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癩頭橫行霸道,今天往他家魚簍裡拎條魚,明天往那家魚簍裡拎條魚,不多,但就是噁心你。

義興市的漁民誰沒有被他打過秋風,哪家寡婦沒有被他調戲過,早就成為人見人厭的癩疾。

當面不敢說,可私下裡,李立波也表示了自己的不屑。

梁渠神色一動,問道:“被打,什麼時候的事?”

“可能今天早上?反正我見他的時候,眼眶上好大一個烏圈,走路都一瘸一拐的,被揍得不輕。”

“誰敢打他?”

“不知道。”李立波搖搖頭,接著又悄悄道,“其實他也沒那麼厲害,才去兩天武館就因為鬧事被趕將出來,能學到什麼好東西?怕是花架子都搭不起來,只不過沒人去戳穿他這隻紙老虎罷了。”

梁渠斜看他一眼:“照你這麼說,你怎麼不去戳穿他?”

“就算是紙老虎,他個頭也在那擺著呢。”李立波訕笑,“不過今天他偷偷摸摸出船去了,我看是擔心有人尋仇,準備去湖上養傷,要不是我正好在蘆葦灘里拉屎,指不定沒人發現這事,你是第二個知道的。”

梁渠瞭然。

“問完了沒,我都說了這麼多,你這肉......”

“都給你了。”

“哈,大方,真大方!謝謝你啊,家裡為了攢錢,都多久沒開葷了,嘿嘿。”

“等等。”梁渠按住盤子。

“又怎麼了?”

“癩頭張受傷的事別和別人說,聽到沒有。”

“啊,為什麼?”

“你到底想不想吃肉。”

“哎,行行行,不說就不說,你快撒開手。”

江淮澤野。

一艘小舢板靜靜地停靠在湖面上,張鐵牛躺在裡面,一頭的疣子疤分外醒目。

原本一臉兇惡相的癩頭張,此刻卻像拔光毛的雞,神色懨懨,眼眶上的淤青更是令人發笑。

“他媽的,昨天還好好的,怎麼可能突然活過來呢?嘶,狗日的鄭向,下手也忒狠些,我的腰子......”

張鐵牛捂著腰腹,滿面愁苦。

平時缺德事做太多,他都不敢留在家中養傷,生怕被人趁機報復,只能划著自家小舢板,躲到湖面上。

張鐵牛嘆了口氣:“也就只有這裡安全了。”

“倒也不見得。”

張鐵牛心臟驟停,他剛想起身,便被一團清水糊臉,那水似有生命,拼了命的往肺腔裡鑽,猝不及防下張鐵牛猛吸一口,頓覺肺部灌滿了水,難以呼吸。

緊接著他看到船邊扒上來一個人影,散著頭髮翻身進了船,隨後迅速起身,照著他下體狠踹一腳,難以言喻的劇痛襲來。

面對漲成豬肝色的癩頭張,梁渠不敢停歇,握住石頭的手青筋畢露,鉚足了勁對著那疣子頭就是一下。

嘭!

張鐵牛兩眼一翻,暈了。

見之不動,梁渠丟下石頭,石頭碰撞船板,咕嚕嚕的滾到角落。

就......就這麼簡單?

略微出手,橫行鄉里,去過武館的癩頭張,就倒下了?

梁渠大口喘著粗氣,凝視著自己的雙手,還有那從癩頭張臉上漸漸散去的水團。

來之前他做足了計劃,可沒想到實施起來如此輕鬆,只找人花了不少時間,他甚至還做好負傷的打算,掰了塊蓮藕放在懷裡,也給不能動澆了熱水熱身,悄悄埋伏在水下。

結果,通通沒用到!

控水能力,對普通人簡直是特攻!

只要趁對方不注意,用水糊住口鼻,任你有本事通天也沒用。

望著躺屍的癩頭張,梁渠從腰間取下麻繩,將這傢伙雙手雙腳捆縛起來,搜一搜身,發現居然還有二兩銀子,著實是意外收穫。

理了理舢板,梁渠把尖銳的東西都收起來,又找出一根繩索,便用來二次加固,最後他把舢板劃到一片人跡罕至的蘆葦蕩。

等在蘆葦蕩休息上一陣,啃過幾口蓮藕,恢復好精力的梁渠再度控水潑在癩頭張臉上。

“唔......”

