能拔出來!”

房俊正咬著牙運著氣準備抵受箭簇拔出的痛疼,冷不丁長樂公主撲過來按住他的手,便順帶著將羽箭也一起摁住。本就釘入體內的羽箭再一次深入了一些……

“嘶……”房俊疼得呲牙咧嘴,不可思議的看著面前這張雖然狼狽不堪卻依舊國色天香的俏臉,心說這娘兒們莫非是要殺掉自己滅口?

不過隨即房俊便極力壓抑著嗓音破口大罵:“娘咧!你個婆娘要害死我不成?哎呦呦,疼死我了……都射進來了,不拔出來放在裡頭泡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