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散去。

秋月坊河中一片狼藉,河岸兩邊有許多地方被撞塌了下來,不過好在並未傷及兩旁屋舍。

墨淵走水已至時辰,再不可耽擱,與先生說了一聲之後便順著河流前往大江,而這一次,趙玉清也沒有再作阻攔,只是靜靜的看著。

那黑蛟的身影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眼前。

“滴答……”

雨水從那屋簷落下,滴答之聲作響。

趙玉清邁步上前,來到了陳長生的身旁。

“你又贏了。”

趙玉清道了一句,說道:“一言《龍經》便破了我的力士仙劍,這世上除了你,也沒有旁人能做到這種地步了。”

陳長生看向他,說道:“你不留手,他又怎會渡過此劫。”

趙玉清是誰,雲浮山主,一個人殺得兩大勢力落寞的魔頭,區區一條沒有化形的蛟龍,他若是要斬,隨便一劍便斬了。

自始至終,他其實都不在意這蛟龍的死活,他只是想與陳長生鬥法,但結果陳長生卻不出手,那一刻,趙玉清便收了手。

原因也很簡單,因為陳長生想讓這蛟龍活。

相比起不認識他,趙玉清更不想因此與其積怨。

他看向那河中,抬手一招。

那裂作兩半的仙劍從河水之下飛出,落入他的掌心之中。

“可惜了。”

趙玉清長嘆了一聲,說道:“這把劍算是跟了我最久的了。”

陳長生看向他手中的劍,問道:“你不缺這樣一柄劍,為何又要用這蛟龍祭劍?”

“送人的。”

趙玉清輕嘆了一聲,看向了陳長生。

他的目光深邃,沒有的之前的怒色,反而尤為平靜。

陳長生心中微頓,與之對視。

趙玉清伸出手來,將那斷劍遞上。

陳長生沒有去接。

接著便聽到趙玉清說道:“你走了三百年後,我借天機山命石才算得你一兩事,此番歸來,本想用此蛟龍祭劍,還你當初的那個人情,誰料你已有仙劍在手,而且,不稀罕我這仙劍。”

他長舒了一口氣,擺手道:“罷了罷了,這人情,別處還就是了。”

陳長生聽著他這一番話皺起了眉頭。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又欠了我什麼了?我當初又到底是什麼人?”

陳長生心中滿是疑問,這種被矇在鼓裡的感覺真的很讓人心中不快。

一次兩次,三次四次……

感覺是上天在跟他開了個玩笑似的。

“你是誰?”

趙玉清聽到這話忽的笑了起來。

“你能是誰?你是陳長生啊,天上仙人千萬,但這長生仙道……”

“卻只在你一人身上。”

說罷,趙玉清邁開了步子,化作一縷飛煙。

他什麼都沒有說明白,在他看來,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不管是記得的還是不記得的,都已經不在這世上了,往事已成定局,如今來說,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

陳長生沒有去攔他,見那一縷飛煙消散。

他獨自一人站在那岸邊,待了許久。

好像這世上所有人都認識他,但唯獨他誰都不認識。

玉萱是誰?狐鈺又是誰?趙玉清跟他是什麼關係?老龍王到底又知道些什麼?

法從何來?神從何來?

明明答案就近在咫尺,但卻怎麼都問不出來。

好像冥冥之中,他就不應該知道這些事。

“到底發生了什麼?”

陳長生皺眉問了一句,但卻無人回應。

老龍王從那樓閣而下,行至秋月坊河邊。

他來到陳長生的身側,好意提醒道:“雨停了,先生該走了。”

然而話音一落。

卻忽聽一聲劍鳴傳來。

“錚!”

聽雨劍化作一縷驚鴻握著陳長生的手中。

劍,橫在了老龍王的脖頸之上。

忽如其來的變故讓老龍王心中一怔,他的目光向下瞥了一眼,卻並未感到害怕,而是尤為鎮定。

“先生要殺我?”老龍王問道。

陳長生冷聲道:“告訴我!你都知道什麼!”

此刻的陳長生再不復當初和煦之色,而是滿身戾氣,眼眸中也盡是冷色。

老龍王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陳長生,他甚至沒有因此發怒,而是表現出了理解。

他伸出手來,將那橫在脖頸間的劍撥了下來。

“這還是頭一次有人把劍橫在老夫脖子上。”

老龍王看著陳長生,說道:“但如果是你的話,老夫也不會有半點怨言。”

聽雨劍垂下。

陳長生目光中的冷色慢慢淡去,回過了神來。

此刻的陳長生顯得尤為頹廢,再無光彩。

老龍王開口道:“所有的事,只有先生自己慢慢去找才能知道,十分事,老夫也只知曉兩分,不能說,也不敢說。”

陳長生將聽雨劍收起。

許久之後,他抬起了頭來,道了一句:“陳某失理……”

老龍王笑了一下,說道:“有酒一盞,先生喝否?”

陳長生抬起頭看向他。

在那夜色之下。

地上的水灘照印著兩人的身影。

頭頂陰雲散去。

月光留下了兩道影子,對於地上。

……

“雨停了!”

童知喚見那天邊再無半點風雨。

他問旁邊的桃兒姑娘,問道:“桃兒姑娘,先生應該沒什麼事吧?”

桃兒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啊,我哪能看那麼遠。”

“看不見嗎?”童知喚眨眼道。

桃兒姑娘眨眼道:“我看著像是很厲害的樣子嗎?”

童知喚看了一眼桃兒姑娘,說道:“好像也是哦……”

“呆子。”

“桃兒姑娘,我這人真不笨。”

“呆子。”

“唉……”

童知喚撓了撓頭,他也不知道怎麼了,他平時可不這樣的,但每次跟桃兒姑娘講話的時候,就總是憨傻憨傻的。

“先生應該一會就回來了,等著吧。”

桃兒姑娘道了一句,兩個人便在這道觀門口等了起來。

……

兩個人一直等的子時,童知喚等的哈切連連都沒有看到先生的身影。

童知喚打了個哈切,問道:“先生不會是不回來了吧?”

桃兒姑娘正要說話,餘光卻是忽的瞥見了山下。

“先生到山下了!”

“在哪裡?桃兒姑娘,你不是看不遠嗎?”

“呆子,先去接先生。”

兩個人快步從觀門口下了山去。

到了山下時,卻又看到了另一副局面。

先生喝的大醉伶仃,躺在那山腳下的地上,身上的衣衫溼漉,一雙鞋上也滿是泥濘。

似乎是……

醉倒過去了!

這大概是先生最失態的一次了。