張鐵牛悠悠然醒來,視線中搖晃著幾根蘆葦葉,更遠處,夕陽將天空燒得通紅。

他咳嗽了幾聲,嗆出了不少水,似是牽扯到了傷口,劇烈的疼痛從下體處傳來,完全蓋過了之前所有傷口的痛,腦子懵了好一陣,張鐵牛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轉頭望去,雙目充血。

“是你!”

被瞪了一眼,梁渠對著癩頭張小腹就是一腳,踢得對方險些閉氣。

腹部劇痛的張鐵牛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處境,這裡明顯就是蘆葦蕩,人跡罕至,對方把自己殺了都沒人知道,趕忙換了副嘴臉:“水哥,水哥我錯了,您打我是應該的。”

“我還是喜歡你剛才桀驁不馴的樣子。”

“水哥您開玩笑呢麼不是。”張鐵牛臉上尬笑,心中怔怖。

他怎麼都沒想到,襲擊自己的居然是梁渠!

一個飯都吃不飽的廢物,到底發生了什麼才會變化如此之大?

明明前天去看還是一副懨懨欲死的模樣啊!

還有那活水,莫不是妖法?

梁渠坐在船頭,鞋尖踢著癩頭張腦袋:“說吧,我的烏篷船呢?哪去了?”

張鐵牛支支吾吾,直至梁渠抬起腳作勢要踹,他才吐露:“賣...賣了。”

“賣了?”梁渠趕緊詢問,“賣給誰了?”

“漁欄......”

壞!

梁渠恨不得直接將張鐵牛溺死在水裡,但凡賣給任何一個漁民,那都好說,偏偏是漁欄,說難聽點,那地方就是癩頭張這樣的人成了組織!

漁欄,就是一個專門租賃漁船,漁具的地方,但租賃的價格都異常高昂,許多租了漁船的,一輩子都要給漁欄打工,受其盤剝,可若是不租,那沒生計,幾天就要餓死。

義興市還算好的,其他地方,那漁欄簡直就是漁霸,你租也得租,不租也得租!

見梁渠火冒三丈,張鐵牛趕緊求饒:“漁船不好出手,我又急著使錢喝酒,只能折價賣給漁欄。”

“賣了多少錢?”

“四......四兩。”

“你媽的,烏篷船賣舢板價!?”梁渠又猛踹兩腳。

甜腥的味道沿著氣管泛了上來,張鐵牛很想說些什麼,可梁渠根本沒給他說話的機會,等被打完,才喘吁吁的出了聲。

“還......還餘下二兩......在我的...我的褲子口袋裡。”

草,原來那二兩銀子本來就是我的!

梁渠想到之前在癩頭張身上搜到的銀子,氣鬱至極,感情羊毛出在羊身上。

“趙府那邊又是怎麼回事?”

“也...也是我說的......”

梁渠猜的果然沒錯,真是張鐵牛透露的訊息!

原來那張鐵牛搶完船,又發覺梁渠長得不賴,素來聽聞趙老爺好男色,覺得又是一筆好生意,便徑直告訴趙府的管家鄭向。

隨後便發生了鄭向登門的事,親自一見,鄭向覺得張鐵牛說得果然不錯,但梁渠卻說要考慮考慮。

事沒成,張鐵牛也沒賞銀,可鄭向不想白跑一趟,話裡話外皆是暗示,讓張鐵牛“幫助”梁渠早做決定。

張鐵牛為了拿到賞銀,直接上門奪走梁渠僅剩的幾鬥米,算好日子,又稟報了一次。

結果......鄭向自覺上當受騙,當夜便找到張鐵牛,一通亂打。

鄭向雖只是個普通人,體格也不壯,但他可是趙府的人啊,張鐵牛哪敢還手?

事後他只好划著舢板避人養傷,讓梁渠抓到了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