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茶樓之中。

金三爺正在為先生之前說出的故事潤筆。

曹發就坐在一旁。

他看著金三爺一字一筆的將那故事填補完整,一股宿命感油然而生。

在那故事之中,他好似忽然間明白了先生。

故人已去,花葉凋零……

“這便是先生的曾經嗎。”

曹發不禁長嘆了一聲。

他的目光看向了那空曠的臺上,一時間也有些恍惚了。

是啊。

歲月從未等待他們這些步路蹣跚的人。

等到歸來之際,昔人已去,樓座皆空。

金三爺收起筆來,卻是忽的不知道該如何往下寫了。

他將世間的事情用筆描繪出來,寫那些神鬼誌異,寫神仙,寫鬼怪,寫妖怪,但似先生這般雜糅而又純粹的情緒,他覺得感到了無力。

長篇大論,說不出那其中的感情。

一言一語,又道不清那種苦楚。

其實他早便明白,有些東西,總是用文字無法描繪出來的。

就好像如今的困境一般。

金三爺看向曹發,說道:“老曹……”

“嗯?”

“我想著,或許我也該寫些別的東西才是。”

曹發聽後頓了一下,說道:“這不是在你自己嗎,不過你得趕快點,我也不知曉,自己還能不能再站在臺上說你寫的東西了。”

金三爺舒了口氣,說道:“會有機會的。”

桌上擺著的油燈平穩安定。

二人坐在左右,茶樓裡亦是寂靜無比。

在這晚年歲月之中,二人少了許多少年時的衝動,跟多的則是在經歷了滄桑歲月後歸來的安寧。

在那茶樓的門口。

站著的女子望著那茶樓裡的身影。

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知書。

陰差此刻正站在她的身後,防備著她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知書見曹發如此,也安心了許多。

她回過頭來,看向身後的陰差,說道:“有勞大人了。”

陰差微微點頭,什麼話都沒有說。

這青山城中,也唯有知書這一個特例。

當年魚紅錦大鬧城隍廟險些將那城隍大人的神像都給砸了,鬧出這樣的事,陰差們也不敢再對知書動手。

不過,他們卻也不允許知書肆意妄為。

“轟隆!!”

忽聽一道雷聲響起。

一陣風吹來。

將那茶樓的大門煽動。

曹發踉蹌的起身前去關門,想著今夜怕是會有一場大雨。

他走到門口,抬頭望了一眼天色,卻見那陰雲早已將明月星辰遮蔽。

就在他伸手關門的時候卻是忽的頓了一下。

曹發愣了愣,好似在那街上看到了什麼。

他不禁一愣,以為是自己看花眼了。

揉了揉眼眸。

卻又忽的看不清那人影了,轉眼間那街道上又變得空無一物。

曹發張口,嘴唇顫抖了一下,喊道:“金,金……”

“金三,三……”

似乎是在驚愕之間,說話都顯得有些艱難了起來。

金三爺聽到了那小聲的呼喚。

他連忙回過頭去,見曹發的目光死死的盯著前方。

金三爺問道:“怎麼了這事?”

曹發抓著他,焦急道:“是不是她,是不是她啊,你快幫我看看,快幫我看看!”

金三爺愣了愣,轉頭看去。

“什麼她,誰?”

他的目光看向街道之上,隨即卻是一愣。

那女子的身影走在街道之上,身旁跟著一位腰間別著鎖鏈的陰差。

金三愣了一愣,卻又有些恍惚。

這怎麼可能?

這都過去多久了?!

“是不是啊!!”曹發焦急的問道,氣息都有些急促了起來。

金三爺連忙抓著他的手,說道:“我們追上去!”

曹發連忙答應了一聲。

可他跑不快,金三爺抓著他跑也是踉蹌的。

曹發知道這樣不是事,於是便道:“你先去,別管我,要是她的話,你就回來告訴我!我不行了,我這腿腳,追不上。”

“費什麼話!我揹你去!”

金三爺道了一句,隨即來到曹發的前面,抓住了他的手將其背了起來。

曹發沒辦法拒絕,就這麼被金三爺揹著往前追去。

金三爺年紀大了些,揹著人難免也有些吃力,但卻始終不敢停步。

他喘著粗氣,額頭上也流下了汗水。

遠遠的望著那道身影。

金三爺高喊道:“留步!留步!!”

曹發的目光也盯著前方,儘管他什麼都看不到,但他好似感覺到了。

她就在前面,就在前面。

聲音傳來。

知書微微一頓,側過頭來往回看去。

陰差也停下了腳步,回頭望去。

當金三爺看到那女子的面容的時候頓時一愣。

是她!是她!

他加快步子跑了過去。

知書卻是忽的反應過來。

陰差說道:“這兩位是你生前的故人嗎?”

知書頓了一下,她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卻又好似在一瞬間下定了決心。

“不是。”

陰差點了點頭,隨即便不再多看。

“走吧。”

知書道了一句,隨即回過頭來,往前走去。

金三爺見其邁步,連忙高喊道:“別走!”

知書聽到這話手臂微顫,但卻又咬了咬牙,接著往前走去。

金三爺額頭上的青筋嘞起。

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直到片刻之後,他跑到了知書的面前,將其和陰差一併攔下。

陰差眉頭一皺,扯出鎖鏈,“陰司行事,凡人迴避!”

金三爺頓了一下,將曹發放了下來。

曹發看不見陰差,也看不見知書,他便問道:“她在這兒嗎?”

金三爺頓了頓,“她……”

金三爺正要開口,卻被知書打斷道:“你們認錯人了吧。”

金三爺聽到這話愣了一下。

“什麼?”

知書看著金三爺,她微微搖頭,什麼都沒有說。

金三爺有些呆滯。

隨即忽見那陰差上前而來,那鎖鏈已經握在手中。

冷眸之間。

金三爺也不禁回過神來。

陰差開口道:“活人擋路乃是大忌,若再不讓路,休怪我動手!”

金三爺張了張口。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曹發。

曹發看著眼前,問道:“你是不是知書啊?你是不是?你在哪裡?我看不到,我看不到啊。”

金三爺又看向面前的知書。

知書又重複了一句,“你認錯人了。”

金三爺明白了過來。

他回過頭來,對曹發道:“她不是知書……”

曹發一頓,一瞬間好似洩了氣。

金三爺面色平靜下來,拱手道:“多有打擾,我二人這便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