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掌櫃沒有去問陳長生是去做什麼,這樣一個平白無故出現在青山城裡的人不是他該打聽的。

那天他拿出筆墨紙硯寫了一封信,交給了陳長生,又按上了一塊紅章。

“這是……”陳長生有些不解。

莊掌櫃道:“若是先生遇到了難事,只要是在南域,無論大襄還是西蕭,先生可去尋唐氏商行,只需將這封信拿出來給當地的掌櫃看,便會有人助先生一臂之力。”

陳長生聽後微微一頓,將那封信收了下來。

“多謝掌櫃。”

莊掌櫃舒了口氣,說道:“若是再回青山城,先生還來說書嗎?”

陳長生想了想,笑道:“當然。”

莊掌櫃也笑了起來,隨即便送陳長生出了門。

……

後來的三日裡,陳先生還是如之前一般上午說書,下午教授金三跟曹發。

陳長生知道這短短的幾日教不了他們多數東西,但萬事只要有個頭,那後面的一切便都好辦多了。

天快黑的時候陳長生邁步往船風巷走去。

王三娘今日做了粑湯,就是小湯圓再加甜醪糟,放涼了吃滋味更是可口,請甜的很。

如意似乎很喜歡吃著粑湯,一連吃了兩碗,肚子都吃的圓鼓鼓的。

陳長生道:“慢些吃,吃這麼快可不消化。”

“不吃了,吃不下了……”如意摸了摸肚子,她又看向那碗裡香甜的粑湯,砸吧砸吧嘴又覺得有些意猶未盡。

真好吃啊,想著要是能天天吃這個就好了。

王三娘道:“想吃趕明兒再做。”

“真的?!”

“娘騙你做什麼。”

如意眯著眼笑了起來,抱著孃親道:“孃親最好了。”

陳長生見如意那乖巧的模樣不禁也笑了起來。

吃完了湯陳長生便將要走的事情提了出來。

王三娘聽後倒是一愣:“陳大哥要走?”

陳長生點頭道:“去外面,短時間內不會回來。”

王三娘似乎沒趕到有多意外,說道:“之前樓叔跟我提起過……”

如意和平安雙雙抬起頭來。

“陳叔叔要走?走去哪?”如意問道。

“去淵川外面。”陳長生笑道。

平安不解道:“淵川是哪?”

如意給他解釋道:“淵川就是我們這兒,就是城外面的山。”

平安有些不明白,茫然的看著阿姐。

如意見解釋不清,於是便道:“反正就是先生要走了,不在這兒了。”

平安聽到這話愣了愣,看向陳長生道:“那平安還能來陳叔叔這寫字嗎?”

“興許等我回來之後還可以。”陳長生說道。

如意問道:“那先生要走多久?”

“三年。”

“好久啊……”

如意嘀咕著,一時間有些愣神。

她覺得幾天都算是很久很久了。

“陳叔叔可以不走嗎?”如意問道。

陳長生摸了摸她頭,說道:“我也不想走,可是叔叔我沒有辦法。”

如意低下了頭來,心裡面都是捨不得。

平安則是愣愣的,雖然說懂的要比同齡人多些,但是他一樣也不明白離別到底是什麼意思。

但他知道的是,自己心裡面是難受的。

就好像之前樓爺爺走的時候一樣。

兩小隻都低著頭,沉悶沉悶的,沒了之前的朝氣。

如意低聲問道:“是不是如意粑湯池的太多了,陳叔叔才要走的,如意以後不貪嘴了……”

陳長生心中頓了一下,他想要說些什麼,但到底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跟這樣的小孩子講清楚。

半晌過後,只道了一句。

“當然不是……”

.

.

天黑了,院裡都安靜了下來。

陳長生坐在院裡看著書,半天都沒有翻頁,顯然是心思不在書裡。

就如往常一般,一直坐到了天亮。

只是與往日不同的是,今日身旁沒有酒,這個時辰估計酒坊也已經關門了,去了也尋不到。

而在後來的三日裡,如意和平安都乖巧了許多。

一向沉默的平安話變的多了起來。

他會問很多不著邊的問題,到底也只是想跟陳叔叔多說些話而已。

如意更加認真的學起了字,一直都懈怠。

曹發如往常一般請先生去說書。

“先生……”

陳長生聽曹發的嗓子有些啞了,於是便道:“昨夜回去的時候還練了多久?嗓子都啞了。”

曹發笑道:“才練嘛,總是要吃點苦頭的,過兩日就好了,不打緊。”

“那不行。”

陳長生帶著曹發來了王大夫這兒。

“勞煩王大夫給他看看,他往後要靠著這張嘴吃飯的,啞了可不成。”

王大夫配了兩副藥,叮囑了一翻曹發。

隨後他又留陳長生吃麵。

陳長生坐下來吃了一碗,讚歎這面的滋味越發好吃了。

曹發也得了一碗麵好吃,嚐了一口後便愣住了。

‘難怪先生總是要吃這一碗麵。’

如今也總算找到了原因。

王大夫則道:“十九麵館就開門了,到時候先生可得去嚐嚐。”

陳長生聽後道:“十九嗎…恐怕是趕不上了。”

王大夫聽後一頓,“趕不上?”

陳長生隨即便解釋起了自己要走的事情。

王大夫聽後覺得很是可惜,他嘆了口氣,說道:“要是沒有陳先生哪來這麵館,差了陳先生,這面的滋味都不如之前了。”

“哪有這麼誇張。”陳長生只是笑了笑,隨即便道:“吃麵。”

吃完了面後陳長生便帶著曹發往茶樓走去。

曹發幾度想要開口詢問,眼瞧著要到茶樓的時候,才問了出來。

“先生……”

陳長生頓住步子,轉頭看向他。

曹發開口道:“若是先生要走,不妨將小的一併帶上,路上有個照應,小的端茶送水樣樣在行的。”

陳長生說道:“沒飯吃也跟著我嗎?”

曹發眼神堅定,道了一字:“跟。”

“為什麼?”

“先生,曹發本就是個夥計,沒幾個人會高看我一眼,小子自知沒有貴人的福氣,但先生卻願意教我,這份恩情,小的做牛做馬都難以報答。”

曹發說話時沒了往常的諂媚,相反的卻是一臉平靜。

此時的他想來已經不是那低眉順眼的夥計了……

而是他自己。

片刻過後。

那位先生卻只是平靜的道了一句。

“好好練,往後上了臺你便是曹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